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场景肯定是有人想要把水搅浑喽。” 弥尔顿语气轻松地说道:“那群人都没有告诉我打算干什么,肯定是要做出一些比较没有底线的事情,担心我阻止他们。” 费奥多尔在心里敲了敲那位莫里亚蒂女士的窗口,然后果然看到她活力十足地跳了出来。 “干什么,我也不是随时监控别人的隐私的啊。而且这种关卡透题了还有什么意思?” 对方说得振振有词:“我可是很期待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小动作的哦。不过竟然连底线都有所突破,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他们的决心。” “等我发现他们有什么突破底线的行为,我就把那群小兔崽子全部都揍一顿。”弥尔顿语气淡定地继续说道。 这下有乐子看了。 费奥多尔想道:现在的情况是真正的反派正在为勇士摇旗呐喊,勇士阵营内部有人反而打算把队友痛揍一顿。 “所以说这小子成不了大事啦——” 耳边的声音依旧理直气壮地说道:“就算是以人为目标的革.命,也从来没有不伤害人的生命健康权就能达到的。不想付出惨痛的代价,就无法改变这个世界。” 在伦敦,泰坦尼克号穿越过伦敦桥,朝着东区驶去。 刚刚回答了外来者问题的女王动了动人偶的手指,打了个哈欠,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像是一个“人类”,然后微笑着开始哼歌。 “伦敦大桥垮下来。垮下来,垮下来。伦敦大桥垮下来,我美丽的女士。” “用金与银建造它。金与银,金与银。用金与银建造它,我美丽的女士。” “金与银会被偷走。被偷走,被偷走。金与银会被偷走,我美丽的女士。” “派一个人类整夜守。整夜守,整夜守。派一个人来整夜守,我美丽的女士。”* 现在她就是那个守夜的人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要做这么蠢的事情呢? 曾经她和自己的猫走过伦敦的土壤,在最高处拖着腮看过大海上的落日与朝阳,在被淹没的柏林顿走廊的水下捉鱼。他们挨家挨户地在金融城里点亮每一盏灯,看着这座城市在水中灯火通明地闪耀,波光潋滟,浮光碎金。 那时的他们太过于自由和快乐。 但不管每一天生活得有多恣意,但当她把脸颊深深地埋进猫的皮毛中的时候,心中浮现的永远都是: ——真寂寞啊。 人类终究是一种需要同类的社会生物。他们的梦想永远与自己的同类息息相关。 所以当时还没有背负起“维多利亚”这个姓氏的女孩对用这座空荡荡的城市换那些人回来没有什么意见。 但神说:“你既然把你后半生与这座城市的所有权转让给我,那么这些人就属于你了。你必须向我证明,你有这个资格成为他们的王。” 维多利亚并不想当这个王。 她见过国王,知道凯特·西斯这个猫国王平时到底有多忙,它甚至没有时间天天回家陪她——但还能怎么办呢? 她想要这些人类回来。她不想要再这样孤独得生活下去。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已经结成,谁也不能中途反悔。 于是她把自己的记忆复制了许多许多份,遵循诺言地把自己的后半生都交出去。猫则沉默不语地为剩下的躯壳插入被备份下来的记忆。 在这个躯壳里,只属于少女前半生复制品的“维多利亚”睁开了眼睛,在神的注目下为自己戴上了王冠,拥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坐在了属于自己的王座上。 维多利亚唱完歌,仰起脸看着周围的人,稍微有点出神。 黑猫在边上吐槽道:“能换一首歌吗?这首你唱起来有点渗人了。” “不换!”对方坚定地回答,“才不换呢!”
第101章 赋格的艺术 在遥远的天空上,有乌鸦正在飞翔着。 维多利亚女王终于把歌唱够了,眯着眼睛,很没有女王架子的靠在栏杆上,抬头看着天空,金色的卷发在湿润的雾气与风中向后扬起,就像是麦花在烟雨中翻涌起的浪花。 她的教皇在边上微微叹息。 凯特·西斯头上的兜帽滑落,露出少年的面孔与立在头顶的黑色毛茸茸猫耳与脸颊的胡须,它有些无奈地让自己漂浮起来,帮对方把吹乱的头发整理好,手掌放在对方的脸颊上。 “态度稍微认真一点啊,维多利亚。” 三米多高的人偶还是太大只了,足足一层楼的高度,让猫不得不采取这种方法。而维多利亚专注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猫,用这辈子仿佛最后一次看到它的眼神看了许久,最后脸上飞起浓郁的笑容。 “嗯!” 她会认真地等待自己的退幕。 “西斯,回去之后提醒‘我’,这个人偶做得太高了,还需要继续改进。部分零件还用集成与缩小的余地。” 维多利亚把飞扬的头发别在自己耳后,用无比坦然的语气说道,苹果绿色的眼睛中倒映出河水与雾气,或许还有遥远天空上的云,在比云更高的地方飞翔的鸽群。 “……”猫的双足落回地面上,宽松长袍下的黑色尾巴在地面上低落地摩挲几下。它知道,对方今天大概是没有办法回去的了。 “好。”但它还是这么说。 于是女王很孩子气地笑起来,真的很像是孩子:她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个说法对于身边的人到底是多么残忍,笑起来的样子灿烂到显得天真。 “谢谢你啦,西斯。”她说。 浓郁的雾气把他们几乎全部都包裹着,泰晤士河两岸的人肯定没有办法看到他们在船头的样子。维多利亚女王重新转过身去,朝着周围环顾了一圈,微笑着拍了拍手。 于是这座船就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 船内部无人的交响乐团开始演奏起歌曲,钢琴自己发出“叮叮咚咚”流畅悦耳的声音,小提琴靠在凳子边自己拉了起来。 飞入其中的三只乌鸦彼此靠在一起,带着礼帽彼此鞠躬,然后共同演奏起了手风琴。 它们严丝合缝地与其他音乐配合,充满搭配得当的严谨,一个音符一个音符的就像是被打字机专门打印出来的成品。 空无一人的船上瞬间变得喧闹起来——与前两天不同,今天的泰坦尼克号拒绝了一切人的上船,在场的只有她和她的猫。 但伦敦东区今天来的人已经够多了。这些人把伦敦狭窄的巷子几乎都挤满了,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即将来到这里的维多利亚女王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到底有多么美丽。 过来见证第三天的太宰治他们于是理所应当地因为道路堵塞被堵在了路中间,在人群中成功沦为了进退不得的一份子。 江户川乱步扶着吊桥边的一根绳子围成的栏杆,突然抬起脑袋,翠绿色的眼睛望向远处影影绰绰的建筑,还有无处不在的雾。 “你们听到音乐声了吗?”他问。 太宰治双手插在口袋里,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是泰坦尼克号吧,钢琴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巴赫的赋格。” 听到声音的显然不只是他们几个。 船上的音乐传得很远,就算是几条巷子之外的人类也能够听到那从雾气深处荡漾出来的古典乐曲的响声。 那些手上还忙活着的家庭主妇,用沾满煤灰的手摸玩伴和兄弟姐妹脸颊的孩子,在工厂的巨大轰鸣声中工作的工人,酒馆里面红耳赤地争吵着的地痞与失业者,街头失魂落魄的流浪汉,还在兜售着报纸的儿童,地下诊所的医生与满脸死灰的病人…… 还有从大街到船到桥到河边都无处不在的、专门为了欢迎维多利亚女王来到伦敦东区看他们的拥挤人群。 他们无一例外地都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伦敦东区所有人几乎在那一刻都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工作,有些恍惚地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在狭小的房间里,莫妮握着自己哥哥的手,往窗外看了一眼,接着便垂眸面带微笑地哼起了歌,就像是童年时笨拙地学着母亲的曲调唱着摇篮曲。 在东伦敦花街附近最高的建筑上,向报社请了一天假期的柯林斯在听到这个声音后愣了愣,然后吹响了嘴边的竖笛。 在楼顶搭窝的鸽子纷纷在音乐声中飞起。它们飞翔在比雾气更为高远的地方,成群结队地朝着更上方飞去,就像是一场漫漫大雪——之所以只说“像”,是因为尽管伦敦总是下雨,但在柯林斯的记忆里,似乎还没有下过雪的时刻。 等到它们在傍晚飞回来的时候,每一片羽毛都散发着温热的气息,就像是沾上了还没有来得及消散的阳光。 威尔基·柯林斯有时会颇为自嘲地想,居住在这么高地方,他或许会是全伦敦每天都最近太阳的那个人。 有声音在他的耳边轻快地笑起来。 “你确实是最接近太阳的人。”对方用带着笑意的语气说,“而且白色的小鸽子也很可爱……它们看起来真的很喜欢你。” 那个声音把自己称为柯林斯的幽灵,于是柯林斯就把它当成幽灵。至于它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到底有没有危险,他是不在乎的。 音乐还在响着。柯林斯看着除了白色什么也显现不出来的下方,突然感受到一种无力的疲惫感,于是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力晃晃脑袋,好像这样就能驱赶走寂静蔓延而出的触手。 他目光忧郁地看着下方,有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从这个地方坠落下去的念头。但最后,他只是把自己在写出不出一个字的情况下一根根泄愤般用力折断的钢笔一股脑地打包好,拎着袋子出了门。 “你今天不上班难道就是为了丢垃圾吗?亲爱的柯林斯?”对方问道,“今天可是有非常有趣的事情——啊,我真的迫不及待地想把和它有关的消息告诉给我认识的每一个人!你真的不想去见识一下吗?” 显而易见,对方相当高兴。 “别闹,幽灵。” 柯林斯用平淡到有些疲惫的语气说:“就像是以前那样,接下来你能够离开一会儿吗?我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哦。”那个声音遗憾地说,于是就这么真的消失了。 四周空荡荡的感觉变得更加深刻了。柯林斯感觉自己的手指条件反射般地颤抖了一下,但他的步伐依旧飘飘忽忽地走了出去。 已经彻底被生活压垮了的男人把垃圾丢在楼道上面,然后往下走了七层楼,来到了那个空无一人的房子阳台。 这栋高得可怕的楼中只有他住着,也许还能算上鸽子和幽灵。 柯林斯努力让自己的腰板看起来更直一点,试图让自己看上去高兴些,但他失败了。于是他老老实实地打开年久失修的阳台窗户,看到了一个在空中危险摇晃的吊桥。 桥的另一端通入茫茫的云雾。 这座桥的位置很特殊,因为雾气的遮挡,在柯林斯的家那里看不到,在最底下也看不到。估计也只有这种被寂寞和自己折磨得要疯的人才会挨家挨户地打开空无一人的门,然后找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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