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尔顿松了口气,就像是早就在等待的就是这样一句话,伸了个懒腰就打算离开这里。 在走之前,他想了想,还是回答了太宰治意有所指的那句话: “最了解你的就是你的敌人吧?不过说句实在话,从个人角度来讲,我和她打打杀杀五十多年,多少也杀出感情了。至少在个人层面上,我还是很相信她的。” 费奥多尔耳边的声音发出不屑的嗤笑。 “我讨厌他。讨厌死了,真恶心。”祂说,语气明显变得暴躁起来。 费奥多尔合理地怀疑对方是在赌气。 “下次你和太宰吵架的时候我就说你们两个在赌气。”莫里亚蒂女士低声威胁道。 费奥多尔想象了一下对方在自己耳边嘀嘀咕咕这件事的样子,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寒,立刻觉得他们需要换一个话题了。 “所以对方杀了你多少次?”他问。 “如果你想要的是这种回答。”祂用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回答,“大概是三十九次。不过实际上我还一次都没有死过。” “一次都没有?” “如果我真正地死去了……那么就说明这个世界糟糕得连我自己都不能接受啦。” 莫里亚蒂女士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但却在下一秒轻快到有些异样:“就像是游戏玩家,不是吗?游戏角色死亡永远都是常态,什么都说明不了。只有玩家彻底遗忘这个游戏的时刻,那才是游戏角色真正的死亡。” “这说明她已经彻底不想把这个游戏玩下去了,她已经觉得这个游戏无聊得糟糕透顶……就像是我现在的样子:伦敦ol简直是世界上最垃圾的游戏!” 祂突如其来地喊了一声,但是因为之前费奥多尔提前要对方降低了分贝,这声大喊完全没有吓到人。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最糟糕的游戏。” “是的。”祂说,“但最糟糕的地方在于,我爱死它了。” “这似乎不像是莫里亚蒂应该说的话。” “等等?”对方的语气突然疑惑起来,“你该不会真的相信了吧?而且反派口胡一番自己的伟大理想来洗白自己的罪恶行为不已经是非常常见的环节了吗?” “反派的定义应该看他到底做了什么,而不是听他讲述自己的理想有多么伟大多么正义,多么爱人类。这该不会我要教你吧?我虽然是犯罪导师,但也不负责干这种事情啊。” 费奥多尔“唔”了声,没有笑出来。 显而易见,对方破防了。 破防于来自别人的夸赞。
第95章 今晚是加餐环节! 太宰治微微侧过头,注意到脸上露出微笑的费奥多尔,眯起眼睛,一种不太妙的感觉在他的心中浮现。 “我才发现竟然会有人因为认可而发自内心地紧张。”费奥多尔用轻松的声音回答道,“听起来还是很有意思的。” 莫里亚蒂女士:“?” 太宰治:“?” 虽然身处于不同的地方,但这两个人内心几乎是同时冒出来了一模一样的念头: 你礼貌吗? 费奥多尔倒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这句话把太宰治也“骂”进去了。 他一直觉得太宰治作为能够和他相提并论的人,不会被这种无聊琐碎的情感所困扰。唯一的例外就是太宰治会为自己的朋友做出不太理智的事情。 鉴于他从来没有朋友,费奥多尔暂时不对太宰治为“朋友”做的行为进行评价。但在总体上,他还是相当相信对方的能力的——就像是相信自己一样。 但……好吧,太宰治大概是不会因为这个强加自己身上的、独断专行的判定而感动的。 太宰治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做了一个深呼吸,抛弃自己的个人情绪,转而思考起来。 他知道费奥多尔说的不是自己,甚至可能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别问,问就是不同世界的他和费奥多尔这种傲慢的生物打过太多次的交道了。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基本都是这幅自以为是的蠢样。 所以这个指向大概率就是指费奥多尔听到的那个声音,也是伦敦所有顶着过去历史中名字的神秘者都会听到的声音:自称为珍妮弗·莫里亚蒂的不明存在。 不过虽然说是不明存在,但根据他们之间的讨论,99%的可能性是那位维多利亚女王,剩下的1%都是他们对自己判断能力的谦虚。 太多的线索,也太明显了。 从伦敦第一个婴儿诞生时就存在,并且一直持续到了现在;疑似和伦敦无处不在的乌鸦有着密切的联系;莫里亚蒂的自称与以《1984》中无处不在的监视与权威自居;表现出对这座城市中各种事情超乎寻常的了解…… 满足这几种条件的,几乎一下子就能够让人想到那位据说一直居住在白金汉宫中,从来不离开自己的王宫的女王。 也是伦敦神秘学界当之无愧的领袖,传说中被神明赐予权柄统治伦敦的人。 那么,如果这种表现是发自内心的话,到底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这位高高在上的女王陛下养成这样的性格? 太宰治几乎下意识地就代入了自己。毕竟这种情况和他在港口黑手党当首领的时期稍微有点相似,这种熟悉的自我厌弃几乎让他直接梦回了当年那段时光。 但很快,他就皱起眉,放弃了自己推演到一半的思绪。 他和对方完全就是看上去相似,但本质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太宰治想。 真的要说,费奥多尔可能还要更像一点。 毫不犹豫地为自己想要的东西付出一切,可以为目的的达成选择不择手段的方式。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这种自我厌弃表示对方依旧存在着罪恶感,还做不到某个俄罗斯耗子那样理直气壮。 经过一番对比,太宰治发现目前为止自己见过的所有家伙里,费奥多尔果然在“屑”方面属于个中翘楚,还是稳稳地排在自己“最讨厌的东西”中前二的位置,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毫无变化的榜单真是让人安心。 费奥多尔不知道太宰治在内心已经对他刚刚说的话进行了暗戳戳的报复,他只是和明显生气起来的莫里亚蒂女士又聊了几句。弥尔顿就歪着脑袋很好奇地看着他们聊天。 “祂最近情况还好吗?”他问。 虽然这个声音有99%的可能性是维多利亚女王,但弥尔顿在提起他们的时候却使用了截然不同的代词“He”与“she”。 所以费奥多尔故意用带着诧异的目光看了过去:“他?您之前听到的声音是男性的吗?” 他故意模糊了“He”(祂)与“he”(他)的区别,以此主动引导对方说出一部分信息。 祂凑在费奥多尔的耳边,对俄罗斯人的小心思嫌弃地“噫”了一声。 祂问道:“你是不是想试探他知不知道我的确切身份?那你估计要失望了哦。” “这倒不是,如果应用到书面语上,代词的首字母应该是要大写的。嗯……” 弥尔顿似乎没有想太多,歪了下脑袋,微笑着说道:“我习惯用一个具有神性色彩的代词来称呼对方。脑海里无所不知的声音,用上这样一个代词很适合吧。” 听上去确实很合适。只是这种说法,他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声音与维多利亚女王之间的关系吗?还是他们猜错了,这个声音真的和维多利亚女王无关? 这下就连江户川乱步都朝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翠绿色的眼睛中浮现出不加掩饰的疑惑: 他们只不过到了这里几天,就在对方毫无顾忌的消息大放送下面猜到了“莫里亚蒂女士”的身份,弥尔顿在伦敦生活了七十几年,没道理不意识到。 江户川乱步虽然觉得自己如果做侦探,肯定就是全世界最厉害的那一个。但他也知道,小瞧一个团体几十年来的研究与成果的人肯定是一个蠢货。 是他们通过某些方式确定了对方说出口的全部都是假话?还是莫里亚蒂女士在他们面前采取的是另一种说法?或者这些消息大放送是对方故意在他们面前的显露?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弥尔顿故意没有说出自己的这个猜测。 可能性太多了,江户川乱步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疼,又没有办法从弥尔顿的表情上得出什么有效的线索。 “噗。” 弥尔顿似乎注意到了江户川乱步有些狐疑又有些急迫的样子,用手抓了一下对方脑后的黑色头发,发出带着调侃的笑声,接着视线挪向费奥多尔。 “所以祂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还好吗?” 费奥多尔思考几秒,最后给出了发自内心的评价:“活蹦乱跳的。” 耳边的声音开始不满地吱哇乱叫了。 “哈,果然还是这样。”弥尔顿早有预感地点了点头,“你其实是想要知道我对祂的看法吧。其实我的想法也很简单。” “祂是个玩模拟心理咨询热线游戏的玩家,每天都要坐在房间里,和一群有心理问题的人挨个打电话。每换一个号码都要换一个语气和说法和他们交流,稳定患者的情绪。” 对方摸了摸鸟脑袋:“听上去不太像是维多利亚时期应该有的思维,但这确实是我的真实想法。” 费奥多尔听到耳边传来轻飘飘的一声“切”,不屑的姿态溢于言表。 几个含含糊糊的单词飘散出来:“要是……就好了。”* 祂说了一个开头就戛然而止,就算是俄罗斯人也不清楚祂到底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但从开头的词组来看就知道应该并不是太好的含义。 “if only”常常被用来表达一种强烈的希望与遗憾。 “对了。”弥尔顿往嘴里又塞了一个棒棒糖,含糊不清地问道,“维多利亚还在船头吗?” 这回是太宰治回答的,他看了一眼船头的位置:“还在。” “这样啊……那我走了!放心,今天不会出问题的。”金发的男人穿着连帽衫,两只手都插在口袋里,口中咬着棒棒糖,挥了下手,笑着这么说道。 他的姿态里渗透着历史中那位史诗作者相似的浪漫与潇洒,微微眯起的蓝眼睛配上勾起的唇角,完全就是孩子般的姿态。 太宰治看着对方哼着歌,以轻松自如的姿态没入人群,突然想到历史中的那位弥尔顿。 那是一位双目不能视的人。 “他好像视力不算太好?”江户川乱步问。 “毕竟是七十多岁的老年人了,稍微体谅一下对方的视力吧。” 太宰治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袋子黄油饼干,把包装袋拆开,递给把脑袋凑到这里来的江户川乱步。 涩泽龙彦也分走了一块,咯嘣咯嘣嚼两下后就失去了兴致,抖了抖毛,干脆自己跑到了前面去,打算回到屋子里面烤点壁炉里的火。 太宰治看着白猫消失的身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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