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眼前这个女子,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行动,没有任何招式,却让人根本无法抵抗,完全超乎了他的认知,适才对方若是想取他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那女子悠悠然道:“那老和尚境界越高,心越软了,连《易筋经》都放任人取走,还得我帮他少林寺找回来。” 鸠摩智咬紧牙关,心中惊惧,退开两步后道:“阁下武功高强,那经书本是小僧意外所得,你硬要夺去,小僧也无话可说,既然如此,小僧告辞了!” 就听那女子道:“稍停,我与你的事,还没完呢。” 而后眼前一花,原本在他身后的女子又拦在了他面前,一时间,鸠摩智的心底发寒,几乎要觉得自己遇见了妖鬼之流:“小僧与阁下素昧平生,又有什么事要了结?” 顾绛道:“你在大理抢人时,打了我家阿萝一掌,害她伤势久久未曾痊愈,又跑到阿萝家里去,偷了她的《小无相功》,被语嫣追着逃到这里,你说,我有什么事要与你了结?” 鸠摩智这才知道这女子的来历,原是那座太湖山庄的人,连大理那个轻功绝顶的女子也是一家,没想到这姑苏城中,慕容家反而不算什么,倒是太湖山庄里几个年轻女子,武艺超绝,只是名声不显于江湖。 他素来高傲,明知自己不是对方的敌手,也不愿退缩俯首,只道:“原来你是太湖山庄的人,既然阁下是为了那位夫人而来,小僧便领教阁下高招了!” 说罢,他便掌中运起“火焰刀”,催发内力,凝聚为炽烈刀气,由掌而发,直劈向对方,却不料刀气只到对方身边,就像撞上了一堵气墙,而后反冲回来,险些伤到他自己。 鸠摩智颇有武学见识,知道这应与慕容家“斗转星移”的绝招道理相似,但比起“斗转星移”,这样一动不动,仅靠外放的内力就做到腾挪转化之效,堪称出神入化。 顾绛摇头道:“我的话还未说完,且不提你偷盗之事,就说我师父留下的规矩,本门武功不能外泄,你偷学了《小无相功》,可以,从今天起你把僧袍脱了,头发蓄起来,拜在我灵鹫宫门下,我就不和你计较偷师之事。” 鸠摩智毕竟是一位佛教徒,他虽争强好胜,机心虚作,可自幼在大雪山出家,熟读经书,驳倒无数僧人,眼中并无红尘色相,哪肯不做和尚,当场断然拒绝道:“小僧乃是大轮寺住持,吐蕃国师,怎能背出佛门?” 顾绛微微点头:“好,还有点骨气,既然如此,那我只能废掉你身上的本门武学了。” 他抬起右手,周身真气鼓动,既然要化人武功,最适用的当然是《北冥神功》,丁春秋那旁门左道的《化功大法》便是由这门神功延伸而来,却失去了“北冥大水,海纳百川”的磅礴意态,连昔年无崖子用来都偏向缥缈,而失浩瀚,唯独在顾绛手中,再现了逍遥子的“无穷无极,兼容天下”。 鸠摩智见状便知不好,抽身急退的同时,手中火焰刀连发五掌,他已经是天下一绝的高手,任何人见他这五式连发的火焰刀都要为之色变。 可那至今未曾通报姓名的墨衣女子如闲庭信步般穿过刀气,抓住了他的手腕。 【📢作者有话说】 嗯,我写同人基本不会乱拆官配的,顶多会围绕主角做些合理的改动。当然我不会说别人这样不好,个人有个人的想法,只是对我自己来说,同人本就是有框架的,毕竟你是在别人的世界观和人物基础上再创作,所以除非作者自己不珍惜笔墨,胡乱凑情节,否则我还是尊重原著作者。 这里采用最通俗的三联版,老先生后来修订的版本我也看过,可能也会采用一些设定,但有些为了逻辑而失去意气的地方,我就还是按原来的路数写了。 我还是那句话,作者随缘写,读者随缘看。
第43章 逍遥 13 鸠摩智被那女子抓住手腕后,但觉周身陷入一片汪洋大海中,半点挣扎不得,浑身内力都消解在了海水中,数十年辛苦,殚精竭虑,却如梦幻泡影,转眼成空。 顾绛化去鸠摩智体内的小无相功便收手,见这和尚瘫坐于地,一脸灰败,已有生无可恋之感,想他一生苦求武学,其实与自己大有相似之处,只是流于武学招式,而失武学真意,算是踏上歧途,他本是世间少有的聪慧之人,若能从此堪破机要,破而后立,犹未可知。 鸠摩智默默无语,照往日习惯运转内力,但觉手脚无力,体内空空,想往日自己行走雪山,徒步中原,威慑八方,风光无限,今日却成了一个废人,人世真如一场大梦,一时间心神失守,脑中翻起往日所读的诸多经文,想佛祖教诲,又想起自己参悟武学,超然修为,种种利好,几乎要入疯魔,却听一声问道:“我还不知,你是谁?” “我是谁?”鸠摩智茫茫然回道,“我是大轮寺住持,吐蕃国师,鸠摩智。” 那声音又问:“大轮寺传承多年,有许多住持,吐蕃自建国来,又有许多国师,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叫鸠摩智,你怎么说这就是你呢?” “我还是不知,你是谁?” 鸠摩智顺着那声音思考,渐渐失控的心神也随着思绪收拢,又答道:“我是密宗所传,大轮明王。” 对方道:“密宗所传,你可得真意?大轮明王,是你本人?” 鸠摩智回想这数十年来,他自从学了武功,好胜之心越重,年少时大智大慧,通悟佛法的心早就淡去,尤其是受明王之位后,他便也自觉明王,高出需要引导的愚钝众生许多,不把江湖人放在眼里,甚至为吐蕃搅动各方,想要从中取利,早已失了我佛真意,顿时悲从中来:“大轮明王不是本人,佛祖真意,尽皆失矣!” 对方却不为他的悲恸所动,反口骂道:“狗屁佛祖,本无佛祖。” 鸠摩智闻言勃然大怒,他虽武功尽失,数十年礼佛的虔诚仍在,当即喝道:“我佛释迦牟尼,传下佛法,普度众生,你怎能蔑视佛祖?” 那声音却道:“你说佛祖释迦牟尼,我却从未见过,他在哪里?” 鸠摩智仿佛回到了少时与密宗高僧辩经之时,断然道:“我佛在过去、现在、未来,在佛经真言中,在众生佛性里!” 对方似是轻笑了一声,才缓缓道:“那,佛在杀人求胜的武学招式中吗?” 鸠摩智瞬间如遭雷击,神思一片空白,讷讷道:“佛在,佛在——” 对方道:“现在,你再告诉我,你是谁?” 鸠摩智望着双手,见食指上经年转动佛珠留下的茧痕,半晌才道:“我本是芸芸众生中和尚一个,无边苦海里求佛之人。” 言罢,心中悲意化为悔恨,两行泪水自眼中落下,睁目时已觉心中清明,魔念顿消,眼前终于看清那墨衣女子无悲无喜的面容,向对方郑重行了一礼:“多谢施主。” 所谓施主,即施舍之人,释迦牟尼要弟子称众生为施舍之主,是要弟子放下骄傲,以众生为佛,向众生求佛,他竟都忘却了。 鸠摩智缓缓起身,他脸上泪迹未干,却已不复往日威严宝相,反而面带微笑,祥和近人:“老衲误入歧途多年,今日终于得施主指点,挣脱名缰利锁,消去贪嗔痴毒,得清净解脱。” 顾绛道:“是你自己自幼研读佛法,悟性过人,有佛性在心,才能醒觉,不必谢我。” 鸠摩智双掌合十行礼道:“老衲过去仗着武力,打伤了救人的夫人,又盗取各家武学无数,尤其是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为燕子坞慕容博老施主与我交换《火焰刀》而得,后又尾随太湖山庄的仆人进入庄中,得《小无相功》,前些时候从一铁头怪人手中夺得《易筋经》,实乃罪孽深重,恳请施主将这本《易筋经》还予少林,并告知绝技失窃之事。” 顾绛道:“我去还书报信,你又往何处去?” 鸠摩智笑道:“一个和尚,随遇而安,自然往来处去。” 顾绛闻言也是一笑,终于和对方见了一个佛礼:“好,我愿大师此去弘扬佛法,渡世救人,功德圆满。” 鸠摩智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迈步慢慢离去,虽无来时迅疾矫健,却已安然喜乐。 —————— 顾绛见他走远,因骤然失去内力,四肢虚弱,行走缓慢,可渐渐的足下不自觉有了劲力,心中觉得颇有些趣味。 《易筋经》需要修行者不存习武之念,看破“人相”、“我相”才能修成,鸠摩智苦练这本经书多日,他生来过目不忘,智慧过人,对经书中的内容早已倒背如流,却怎么也修不出成果,内息反而有了走火入魔的迹象。 若非顾绛化去他的内力,来日必会经脉寸断而死,并非恐吓他的虚言。 如今鸠摩智的内力都被顾绛化去,心中都是佛法,不自觉地在行动间运转内息,反倒有了修成的可能。 只是现在的鸠摩智,已经不在乎这达摩所传的武学宝典了。 这佛家“无我”之道,以因缘际遇构成世界,从本性中见我,从众生中见佛,是以经历重重苦厄,成大慈大悲,越执着追求,越不可得,也是一条常人难以修持圆满的大道。 顾绛的佛学修为不浅,他本是魔道出身,自然对佛法研究过许多,只是他并无慈悲之心、众生之念,这条路也不是他想要的。 当然,这不妨碍他欣赏能在这条路上有所成就的人。 顾绛拢着袖中的《易筋经》,准备跑一趟嵩山给扫地的老和尚送去。 这本《易筋经》并不是达摩手书,而是一位天竺僧人得上古修士留下的古籍,上面的图字既隐,他便以为是一本白书,带到中原,誊抄记录下达摩的《易筋经》,其实这本古籍是一书两经。 达摩圆寂后留下这本《易筋经》,他的弟子慧可钻研二十余年不得,终究寻道天竺高僧般刺密帝二人共同参悟,才在七七四十九日后贯通其中佛法,但那时他依旧不明其中武学,直到遇见唐初的那位军神李靖,才一起谈论了三天三夜后通悟其武道。 顾绛身为东方不败时与少林方证交手过,那大和尚也是修的《易筋经》,但多是后来者注译传承,和唐宋时的版本有所差异,加上他的心思太杂,终究不得此书精髓,和扫地僧的境界相差远矣。 说来这少林寺真是个奇地,能够修成些大道的都是边缘人,从数百年里唯一修成《易筋经》的疯和尚,到藏经阁里扫地的老头,还有后来写成《九阳真经》的斗酒僧,开创西域少林、擅长大力金刚指的火工头陀,看守藏经阁的觉远和尚,以及那最有名的,因为师父的死离开少林,出佛入道,开一代道宗的三丰真人。 那些兢兢业业维持武林泰斗门楣,在江湖里翻腾的和尚则终不得真要。 思及此处,墨衣女子吟起当日扫地僧人的佛偈来:“得既不是得,得亦无所得。既然无所得,亦无所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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