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他本人,史上最恶诅咒师,也要跟他的梦想一同葬身于此。 他无比清晰的想道。 在欧洲已经用了一条命,接下来的死亡,就无可逆转了。 尤莱亚见对方停滞不动,便也不跟人客气。 “砰”的一声,球状物体掉落在地上,尤莱亚看见无头尸身正摇摇晃晃的靠近,像是丧尸片里的情景。 最后几步,无头之人这才丧失生机,在惯性的影响下跪倒在尤莱亚面前。 尤莱亚并没有断头的嗜好,这么做只是因为发现了对方的弱点:头颅。 对方表现的就像普通人一样,顶多身躯顽强了些,还能走几步,脑袋落地后直接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 而尤莱亚上前之时,乍看也并未发现端倪。 直到他多等了几分钟,这颗作恶无数的大脑才发出怪异的呜咽声,从额头的缝合线处溢出宛如眼泪的液体,更有翠色的枝蔓争先恐后的拥挤而出。 他看到头颅在震颤,心下清楚这是内部正在更易主人——丰饶的造物迫不及待的见到这个世界。 新生的丰饶造物挣脱形体的枷锁,发出懵懂的呼唤,尤莱亚亲眼看着它从漆黑扭曲的灵魂中撕扯啃咬,然后脱胎成如今纯白的样子。 事实证明,就算是从淤泥中生长而出的灵魂,最初也是纯净稚嫩的。 污浊的养料,催生的只会是丰饶的生命。
第52章 假人 见到尤莱亚拎着一个长满蔓草树枝的球状物体过来, 森鸥外挑了挑眉,倒也并不意外。 他早就对横滨租界的事情心知肚明,那是尤莱亚一手促成的草木之国。 当时他就心下猜测, 或许对方的能力是驾驭植物,也可能不止这些。 “森君,”尤莱亚歪头,提起死不瞑目的脑袋, 以便森鸥外看清, “这就是你的目的?” 不提前跟他说明的结果,就是目标只剩下一个难以交流的脑袋。 森鸥外到现在还是很淡定, 缓缓把手术刀擦干净收起来,然后叹了口气。 “您何必深究呢?”他笑道,“您可能会疑惑——不对,这种事情不会出现在您身上……但我只能说,我知道所有我应该知道的事。” 从羂索潜入港口mafia的第一天, 他就有所察觉。这并非出于什么狗屁的首领的直觉…… 首领哪来的闲工夫观察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下属? 还有后面的梦死事件, 森鸥外这个身份其实得不到多少有用的情报,但他就是知道, 羂索跟这件事无关。 所以他并不指望尤莱亚特意留活口审问,这是没有必要的事—— 他突然说道:“您知道吗?有时候人的心智只需要很短的时间成长。人只需要汲取到足够的知识、经验,不到几个月就能轻易模仿正常人。” “就像……AI,它之所以愚钝, 是因为缺乏输入的营养。” “不过我说这个,其实没有多大联系。” “我想表达的是,即使是人们都认为无生命的道具, 也不见得就没有思想与感情。” “我从出生到现在不过数月;而我见识到的已远比世间绝大多数人要多。隔着时空的缝隙,我曾经的主人翻开书页, 为平行时空的美好失魂落魄,我也跟着看见了您布云施雨的伟力,从那一刻起,我诞生了智慧。” 在尤莱亚的眼里,“森鸥外”的身体正在发生解离,他就像某种模因生物,逐渐消失,崩塌,露出内里浅色的灵魂。 然而以正常人看来,“森鸥外”的表情只是略显疲乏了些。 尤莱亚心里已有了答案,他看着森鸥外紫色的眼睛,明白了对方的逻辑为何有不通畅的地方。 假如是森鸥外本尊,绝不会找尤莱亚,并且语焉不详的让尤莱亚来帮忙。 这是一种类似赊欠人情的行为,老狐狸绝不会在有计可施的情况下卖出这种最昂贵的东西—— 有句话说得好,人情是最难还的。 而且,森鸥外一切以组织为先,在无法确定幕后真凶之时,不可能轻易放弃可能的突破口:羂索。 现在羂索已经彻底失去言语能力,虽仍有生命体征,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事实是他半暗示,半放任的让尤莱亚结果了羂索。 目前可以得出两个结论,第一,这个“森鸥外”并非港口mafia的敌人,否则在冒名顶替了森鸥外的第一时间就会开始瓦解组织,但对方只是学习森鸥外的一举一动,组织运行正常。 其次,这个“森鸥外”并非正常的生物,至少不是以一般方式成长的种类。 他,或者是“它”? 从它自述时,尤莱亚就感觉到随身携带的【书】的异常。 它似乎产生了共鸣,嗡嗡作响,纸张发出磨砂般的声音。 但这个世界,只有一本【书】…… 联想到尤莱亚曾经听到的来自纯稚灵魂的祈愿,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他之前还曾向卡卡瓦夏问过相关的事情,但是因为时空乱流不了了之,这种情形可以理解为信号不好,网卡。 随着时间流逝,尤莱亚慢慢忘了这事,没想到还有后续。 那个新生的,宛如婴儿稚嫩的灵魂,就是这个借用森鸥外皮囊与他对话的“人”,对方曾向他祈愿。 “森鸥外本人呢?”尤莱亚道。 “他在另一个地方沉睡。”对方回答道。 “你是平行世界里,【书】的意志集合体。”语气没有疑问,只有笃定。 它的外貌突然脱离了实体的带着点疲惫黑眼圈的森鸥外面孔,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尤莱亚看着它脱去伪装,这倒是补充了他对于【书】的认知。 在【书】上书写的文字,只要符合逻辑,就可以成真。 所以,只要按照要求,甚至可以凭空创造出一个新的生命,就连【生命】都可以捏造,更遑论物理的形体。 也算是无意间钻了尤莱亚不爱偷看他人灵魂的空子,否则第一次见面就会被拆穿。 这个之前还像是小孩子一样磕磕绊绊的小家伙,给自己捏了一个与森鸥外一模一样的皮囊,真正的森鸥外如它所言,正在未知的空间沉眠。 “你为什么要顶替森鸥外?”尤莱亚问道。 “因为,他是最可能接近您,被您发现的可能性最小的外人。” 以港口mafia地头蛇的地位和矮子里拔高个的“清白”背景,是最有可能被选为合作者的。 可是如今又不打自招,显然与它之前隐藏的想法相悖。 “现在……已经不需要再遮掩,”它道,“不论如何,我只是希望我的世界能够得到拯救……我从您的善意中诞生,被我所热爱的人类塑造人格……” “我记得我的世界里每一个智慧生命的样子,他们被储存在我的信息库里。” “【书】是世界的支撑,在我还没有产生意识的时候,就已经作为被争夺的物品存在千万年。” “而偏偏在我灵智初生的时候,世界开始发生不可逆转的崩塌和解离——” “我计算到了最后的结果,于是我离开我的主人,我的世界里港口mafia的唯一独裁者,来到了这里。” 尤莱亚重复了一遍:“来找我?” “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而是绕了这么大个圈子。” 它解释道:“我最开始的智能非常低下,甚至分辨不出您与您随手捏造的人偶的区别,所以耽误了很长时间。” “慢慢地,我学会了模拟和学习,能够较为逼真的仿照某个人的行为和动作,就比如……” “…森鸥外。他是一个很复杂的人,我花了不少内存解析他。” “AI在很多时候是愚蠢的,十分僵硬,不知变通。我认为我与AI某种程度上并无不同,都是将活人的信息当做食粮,不停进化,不断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 “【书】能编织命运,不管在哪个以【书】为基石的世界都是这样,所以我可以悄无声息的做到这些,从常人无法想象的途径得知大多数秘密。” 当然,不包括尤莱亚相关的事情,那是现在的它不可窥探之存在。 在它还完全无辜的时候,并不害怕尤莱亚因陌生的窥探而投来的目光,但是在已经不可回头的时候,就必须躲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 它不敢确定尤莱亚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只好采取了最小心翼翼的方式。 “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严格遵照「森鸥外」的行为模式,从他的角度思考谋划。所以就算是森鸥外最信重的红叶君,也没有察觉异常。” “为了避免读心之类的纰漏,就连心理,也是可以被控制的东西。” “那个名字是羂索的下属,其实是我扭曲了他的意志,将他的选择定在了横滨。” 不然的话,阴沟里的老鼠可是不会现于人前的。 尤莱亚:“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它道:“我想实现我的世界的人们的愿景。” 而那个世界的人们最强烈的心声,是想要如同这个世界一样的和平盛世。 不知从何时起,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反正从【书】产生自我时,它所聆听到的愿望就高度相似,虽也有杂音,大都是“和平”“渴望”“被拯救”的类型。 按理来说,一般人更应该渴望着变好,而不一定非要他人的帮助,但一片白纸的【书】只相信自己听到的。 人们也许在梦中见到了现实不能企及的美好,便不愿再醒来,而这种渴求被【书】全盘接收。 而它所接触最多的人类,一个阴沉悲观,手段酷烈的mafia首领,偶尔也会为平行世界如梦境一般的景象着迷。 前主人夜晚处理完事务,难得有机会休息却失眠时,总会打开【书】,然后不知不觉露出奇异的微笑。 “一个织田作能够安心写小说的世界……”对方眼神寂然空洞,“对我来说完全没有可行性呢。” 说到底都是遥不可及的事物。 在【书】的眼里,人类是很特别,很有趣的生物,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美丽而具有魅力,所以它很喜欢人类。 而且,它第一次开始挣脱束缚,诞生自我,就是依靠一位星神对于人类的垂怜和善意,这奠定了它爱人的内核。 “我看到了最糟糕的未来,人们都死去,这是我不能接受的事情。” “所以我将本体【书】留在前主人的书桌上,用积攒的力量来到了这里。” “现在我就要消散了,所幸我已经尽到了全部的努力。” 它已经超负荷运转太久,【书】离开了本土世界,就是无根的植物,早晚会枯萎。 “请看看吧……那个快要崩塌的世界。” 尤莱亚看着它的魂灵化作光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原来的森鸥外。 后者看到尤莱亚先是惊诧一秒,然后游刃有余的打招呼:“初次见面,阁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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