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想见的,不想见的,往日常见的,或者不常见的,这次都一次性见全了。 而且全程,就算他努力用手捂着脸,遇见的人几乎是一眼将他认出来了。 无论关系好与不好,都可以上前询问一声。 托马每次都想直接跳到地板上,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然而,神里绫人外表明明看起来,不过是个饱读诗书的温润君子,按理来说……力气也不可能大过,他这个天天干苦力活的家政官吧? 托马自认为,耐力和力气都不错,但,要搬运一个和自己同体重的东西回社奉行,他至少也得休息个两三次。 最开始,被神里绫人拒绝时,他本是寻思着,等家主累了,他顺势自己走就好了。 家主平日案牍劳形,抱着他走,也坚持不了多久吧? 他怀揣着这一点点的侥幸,接受了神里绫人的请求—— 反正他也拒绝不了家主的大部分请求,不然,就不会吃下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说起来,神里绫人从璃月带回来的蓝色章鱼干……泡发后,真的能吃吗? 那东西不会毒死人吧? 托马一边思考的要如何处理神里绫人带回来的各种特产,一边看着神里绫人稳稳的抱着他,顺着唯一一条通向社奉行的大道走去。 很显然,家主并不觉得抱他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妥。 托马感觉有些别扭,但是,他都点了这个头,自然不可能自行驳回打脸。 然后,他被神里绫人一路抱回社奉行,路上没有任何停留。 哦不对,应该说,偶遇熟人时,家主会非常善解人意的停下片刻,让他们嗑唠两句。 托马对此有着极大的不解—— 一路上遇到的这些人究竟从哪里冒出来的? 平时找个人都费力,今儿一股劲的全冒出来了。 而,神里绫人全程表情都是淡淡的,带着一贯对外的生疏温和,与谁都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 他的神情仿佛自己是在做了一个非常正经的大事,就像是,往日一般稀疏平常。 丝毫不见得,他刚刚问出那句,带着些许卑微感的“嫌我了?”。 说真的,托马从来没有见过神里绫人那么放低语气的模样。 在他的记忆里,家主一向是光风霁月的贵公子,他像是夜里高高挂在天空上的月亮,温和而有力,永远都是接受着别人的仰慕和欣赏。 即便,有人想要去摘月亮,想要将月亮拽下来,碾碎成末。 但,他们永远都不会得逞,因为月亮是那么的高高在上,无人可以触碰。 同样,月亮也不会多注视着他们中的任何一员。 月亮只会在意天空的祥云,闪耀的星星,蔓延到天际上的高树枝桠,入云端的山尖…… 它不会去在意追逐他的小小人影,更看不见贴在地面上、努力仰望他的一颗小草。 是的,他只是一颗地面上的小草,溶于草丛中,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 然后,有一天,月亮突然到小草的面前问他:“你可是嫌我了?” 小草……小草怎么会嫌弃一直仰慕的月亮呢? 小草觉得迷茫和不解,但,他更清楚这不过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月亮的一时兴起,小草又有什么怎么可以拒绝呢? 也正是如此,即便一路上被注视着,托马连那句常用的“家主大人,这似乎不太合适。”,这种委婉的话语,都说不出来了。 经历过的视线多了,他也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抬起红透的一张脸,假装若无其事的,看着四周的风景…… 好吧,整条路他都背熟了,闭着眼都能走回去,四周能有什么景物,他心里一清二楚。 托马只是努力的让自己不要去看那道悬于头上的热切视线,不要与之对视,更不要让他发现,他感受到了这明晃晃的注视。 家主的视线还是如同往日那么温柔。 但,他并非一无所知的傻子。 托马隐隐察觉到一些,他不敢细思的感觉。 往日,他还能安慰自己,不过是一时的错觉。 在源熹晔出现后,这股错觉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让他一瞬间以为现实与梦境融合了,家主就是第一个深受其害的可怜人。 托马看向更为熟悉的宅院,心里默默的感慨了一声—— 不得不说,家主不愧是家主,平日忙于案牍文书之间,却仍旧能够保持极好的体力。 真是神奇,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浮现出这个念头的同时,托马好奇的打量着神里绫人,仔细的观察着—— 头发,发尾有些翘,需要梳平。 振袖臂弯上,有些皱褶,需要熨平。 肩膀上的护甲…… 托马认真的记录着回神里屋敷后,需要给神里绫人整理的地方。 回到自己的院落后,神里绫人将托马送到他的房间中,放在柔软的床铺上,随后,将衣摆稍微整理片刻,同他面对面着坐下。 托马下意识的开口,准备感谢道:“家主……”辛苦你了。 “托马,一路都在盯着我,是看什么呢?”神里绫人目光沉沉的凝望着他,语气温柔的询问着。 “……”托马被这么先发制人,一时间脑海里,就浮现出自己观察到的那些地方。 他眨眨眼睛,认真的开口道:“家主大人,您可以靠近一些么?我为您整理一下发尾和衣服。” “您看这些地方都被我压皱了,还有这里……” 托马认真的将他衣服上的几处问题说出来,便准备起身,准备单脚跳去拿工具,过来为神里绫人整理。 神里绫人:“……” 他的眼神微微黯淡,一瞬间有些出神。 ——托马仍旧是如此。 第一时间,永远注意的都是他的外形,时时刻刻的让他保持最好的状态。 托马是颜控吧?他这张脸应当还算不错吧?身材保持的也尚可吧? 神里绫人一边思考着这几个问题,一边起身伸手,从后抱住了托马,刚准备去拿东西的人拽回原位。 托马被他这么一拉,重新坐回柔软的被子上。 “托马,药油在哪?”神里绫人突然间询问道。 “家主是哪里受伤了吗?”托马听到这句话,瞬间抬眼看向神里绫人,目光中都是担忧。 他认真寻找着伤口,眼底出现些许懊恼:“抱歉,家主,这是我的问题。药油就在柜子第2格,我过去拿,如果是筋拉伤的话……” ——家主不会是因为一路抱他,中间毫无停歇,被拉到筋了吧? 这样的话,就麻烦了,一定会大大影响到平时的生活状态。 早知道,他在路上,就不应该想太多,家主说不定只是好意关心下属而已! 他身为家政官,应当事事以家主为先,面子有什么重要的? 他应该开口,让家主休息一下。 托马微微垂眸,有些心不在焉,脑海中胡乱思考着,状态明显的沮丧起来。 ——他…… “托马,你在此坐下。”神里绫人温润的声音犹如清泉一样,浇灌进托马一片混乱的脑海中。 他伸出手按着托马的肩膀,细白瘦削的手有着千斤重,轻轻一点,便让托马没有任何抵抗的在原地等待着。 神里绫人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家走向的柜子,取出了托马说的药油,折身回到托马面前。 他蹲坐着,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和托马在同一水平线上。 他们在这时仿佛是平起平坐的朋友,而不再是等阶分明的家主与家仆,不再有尊卑区别。 托马愣了一会,回过神,看向神里绫人手上的药油,下意识道:“家主,我为您……” “托马,看着我。”神里绫人语气严肃的开口道。 这简短的两句话,带着命令的意味。 神里绫人除非遇到大事,不然,是不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谈话。 托马眨眨眼,缓缓抬起头,双肩伸直,碧眸和神里绫人双目相对着,没有在挪开,也没有先出声。 两人曲起的膝盖之间,只隔着不到一个小拇指宽的距离。 但,就在小小的距离,就仿佛是一道天堑,让他们远远的隔开。 他们此前明明在一个世界,一个屋檐,同一间房里,甚至相视而坐,却总因为这小小的距离,无法拥抱彼此。 神里绫人垂眸,望着那小小的间隔,他缓缓抬眸,看着托马那双碧眸,认真的问道:“托马,你觉得,在我眼里,旅行者要比你更重要一些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是不需要任何思考。 托马下意识的顺从本能,点了下脑袋:“自然。” 旅行者是稻妻尊贵的客人,他在各国的杰出事迹足够编撰出一本举世无双的冒险故事。 他注定是黑夜中最耀眼的星辰,白日里最明媚的太阳……旅行者坚韧而温柔,想来无论谁会倾慕旅行者,都是一件常态。 大家都会喜欢他,他也一样。 他欣赏着旅行者的勇敢和强大。 也正是因为,他认识并了解旅行者,所以,得知家主和大小姐都喜欢旅行者时,反而也没有任何的意外之感。 托马回的非常快,快到神里绫人确认,这就是托马的第一想法。 他莫名感觉后槽牙有些发痒,想要咬一点什么东西。 “是么?”神里绫人神态没有太多的变化,语气反而低了些,让人感觉到有些许危险:“为什么托马会这么觉得?” “家主不是倾慕旅行者么?”托马思索片刻后,理所当然的回应道。 神里绫人听到这句话,产生了些许疑惑:“……我何时倾慕旅行者?” 旅行者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是,绫华倾慕的人。 在知晓妹妹的心思后,他也知道,旅行者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自己的脚步。 他有更加重要的亲人,等着他游历诸国,相携踏上新的旅程。 那时,他又将在何方? 这一点,神里绫人也无法确定。 他只知道,旅行者是自由的风,他会吹拂过每个地方,带去不同的传说。 谁也不知道风会去哪里,更没有人知道他会在何处停留。 倾慕这样的人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他曾担忧过绫华一腔心意,可能得不到确切的回应和想要的结果。 但,从没有与妹妹抢的想法……嗯,也不一定,在一些不好解决的事情上,确实旅行者更加擅长,委托他去解决,彼善奉行出面,更加合适。 这种时候还是得抢一下的。 “家主大人,上次不是同我说,倾慕一位男子……”托马看着神里绫人眼眸中淡淡的迷惑,有些迷茫的眨眨眼,声音逐渐变得越来越小。 他感觉自己成了怕光的小妖怪,在神里绫人温柔如月的目光注视下,竟然都能有种被灼伤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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