迪克和杰森对视了一眼,迪克开口问道:“说实话,不太清楚,毕竟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货物’——哦,在此之前,我还在想如何给船长赔礼道歉,毕竟正常的货物不会自己从集装箱里钻出来。” 迪克说话时心平气和,还带了一点打趣的意思。他其实是个极其富有感染力的人,只要他想,他可以很轻易地以他热络的笑容——还有他那双蓝眼睛打动别人,阿德里安啜了一口他杯子里的白葡萄酒,一边运用着他因见多识广而逐渐发展起来的智慧——自称迪克的小伙子身上流动着一种弗拉明戈人式的热情,他不会看错。 “好吧,看来他没和你们讲。” “谁?”迪克差点想问是不是斯莱德。结果阿德里安——也就是这艘货船的船长,摸着他的下巴,讲到: “嗯,他叫什么来着?”他边苦恼,又边给自己倒了杯酒:“阿……哦,对了,你们怎么叫他来着?”他比划道:“他是我的老朋友,我们交情可好,而他称呼你们为他的兄长——说实话,认识那么久,我还不知道他有兄弟呢!” 阿德里安爽朗地笑了笑,压根不管自己给杰森和迪克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感情你认识他这么久还不知道他叫什么?这叫交情好? 杰森赶在船长开始瞎编什么类似于“费里切特”的名字前打断了他:“你是不是想说——” ——“布莱雷利,我需要再确认一遍。” 提姆叫他,“你认真的?” “不是你要求的?让我出个主意。”等他把所有碎片都捡起来,包进手帕里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犯了错的猫舔舔爪子,又安安稳稳地从提姆的怀里转移进了他的怀里。 “我知道这有点太混乱了,”布莱雷利捏捏猫的爪子,“但打不过就加入是一种定理,你想,之前那个什么猫头鹰什么的,不是也潜伏到迪克身边去了?那我方也跟着雇人搅浑水呗。” “我怎么总觉得你在唯恐天下不乱。”提姆说,他思考了不到半分钟,拍板拍得很爽快:“也行,就这么办吧!” 这会轮到布莱雷利呆住了。 “等等?你真要这么干?” “不是你说的——打不过就加入,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加入一些我方能控制的敌人。”提姆用十分冷静地语调说:“有点风险,但我认为值得尝试。” “那岂止是有点,”布莱雷利笑了笑:“——风险很大,再说到时候也许连大都会都能受到牵连。” “我知道。” “而且我的想法是,”布莱雷利轻声说:“想办法在把水搅浑的情况下把我方的支援送出去——尽管我们现在已经有警觉了,但还不够。不能打草惊蛇。我们要适当布置但不能给对方知道我们已经了解事态,也要按对方的计划来,还得钻空子——重点就在于这个空子怎么钻。” “所以,”提姆缓缓道:“这件事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如果说,注定到来的暴乱——目的就是为了让所有人自顾不暇,这时候再分人手出去,会很危险。”布莱雷利指出一个事实:“援军不仅是‘他们’的保障,也是‘我们’的保障,这样的情况下……” 他懒散地往后一靠,“——如果你觉得分兵可以接受的话。” “我会把卡珊德拉从香港调过来。”提姆说:“她人在中国,是去救援布鲁斯他们的最佳人手,肯定会被重点针对,与其这样,不如让她先一步来哥谭,还能分担压力,剩下的,到时候再看吧。” “嗯哼?” “那人选呢?” “……说实话,我还以为你会骂我。”布莱雷利观察了半天,发现提姆居然是认真的后——起码事后真的要被骂,还能有人分锅,尽管,谁晓得还有没有事后:“我的提议是杰森或者达米安,至于搅浑水的人选……” “——丧钟,如何?他一向给钱就干,如果他也被雇了,我还有别的选择。” 一个不属于此地的声音穿插了进来。 他们惊愕地转头,达米安站在门口,不知道听到了多少。考虑到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没事的夜巡有事的睡觉,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在达米安拿出一把小鱼干后,提姆长叹了一口气,好吧,他是来找猫的。 “你……” “我要留在哥谭。”达米安说,他重复了一遍:“我得留在哥谭。” “首先,你知道——话说你知道的吧?留守的压力会非常大。” 达米安静静地看了他这两位兄长——良久,直到猫开始顺着他的裤腿攀爬,他弯下腰,把猫抱在怀里。 “哼,你们要是真的敢定这个计划。” 那份独属于达米安韦恩的——本被他收敛得很好的狂傲又在此时此刻被其主人释放,他微微低俯,蓄势待发:“——不论内容是什么,我都奉陪到底。” “哈,”布莱雷利也笑了起来,他狭着眼睛:“我提的计划,我会不敢赌?!” “那就这么定了。”提姆抬起手,让这他那俩倒霉兄弟都先滚一边去:“先来研究下大体方向吧,既然我们不需要太多细节。” 提姆若有所思,手一翻,指尖不知什么时候夹出了一枚棋子。
第100章 一开始,他并不能很好的形容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他不幸落入了一个修辞还未诞生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他得从头开始,聋子、哑巴、盲人,这些定义还远远走在时间前头,他借助不了任何其中的任何一样——来把网住那些漂浮在黑暗中的絮状事物。但转机来得很快,尤其是他开始思考如下的问题:人该如何在脱离母体之后——再次将自身从混沌中凝聚?谁也讲不清这件事,然而,思维的到来将那些絮状物点燃,黯淡的、鲜红的萤火由此诞生。 像飞溅开来的火星疗愈了失明,那高昂的、低沉的、清脆的、起伏的不明音符自比黑暗更深沉的黑暗中发出—— “嗡——” 如此一来,最简单的言语也挣脱了束缚。但随即,那力量虚弱了下去,重新化为能够识别出的叮叮当当,仿佛有谁在将什么加以捶打,淬炼。在诸神的传说如潮水般褪去的年代,远古像一场难以消化的旧梦,人们塑造新的道德,就是为了赶在黎明之前,唤醒这些沉湎之人。 他在咽下第一口空气时突然醒悟过来,冰凉是作为概念钻进他的头脑的,却不妨碍冷意偷偷混进他的血管,非要在四肢百骸观光一番。他被错觉绑架到了别处——一个本不该他到达的地方,即存在于最疯癫老者口中的创世传奇里,充满了悖论、虚妄和他人即我这种狗屁概念。唯有他那双始终清醒且清澈的眼睛是承载真理的玻璃球,他以蝙蝠般冷漠的姿态,放任噩梦舔舐他无法转动的蓝眼睛,噩梦企图让瞳孔摆出微笑,而他从一而终,兴许,他的疯狂来得才叫早!那太早、太遥远啦——以至于事到如今,这疯狂却已是风烛残年。 “咔。” 他点燃了灯,在满是孤寂的隧道中,终止与突如其来才是正常的,布鲁斯轻飘飘地站到一条道路中央,这道路笔直得仿佛建成之时不曾掺杂任何一位工匠的犹豫。他提着灯,一深一浅地往前迈步,像是行走在沼泽里,却不会下落。 两侧的墙壁高不可攀,这让他产生了一种行走在深渊的感觉,他走了很久,直到眼前出现一条气势磅礴的阶梯——那巨硕从不属于人类,反而更像远古的泰坦们的所居之地才会有的造物。他不疾不徐地攀爬上去,却不觉得有什么劳累之处。 阶梯连接着一片平台,平台中间盛着一汪金灿灿的湖水,湖水的正中央,则是筑起了青铜高台,那就像祭台似的。如果从空中俯瞰,就会发现,那湖的形状像一只眼睛,布鲁斯没顾上这个。 熟悉是永久居住在人类躯体中的教授,孜孜不倦地抓捕那些不该忘却——或者本想忘却之物,让人感激,惹人厌烦。那太过毛骨悚然,几乎让他难掩惊讶—— 翻滚着的金色湖泊给他的感觉,像极了那藏于雪山深处的不老泉水。 “拉撒路……?”他呢喃道。随后,他看到了等在湖边的、气定神闲的老人。 不,那不是拉撒路。但也绝对不是正常的湖。 “你来了。”杜兴德并不意外——也不知道他不意外布鲁斯能找过来,还是不意外他此前孤身一人。他还是那副模样,好像没什么能让他在意的。 “你究竟想做什么?”布鲁斯没准备和他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问:“还是你背后的人想做什么?” 对方笑而不语,然后又重复了一遍:“你来了。” 布鲁斯突然感觉到烦躁,在不知是何处的空旷平台,对着这汪不知道做什么的湖泊,外加一个态度不明确的老人,这都是烦躁的理由。但他能够忍耐,并且不动声色:“……我来了,所以?” “中国有句古话——后生可畏,虽然这么说,你还是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很多。”杜兴德慢悠悠地说:“后生可畏啊!来吧,小伙子,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不对的?” “我本来想,这或许和平行世界有什么关联。” 他像在解释,又好像在求证:“我想,你应该有所预料,其实把线索全部罗列一遍就清楚了。” “房间里的碟片、磁带以及图册……”布鲁斯仔细罗列,娓娓道来:“特别是那盘卡通碟片,我看到的时候就想到了。” 那盘卡通碟片刻录的是韦恩旗下收购过的一部动画,原名是《(Looney Tunes》,中译为《乐一通》或者《兔八哥》。 “非母语者确实很难注意到。”布鲁斯说:“而你收藏的那块碟片上写的原名却是《Looney toons》。” 事实上,这部动画片的名字从始至终从未改变,这点布鲁斯再清楚不过,可确实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正确的名字应该是《Looney toons》而非《(Looney Tunes》,言之凿凿,却找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其有更换过名字。 这种和事实相差甚远的——多数人的认知错觉,就涉及到了一个流传已久的概念——即曼德拉效应。 曼德拉效应,也被称为“集体错误记忆”。这个效应的名称来源于南非前总统曼德拉。很多人都有宣称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电视看到过他的讣告、葬礼现场,可实际上他从未死于监狱,而是一直活到了2013年。 “人的记忆是十分不可靠的,很容易受到暗示、语言的影响,这点我不否认。”布鲁斯看向杜兴德,他好像还在听,但一言不发。 布鲁斯曾经问过克拉克,你认为,自由女神像在哪? 这背后其实还能衍生一点笑话——毕竟美国人是公认的地理不好,比如认为阿拉斯加州是在岛屿上,又比如分不清亚洲地名。而其中最出名的一项就是——许多美国人都“下意识”地认为,自由女神像位于纽约南边的埃利斯岛。甚至还有人专门拍了以埃利斯岛为背景的人像——然而,自由女神像压根不在那儿,而在自由岛。这就让这些照片显得无比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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