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似乎懒得多听,他的枪口抵住了伊藤的太阳穴。 他的手压在扳机上,望月泽要竭力控制自己,才能维持冷静。 这还是第一次,琴酒在他面前,打算枪杀他的同伴。 伊藤抬眼看向琴酒,嗓音低柔:“很意外我这么了解你吗?黑泽君。” 一声枪响。 伊藤诚一痛苦地捂着伤腿倒在地上。 琴酒一把揪起伊藤诚一的衣领。 注视着他狼狈的脸,琴酒的脸色堪称愉悦,他的嗓音低柔,带着刻骨的玩味和冰冷。 “不管你从哪里听到了这个名字,你都该清楚,你今天无法活着走出这条巷子了。” 伊藤诚一的呼吸都带着痛楚,他的神色却是冷静的,甚至带着轻快的笑意:“你就这么怕吗?被人掀开真面目这种事,你人在这里,不该很享受吗?” 琴酒像是在猫抓耗子一样逗弄,他唇角带着笑,这一枪开在他的右腿。 子弹洞开血肉,他看着伊藤诚一狰狞的脸,用枪管抬起伊藤的下巴:“最后一次,来源。” “chi vivra’ vedra[1]’”伊藤诚一轻声开口。 琴酒的动作蓦地一顿。 他看向伊藤诚一,瞳孔里载满了冷漠的不屑,许久方才将抵在他下颌的枪管收了回来。 “滚吧。” 伊藤诚一向望月泽伸手:“抱歉,能劳烦扶我一把吗?” 望月泽还没开口,琴酒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个死人:“我说了让你滚,你如果不愿意,我也可以送你一程。” 伊藤无奈地摇了摇头,撑着墙慢吞吞坐起来,他当着琴酒的面拨了个电话,这才歉意地示意:“再过十分钟会有人来找我,介意的话就辛苦二位回避了。” 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释然地靠在墙壁上,明明双腿上全是血,但是他看向望月泽的眼神仍然是带着笑的:“我想各位应该还有很多话要聊吧。” 琴酒的手放在扳机上,满脸写着想再开一枪。 但是他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 望月泽跟在琴酒身后,意外地发现琴酒回到了酒吧。 热闹的氛围里,他的神色却是相当地冷。 “我没和他提起过您。”望月泽轻声道:“他问了我在组织里上线的情况,我说你对我挺好。” 琴酒没说话,只是将望月泽面前的酒杯也斟满了。 望月泽迟疑一瞬,一抬手将杯中酒饮尽了。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话不多说都在酒里?】 【确实不是我说的啊……感觉他们好像认识】 【不过他们为什么认识】 望月泽的心声喋喋不休地响在耳畔,琴酒却难得觉得心情不错,他将手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净,这才开了口:“走了。” 就这么轻飘飘揭过去了吗? 直到回到家,望月泽还是觉得诧异。 而更让他诧异的是,家里的灯是亮着的。 望月泽的脚步在楼下顿了顿,然后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唇角,他蓦然加快了脚步。 倘若说刚刚他已然心生疑窦,那么眼下他将这一切都抛在了脑后,只想求这一瞬的安然。 “欢迎回来。”门被人从内侧拉开,降谷零看向望月泽,轻松的神情在瞬间消弭,化作蹙紧的眉头:“怎么了这是?” 他的手恰到好处地覆在望月泽的肩膀,带出莫名的暖意。 望月泽眼底带着笑:“没事。” 他下意识伸手覆上了降谷零的手,神情很是放松:“放心吧,真没事。” 冲完澡回到了沙发上,身侧尽是沐浴乳的香气,整个室内氤氲开来的尽数都是熟悉的家常气息,身旁的沙发陷下去一块,是降谷零。 这种感觉没来由地让人沉迷。 望月泽忍不住呼出一口气,眼底带着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你回来啊。”降谷零的语气十分理直气壮。 望月泽忍不住地瞧他。 他享受这种感觉,仿佛在温柔里沉溺。 降谷零没有问他身上的硝烟味从何而来,望月泽却觉得抓心挠肝。 他迟疑半晌,还是对降谷零开了口,挑挑拣拣地将事情说了一遍,看向降谷零的眼神相当期待:“你说他们什么关系?” “能让琴酒在那种情况下停手,大抵只有一种可能。”降谷零道。 望月泽了然。 【但是这不可能啊……】 他了解伊藤诚一,伊藤诚一是公安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该在琴酒这里拥有特权,更遑论是因为组织的boss所以得到了琴酒的豁免这种近乎荒诞的可能。 望月泽沉默着,降谷零的脸色却有点紧绷。 “你真的那么相信伊藤?”降谷零皱眉:“他今天未尝不是在试探你,在GIN找你的时候,伊藤本不该跟过来。” “我知道。”望月泽轻叹了口气:“琴酒应该也挺生气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轻拿轻放。” 以琴酒的性格,今天哪怕是直接给他一枪都是可能的。 但是琴酒没有,他不仅放过了伊藤,也放过了他。 望月泽无从理解。 “你还不记得伊藤的事,是吧?”降谷零看他。 望月泽挠了挠头。 这要怎么说呢,伊藤是警署的同期,所以他才说无论如何都怀疑不到伊藤身上去。 “伊藤毕竟在黑鸦那么久,或许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望月泽低声道。 降谷零打量着望月泽,眉头微微蹙起。 即便是现在,望月泽仍然下意识地信任伊藤,降谷零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来,而今的伊藤可以说是相当不值得信任,然而望月泽执迷不悟。 “就算如此,他在琴酒面前几乎暴露了你。”降谷零皱眉。 “的确是我把琴酒披露给他的。”望月泽轻声。 “你觉得伊藤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吗?”降谷零反问。 望月泽沉默了一秒,很想说那还是可能的。 毕竟伊藤诚一本来就不算聪明,之前在校那会儿还因为这事和他吵过。 “放心吧,之后我不会这么轻易地相信他了。”望月泽安抚道:“那时候将琴酒的画像交出去,也是为了投名状。” 降谷零微微一怔。 他似乎想起来望月泽是在什么场景下说出的琴酒的名字了,那时候伊藤的目标原本似乎是诸伏景光。 明明刚刚质问了很多句,但是而今那些话就在嘴边,降谷零却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保护好自己,”他伸手轻轻碰了碰望月泽的头发,轻声道:“GIN很多疑,如果你让他怀疑了,日后你就很危险了。” “你被他怀疑过吗?”望月泽问道。 他担忧地看向降谷零,记得前世,降谷零也曾经因为被琴酒怀疑而挨过软禁。 那会儿他听到疑似叛徒的人挨到的可怖手段,心底倒是也没起什么波澜。 而不像是现在,降谷零是他的心上人。 “倒是也还好。”降谷零神色轻松:“刚进组织那会儿,我和GIN不是很合得来,还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呢?这是怎么回事?”降谷零说着,手覆上了他颈侧的伤疤。 他的声音很轻快,神色却不算轻松,眉头也是拧紧的:“还记得是怎么回事吗?” 望月泽眨了眨眼,迟疑道:“是不小心伤的,具体的不记得了。” 【这要怎么说呢,说出来你不是还要自责】 望月泽垂下眼,没有和降谷零对视。 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念头,生怕被降谷零听了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道伤疤其实不是今生留下来的,而是前世。 而划下这一刀的人是降谷零。 降谷零的眉头却始终锁着。 如果说适才他还没有确认,那么而今他似乎已经确认了,梦里的情境终究有真的,比如那道划上他颈侧的利刃。 原来他真的曾经对他利刃相向,不管是在哪里。 那么其他的呢? 这一切又究竟发生在什么时候? 一时半会,降谷零无从梳理说自己的思绪。 他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望月泽的肩膀,感受着适才紧绷的肩颈在他的手里软了下来,这才松了口气:“休息吧。” “你今天不走?”望月泽诧异。 “感觉你状态不佳。”降谷零垂眸。 望月泽看着降谷零,神色有那么一瞬的不忍。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降谷零说,降谷零的状态其实也相当糟糕,他的唇色带着不正常的苍白,看向他的眼神写满了欲言又止。 现在需要被救赎的人,似乎不仅是他自己。 望月泽轻轻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微笑道:“都是旧伤了,现在我不是好好的?而且中国还有句古话呢,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降谷零的眼神亮了亮,他有点想笑:“你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是很熟悉的人吗?” “是很熟悉的人的家人。”降谷零含笑。 他看起来终于放松下来,望月泽也松了口气:“别担心,GIN不会怎么样我的,唔……” 降谷零瞬间伸手,扶住了他。 只那一瞬,望月泽的身上很冷,让降谷零微微怔了怔,脱口而出:“你这是怎么了?”
第62章 望月泽很难去形容那种感觉。 被降谷零触碰到那道伤疤的瞬间,很多回忆瞬间涌了上来,带着刻骨铭心的力度。 连着颈侧的伤疤都开始痉挛似的疼起来。 他不想让降谷零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却无法避开他的碰触。 “真没事。”望月泽尽可能往回缩。 降谷零的目光久久停驻在望月泽身上,半晌方才开了口:“这道伤疤和我有关,是不是?” 望月泽震惊地抬眼。 他自诩是个会藏事的人,大多数时候,他都不曾表露出太多情绪。 可是那一瞬间,望月泽无从掩饰自己的错愕。 很快,望月泽就恢复了平日里调笑的模样:“怎么可能,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自己都记不得了,怎么就和你有关了。” “话说回来,你对我唯一一次刀剑相向,也就是刚见面那会儿吧,后来你对我多好啊。” 他嬉皮笑脸地说起这些时,总能将人糊弄得七七八八。 降谷零垂眸打量着望月泽,从他的神情里看不出半点端倪。 他只好微微颔首,权当信了他的话。 毕竟自己曾经对望月泽动过手但是自己全然不记得这种事,听起来太过荒诞离奇。 如果不是过去而是未来,眼前的伤疤又无从解释。 降谷零的手拂过他颈间的伤疤,半晌方才垂下眸去。 他知道这是陈年的疤,自己没必要再问会不会疼这种话,但是心底的酸涩感不会骗人。 望月泽不知何时已然恢复了平静,他看起来总是这样,可以在暗处悄悄地将自己修补好,甚至还能做安抚旁人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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