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犯罪头目并不在其中占据一席之地。 韦恩大厦顶层有停机平台,对于强动力的太空飞机来说,可能稍微有些勉强,不过蝙蝠侠有着绝对的信心安全降落。他降低高度,解开隐身模式,开启反向推进器,准备垂直地把飞机停靠过去——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道路上的警车车流。 和我没有关系。 蝙蝠侠再次对自己说。 以港口Mafia的暴力性质,警方采取大规模的武力行动,才是理所应当的,更何况是在这样敏感的时期。 随着飞机高度又降低一些,在闪烁成一片的警灯中,蝙蝠侠注意到车流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色——他很熟悉美国警车的样式,也曾经在灾变期间,见过横滨军警的样式,显然是双方都想请清剿这个黑色集团,不约而同地撞到了一起。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在操作台上解除了降落模式,朝着对面飞了过去。 “……” 只是去看一眼。 蝙蝠侠这么对自己说。只是去看一眼,确认一下情况,他的理智很清醒,就算美国政府和日本政府都想对港口Mafia出手,为此发生矛盾,那也是政治和外交的事,无论是蝙蝠侠还是正义联盟都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干涉警察的行动。 只是他自己的问题。 是他的控制欲在作祟,非要把所有的事情都亲眼见到。 港口Mafia大楼的顶层也有停机坪,可能是Y-G市全面禁飞的缘故,政府的这次行动,并没有对天空进行封锁。 蝙蝠侠在那个犯罪头目日常办公的那一幢大楼降下飞机。 这幅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一瞬间,他又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森鸥外的时候——不是作为哥谭企业家布鲁斯·韦恩见到森氏会社的社长,而是作为蝙蝠侠,见到异世界的黑\道龙头。 那时,他就是像现在这样,把蝙蝠飞机降落在天台上,用最简短便捷的方式,潜入了位于顶层的首领办公室。 森鸥外在等他。 装模作样、卖弄诡计。 他见到男人伏在书桌上,只点着一盏小小的台灯,那个童话般的女孩温柔地为他的肩头披上大衣。后来的事实当然证明了森鸥外是装出来的——而且是被反复地证明过。那个漂亮的小女孩不过是他自己设计出来的异能外型,他用来骗人的拿手好戏。 但在那个时候,蝙蝠侠没有去打扰他。 他从那道灯光里读出了一种很温柔的孤独。他想一个人要孤独到什么地步,才会在伏在桌上睡着的时候,让自己的异能力给自己披上外套。 此后发生的一件又一件事就像是在接踵而来地嘲笑他,嘲笑他那一瞬间的心软,嘲笑他那一瞬间的动摇。——森鸥外会孤独?森鸥外会温柔? 那么多死在港口Mafia枪口下的人,听到了都得笑活过来。 可蝙蝠侠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一幕。他当然知道森鸥外是装出来的,为了让他放松警惕,为了骗过他。他调查过那个犯罪集团首领的背景和经历,和他斗智斗勇好几回,很清楚这是森鸥外用得最顺手的伎俩。所有的逻辑判断都指向这一点。 可他的心却在告诉他: 他没有错。 那一晚,落地窗边台灯的光,疲倦也好,孤独也好,温柔也好,都是他切实感觉到的。比真金还真。比e的iπ次方加一等于零还真。 ——他确实感觉到了。 超越了理智,超越了逻辑,是他的心和直觉,在那个时候选择了“相信”。 所以也毋庸置疑,他所感觉到的一切,从那一道映射的灯光里缓缓弥漫而流淌出的孤独和温柔,都是真实存在的。是森鸥外的孤独。是森鸥外的温柔。 他确实曾见过那个人如此柔软的一面。 在最开始。 那当然是伪装,是诱饵,可也是真实的。谎言就是九分真一分假才能让人相信,那个罪犯就那么让他相信了,他让蝙蝠侠看到了自己最深的真实和柔软。 他想,他为什么会总是对森鸥外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和幻想。 原来是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就错了。 蝙蝠侠把飞机舱门打开。夕阳已经沉入地平线下,天空开始黯淡下来,暮色笼罩着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也笼罩了他。舱门开启的一瞬间晚风吹拂而入,空气流动过他身边,带来无比真实的触感,把方才那片刻不合时宜的想法彻底扫出了脑海。 森鸥外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蝙蝠侠想。 这里很高,很安静,听不到道路上车流的声音,也听不到下面的大楼里,警察进攻那个黑色组织的动静,只有城市广阔壮丽的景色与他同在,只有晚霞拥抱着他。 没有灾难,没有严寒,没有不见天日的天空,没有匮乏的物资、永远也拨打不出去的通讯信号,没有一千万人绝望的哭喊。 没有那纠缠不休,诱导着他犯下一个又一个错误的,本不该存在的感情。 蝙蝠侠享受这一刻。 ——他怎么会怀疑这个世界仍然需要着蝙蝠侠?他怎么会怀疑新的生活已经开始?他怎么会怀疑未来必将会走向更好? 只是坐在这里,看着这样的景色,就仿佛就连最简单的呼吸都是美好的。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枪响。 声音很微弱、很微弱。蝙蝠侠本想置之不理——他确实应该置之不理的,警察对着暴力型罪犯开枪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可是—— 该死的,他对枪声太敏感了。 蝙蝠侠讨厌枪声,从耳朵里捕捉到这种火\药在密闭管道内爆炸的声音会让他全身都不舒服,这是八岁那年留下的后遗症。他这么对自己说着,从打开的舱门里跳了出来,顺着熟悉的路线,由天台停机坪下降到顶层室内。 港口Mafia只有一个人固定在顶层办公。 蝙蝠侠看到了那个人。 没有警察,也没有组织的护卫。森鸥外就靠在办公桌后他最常坐的那一张华丽的软椅里,很安静,没有任何动作,头无力地歪向一边。一大片血迹正从他的小腹上洇开,因为深色的西装,看起来并不明显。 一把手\枪掉在地毯上,枪柄朝外。 那该死的侦探本能,让蝙蝠侠脑海里不到一秒,就自动复原了现场。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警察们都还在下面解决港口Mafia的护卫,并且相互对峙,目前还没有进攻到顶层,可以被首先排除。 而如果是森鸥外自己开枪,又因失血昏迷而从手心里滑脱,枪应该掉落在座椅附近,并且枪口朝外。 此刻,这个手\枪掉落的位置,说明开枪的另有其人——只能是爱丽丝。那异能体想必是在森鸥外丧失意识之后,就自动消失了。 但这也没有什么分别,蝙蝠侠想,反正爱丽丝执行的也是他自己的命令。 他从门口踩着地毯走过去。 经过办公桌时,蝙蝠侠拿起了桌上的固定电话。 他准备打电话叫救护车,或者告诉下面的警察带着急救设备上来,或者随便什么。 森鸥外的伤口不算致命,昏迷只是因为失血过多,况且现在也早就不是“灾变”的时候了,不存在那个犯罪头目离了他就没人能救活的情况,想必警察局和医院都很乐意提供这项服务。 世界应当回到正常的秩序运转下去。 而他自己和正义联盟的麻烦,也已经足够多了。 可就在这时候靠座椅里的那个人微弱地动了一下,他似乎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好像是听到了声音,或者认出了蝙蝠侠,居然向着他抬起头。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光线太暗,蝙蝠侠看不清他的脸色,只看到他好像是笑了一下。 森鸥外说:“你来啦?” 那声音很微弱,因为没什么力气的缘故,听起来也很含混。 可他说话的语气却是在笑着的。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里,蝙蝠侠忽然意识到,这应该是森鸥外第一次主动对他说日语——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处理另一种语言了。 往常,就算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场合,只要森鸥外先开口,他一定会选择用英语,也不知道这个犯罪头目到底在坚持些什么。 蝙蝠侠放下手里的话筒。 他想:万一救治不及时呢? 他绕过办公桌,走到受伤的男人面前,把他从椅子里抱了起来。抱他起身的同时他从蝙蝠制服里摸出一副手铐,把森鸥外的双手反拷到背后,然后揽着他的肩头,让他横躺在自己臂弯里。 从正联通讯器里呼叫今天值班的火星猎人的时候,他隐约感觉这人又主动地往自己身上靠了靠,可是不太确定。 “——瞭望塔。” 蝙蝠侠对通讯器说:“两人传送平台。”
第133章 逃亡者们(4) 4月17日,灾变结束第二天。 傍晚。 6:30 P.M. ——轰!!! 剧烈的爆炸,从位于Y-G市中心的港口Mafia大楼顶层骤然翻卷而出,翻滚着的火焰和骤然爆发的气压震碎了所有防弹玻璃,碎片自高空中如暴雨一般落下,留守在街道上的警察们纷纷抱头找掩体躲避。 爆炸的量级并不大,可位于如此高处,整座城市都像是被震撼了一下,半晌没有缓过神来。 黄昏时分,黯淡的天幕之下,一股黑烟扶摇直上。 …… 数公里之外,这一幕清清楚楚地,倒映进了一双宝石蓝的眼睛里。 几缕橘红色的碎发飘落下来,遮挡住视野,蓝眼睛的主人伸出手,把它们拨开,又压了压帽檐。 “侦探社的人还没有到吗?” 中原中也说。 没有人回话,脚步声却在这时候从暗巷的另一头传来。 随即,破败的,两旁除了生锈的铁门、破烂广告牌和垃圾桶之外别无他物,连路灯都没有一盏的小巷里,几个模糊的人影出现了。 为首的看身形,正是身披和服、怀抱长刀的福泽社长。 “哼。” 熟人见面,不屑的哼声同时从两边传来。 见到侦探社众人,中原中也露出一个桀骜不驯的笑:“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废物啊。” 与谢野晶子反唇相讥:“哎呀哎呀,我们不过是多收拾了几分钟,走在路上,就观赏到了森医生把自己老家炸掉的美景,可真是厉害啊。” 中原中也:“一群丧家之犬,有什么资格说我们——” “行了。” 一旁的尾崎红叶打断他,目光在侦探社众人身上转了几圈,经过泉镜花的时候,尤其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会儿,让少女下意识地躲进了中岛敦背后。 然后她说:“怎么没见国木田君?” 福泽社长解释道:“国木田说他没有犯罪记录,政府就算想逮捕他,也找不到罪名,所以决定留下来观察事态的发展,争取能做点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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