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孩子那里。” 太宰治无奈地说道:“我想去看一眼还被赶走了,那里不允许男士过去。至于现在?” 他跟着看了一眼,有些费力地从一大堆红红蓝蓝挤成一堆的少女里找到了人:“喏,一边吃小点心,一边打桥牌呢。” 在开场的舞蹈之后,接下来作为穿插的节目是一场小戏剧。在忙碌着铺设临时舞台场地的人群后方,费奥多尔的确看到了一位黑发的“少女”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踮着脚饶有兴致地看着别人打牌。 像只脸颊被塞得鼓鼓囊囊,但还是在吃和凑热闹的小松鼠。 费奥多尔脸上浮现出一丝和太宰治同款的无奈,摇了摇头,对太宰治说道:“其实小镇里面还少了一个地方。” “我知道。”说到这里的时候,太宰治稍微端正了一下表情,认真说道,“涩泽和我也提过这个猜想……是墓园,对吧?” “嗯,墓园。”费奥多尔点了下头,“小镇的郊外全部都是玫瑰花田,内部也看不到墓园,这其实有点不符合常理。” “但尸体总是要有去处的。” 太宰治这么说着,看向东方。 那里是森林所在的方向。 “他们的尸体都葬在森林的地下。” 费奥多尔的嘴角微扬,笑容变得更加明显了一点:“工厂不向地下排放污染也许还出于不打扰祖先安宁的考虑。” “涩泽给我的说法是另一种。” 太宰治看着瓶子中的玫瑰花,自言自语道: “飞蛾的诞生需要经历两重门:死亡之门与再生之门。” 飞蛾在蛹中肢解自己,然后重新塑造自己,战胜了死亡与一切苦难,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生命力的姿态回到人间。 正如在顶着冬日的风霜雨雪,毫无顾忌地盛开的玫瑰花。 太宰治看着这些雪白的花朵半开半合,硕大饱满如人头,柔嫩的花瓣在已经无月的世界上反射出光乳白的雾气。醇美清冽的香气就像是透明的酒液那样荡漾在盏状的花中。 在大厅轰鸣的音乐声里,似乎响过了极其细微的痛苦喊叫,以及飞蛾翅膀震动的声音。
第36章 欧律狄刻与俄耳甫斯 涩泽龙彦提出的这个想法很值得探讨。 太宰治可还记得,在进入时间点之前,那位看上去顶多只有十岁的莫里亚蒂小姐对他们所说过的话。 “在这个时间点里,指向神明的仪式要素为宴会与再生。”他自言自语道,“宴会自然是眼前的这一场,那再生呢?” ——这是飞蛾的再生?还是人的再生?还是两者都有? “过量服用他们口中圣水的人在几个月后身体里就充满了飞蛾,并且因此发病死去。” 费奥多尔轻声说道。 “对此现在有两种猜测。一是这种情况是过量服用圣水导致的,二是有别的原因加入。” 太宰治说到这里的时候笑了起来:“虽然那位医生小姐的说辞有意识地把圣水与疾病联系到了一起,但这并不一定正确,不是吗?” “如果这不是圣水的话……” 费奥多尔极其自然地接过了话题,伸手从身边的白玫瑰上面揪下一片花瓣:“那还有什么东西可能会导致这种疾病突发呢?这个地区的今年与往年有什么不同呢?” 两个人的视线互相交织,同时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玫瑰花。” 太宰治说完就很嫌弃地“啧”了一声,像是对这种心有灵犀的环节很不爽。但费奥多尔就显得从容多了,甚至还对太宰治露出了一个无害但充满挑衅意味的微笑。 今年发生的变数,除了有一群不守规矩的入侵者来到了这里之外,还有围绕着这个小镇的玫瑰花海与相关产业的消失。 “两种可能性都不能排除。” 太宰治虚起眼睛,干脆挪开视线不去看某只突然跳脸的俄罗斯老鼠:“毕竟这两种角度都可以达成逻辑上的自洽。” 费奥多尔装模作样地对太宰治不合作的态度叹了口气,这才笑着说:“但有一点,我们应该都是确定的,太宰君。” “飞蛾一直存在于这个地区人们的身体里,只是它们平时潜伏的时间太久,以至于人们到死都不会发现自己其实是飞蛾的茧。但今年……因为某些东西的改变,终于出现了问题。” 太宰治鸢色的眼睛看向虚无的某处,在巨大的声响里轻声说道: “埋葬在森林的土壤下的人,很有可能已经孵化出了成群结队的飞蛾——或者说是由飞蛾组成的别的什么生物。” “涩泽龙彦提起来过,工厂这些天的地下有着细微的震动。”费奥多尔说。 “那很有可能就是它们在地下活动所带来的影响。”太宰治眼睛微微眯起,“广场中央那口喷泉之所以那么深,估计也是为了方便它们来到那里,接触泉水。” “这个庄园的主人给我一种很明显的和人类不同的感觉。” “也许她本来就不是人类。” 在两个人一人一句,把这段话无缝衔接般地说完后,太宰治侧过头看了眼费奥多尔。 “对了。”他突然用有些凝重的语气说道,“如果它们的活动能让地表出现地震,那你觉得数量该有多大。” 费奥多尔歪了歪头。 “我对地质不太了解,而且这应该和它们所处的深度有关。” 他很认真地回答:“但我觉得,一个存在时间用世纪来算的小镇积累到现在,埋在地下面的人不会太少。” 至少也有三位数吧。 所以他很真挚地说道:“所以放把火吗?我觉得火焰对于飞蛾类的生命体来说是有特别效果的。说不定它们会自己跳到火里面。” “你就是单纯地想放火吧。” 太宰治嫌弃地看着他:“你是到了家乡的土地上倍感亲切,所以打算玩点大的?” 我们的任务明明也没说一定要和这些东西打架啊。 提前找到要回收的那个骰子,然后破坏掉仪式,直接从这个时间点跑路不是更好吗? 费奥多尔诧异地看了眼太宰治。 “太宰君。”他说,“乱步和涩泽都有资格对我说这句话,但你是不是忘了你在上个时间点里都做了什么?” “我知道我是在做好人好事。”太宰治面不改色地回答,“我还知道某只老鼠在捞好处。” “如果您非要这么觉得。” 费奥多尔先是看了太宰治几秒,然后露出一副“我顺从您的想法”的表情:“我也是在用别人的馈赠做好人好事。” “帮人类干活的我简直太善良了。” 在三楼百无聊赖地玩尾巴的涩泽龙彦在地面上慢吞吞地打了两个滚后,突然抬头对X小姐说道:“很少有猫会理会人类。” “嗯,你在做好人——抱歉,是好猫好事。” 正在津津有味地看惯例的太宰治与费奥多尔互掐环节的X小姐下意识地欢快附和道。 涩泽龙彦点了点头,然后开口:“所以太宰治什么时候来?他是要一只猫去撬锁吗?” “我刚刚催了一声。” X小姐这下反应了过来,解释道:“十分钟前那位女仆长就站在了二楼的楼梯口,看样子就算她有事暂时离开,也会让别人过来看着。而且还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两个人安排在了能看到楼梯的位置,相距的位置还挺远。” “太宰的运气一向不怎么样。”她叹了口气。 这件事她也早就告诉太宰治了,否则对方也不会在有事要自己去做的情况下和费奥多尔在角落里“对答案”——他又不是闲得。 只是特意等了一下,看看那位女仆长是不是故意带着人拦在那里而已。 “哦,那可真倒霉。”涩泽龙彦评价道,声音中很难说没有幸灾乐祸的成分。 他无所事事地重新趴下来,注视着前方浓稠的黑暗,尾巴缓慢地扫过地板。 出于对自己认识的那只同样叫做“太宰治”的狡猾黑猫的了解,他对这个太宰治的能力和恶劣的性格都相当信任:对方肯定会有方法的。 太宰治的确找到了方法。 他的方法是教会涩泽龙彦怎么撬门。 “?”涩泽龙彦在听到X小姐转述的这句话后瞬间就不幸灾乐祸了,坐起身子,用看到“大街上有人吃猫”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猫爪。 “他是个人么?他现在不上楼,那他是要干什么?” “哦。”X小姐安抚道,“他觉得费奥多尔的话很有道理,外面的那些玫瑰花看起来很禁烧,所以想去花园里看一眼。那些人没拦着参加的宾客去逛逛花园。放心吧,太宰说他会充分考虑到猫的体型差异给出指导的。” 涩泽龙彦看着自己身前的门,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似乎陷入了深思。 “X小姐?” “嗯?” “替我谢谢他,谢谢。” 受限于年代,这种锁比较古董,按照太宰治的说法就是“随便找个人用铁丝拨弄两下就能开”的水平。但作为一只猫,最大的问题就是…… 他没有人的身高,而且没有垫脚的东西,很难接触到锁。 但这对于一只有特殊能力的猫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不就是漂浮嘛,飞行软膏这种东西可是神秘学入门的东西。 因为很有用,他出门前都会调配好,然后稍微带上一点。 涩泽龙彦淡定地打开怀表,在拿出里面的硬币后,爪子和尾巴尖在底下显露出的浅色软膏上蘸了蘸,在耳后、颈后、左侧脊柱侧面、关节后侧、爪底抹上。 他这款的配方是一勺护手霜,一勺植物油,两勺颠茄,三滴洗涤剂,两勺附子草汁。*材料相对好找一点,用起来也不麻烦。 涂抹均匀后,白猫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正在天空中飞翔的样子。 单纯的药物没有办法赋予一个生命飞翔的能力,但想象是具有力量的,足够的想象甚至能够让原本沉重的身体一点点轻盈起来。 这正是为什么所有的飞行软膏里或多或少都要掺入致.幻的成分:在这种成分的帮助下,往往更容易达成对“飞翔”的想象。 涩泽龙彦放任自己此刻开始不知不觉乱飘的思绪,想象他浑身上下都变得轻盈起来,四只离开地面,有风吹拂过自己的毛发,受到的地心引力变得像是棉线一样柔软且飘忽。 “真的飞起来了诶。” X小姐的声音里带着新奇的好奇:“这就是女巫的飞行软膏?虽然我知道,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传说中的药剂。” “很正常。因为成分比较危险,而且见效很缓慢,所以到现在都被淘汰了。” 涩泽龙彦回答道,睁开眼睛,看了看离自己有十几厘米的地面,四肢微微用力,又朝上方飘了一段距离。 接着他把之前自己身上的窃听器拿出来,咬坏外面的金属壳,从里面拔出一截还算坚固的金属丝。
273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