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脸黑了一下,又不知想到什么,变得复杂起来,道:“还好吧……” “哈、哈哈……这样啊,应星最近被小木渊磨得没办法啦,还加入了他那个个人项目的计划中去了,之前我们通话,他正收拾自己的工具往木渊那儿搬呢……”白珩循循善诱,“大概要在他那住上一阵子了。” 咯啦。 景元面无表情丢掉手中报废的笔,重新拿了一支,这一次,无序的线性力透纸背。 耳尖儿一抖,白珩和镜流对视一眼,前者喜上眉梢,继续压着嗓子道:“也不知道小木渊那里有没有多余地方摆放空床……你也知道,他们这研究一做起来,十天八天不着家都是常事。” 这暗示的就太明显了,白珩哪是那么拱火的人,清清嗓道:“当然,更深露重的抵足而眠也一样啦,他那的床应该也挤得下?” 镜流眉梢直跳——她拱火起来简直不是人。 又是撕拉一声,景元把无辜被笔尖划成两半的纸团吧团吧丢到纸篓里,微笑:“应星那虎背熊腰,双开门冰箱似的,晚上睡一块儿不得把他一脚踢出工造司?白珩姐,这点你可叫他好好考虑一下,否则本来研究就够耗费精神的了,这么一折腾,白天熬夜里熬的,谁也受不住啊。” 白珩差点没憋住笑,迟疑道:“应该不能吧?应星看上去也不壮啊,再说小木渊那么瘦,怎么也睡得下了……” 景元:“以我和木渊同床共枕这些年的经验来看,他熟睡的时候很会打把势的,我也怕应星睡不着嘛!” 镜流死死抓着扶手,用尽千年功力才没破防笑出来。 她这小徒弟……从未想过,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原本她还将信将疑,此时一看,白珩说的倒是字字确凿。 “哦~~”白珩幽幽给予最后一击,“可是他们两个睡不睡得着,你着什么急呢?” “……”片刻后,景元说,“我是他们朋友嘛。” 好一个朋友。 你叫应星一声朋友,你看他理你吗? 白珩见好就收,顺着他的胡扯说下去:“行,朋友,你师父回来了,你跟她继续聊?” “啊,不用了。”景元道,“那什么……刚刚那本兵法给了我新的启发,让我师父她老人家知道我没偷懒就好了。” “行,那你去吧。”通话挂断,白珩施施然将玉兆还给镜流,眉飞色舞,“我说什么来的?他铁暗恋!” 镜流目露纠结:“那我是不是……该准备红鸡蛋了?” 白珩:“……算了吧,八字还没一撇呢,先看你小徒弟什么时候能得手吧。” 至于能不能得手? 呵,看这两位你侬我侬,第三个人插都插不进去的氛围……完全是杞人忧天嘛! 这边厢一冷一热两位好友亲密地聊着天,另一边,景元洗净满手墨水,对着窗外怔怔出神。 白珩话里话外暗示得这么明显,再搞不清楚,简直愧对了他以智服众的脑子。 玉兆上同木渊的短讯停留在对方那句又哭又闹上,景元捻捻手指,从旁拉出小桌,桌上放置着古朴的象棋棋盘,他掂起一枚沉甸甸的棋子,慢慢摩挲上面深深的刻痕。 这是他新养成的习惯,棋法如兵法,他学了谋略之后,也学上了下棋,思考时掂在手里,让心都静了下来。 被白珩暗地点出心思,意外么? 并不。 前年腾骁刚欢天喜地丢了文件,带领云骑把埋伏在仙舟航线上意图不轨的步离人好好收拾了一顿,暂时并无外患,仙舟上也是一片祥和宁静,出点小事也有巡逻的云骑和地衡司去解决,景元最近除了走上谋略一途后减轻不少的训练,剩下的时间除了研读兵法,就是闲的冒烟。 就这么闲,他和木渊的联系,也只是玉兆上一日三四五次的查岗闲聊,和一日六七八条的酒馆造谣。 发小摇身一变,重生前的事迹从亲友尽失的小可怜,变成拉着宇宙搞葬礼party的大魔王,饶是景元这样心大到装十艘星槎的……他真能像那日一般,蹬蹬腿拽着人扭头就睡? 不过人有远近亲疏,被覆盖了的时间线更是让这一劣根性放大到极点,景元真正感到揪心的,是那缕白发承载的记忆中,黑发青年的模样。 瘦如骷髅、喜怒不定、无痛无觉……入魔阴者,人伦尽丧,是仙舟人最恐惧又无可奈何的结局。 受魔阴身折磨的长生种,说六亲不认都是轻的,他们毫无理智可言,甚至连野兽都不如——野兽好歹还有感情,魔阴身……感情也不能说没有,但用木渊的话来说,满脑子都是恨海恨天,看一朵花谢了都能提刀宰人的玩意儿。 那个“木渊”,显然堕入魔阴良久,行迹疯狂无比,却又……却又保留了一丝理智,和人性。 虽然他的锚点实在是奇怪又暧昧,黑发做绳缠覆在白发之间……讲道理,要不是后续看到的那些画面实在过于惨烈,信息量也大到令人大脑过载,景元当场就能把眼珠子瞪出来。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街边随便拉一个真正五岁小孩都能背出来的经典诗词,景少爷这般经受过良好教育,从小被喊神童的角色,他能不知道嘛! 只是之前都被他刻意忽略了过去,毕竟又是炸宇宙,又是追杀丰饶民,又是跟长乐天君联手坑自家星神,又是烟不离嘴的不良习惯,哪一条单拎出来都足够景元眼前一黑,哪有时间去考虑自己那点存在感极强的异常心思。 没想到他都明显到被白珩看出来,并且暗地点明的地步了? 如果看应星所有的不顺眼是吃醋,那些下意识渴求的接触是感情的体现……景元将手中棋子落下,啪嗒一声。 一枚小小的卒子,落于棋盘正中,于两军包裹之中落于河水,又似超脱战场之外遗世独立。 “如果我是他的锚点。”景元笑了笑,眉眼恣意,又携温柔,“如此,不正好么?” 少年恣意没维持太久,景元很快泄了气。 不过……把偶然所看的情爱话本上的招数用来追个知根知底的竹马……这能行吗? 感觉不太靠谱啊…… 景元想了想,以肃穆的心态,去三余书肆官网上下了整套《爱情三十六计》的单。
第45章 【闪现!星槎海:早上好,吃饭了吗?想吃什么?】 【人在罗浮,刚下星槎:[外卖盒图片]】 …… 【闪现!星槎海:中午了!想吃什么?】 【人在罗浮,刚下星槎:[外卖盒图片]】 …… 【闪现!星槎海:今晚的月亮好圆![皎月图片]】 【人在罗浮,刚下星槎:肯定啊,算法模拟的[外卖盒图片]】 【闪现!星槎海:……】 【闪现!星槎海:我怎么觉得这个图片有点眼熟?跟昨天吃的同一家吗?】 【人在罗浮,刚下星槎:对哦!他家超好吃的!所以今天点了同一份!】 …… 叮。 应星埋头调试新打磨好的零件,听见这动静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头也不抬:“景元又来消息了!” 旁边半晌没个动静,又是叮叮两声,应星顺脚往旁边踹了一脚,不知何时坐到地上的木渊茫然抬起头,眼前还飘着密密麻麻的公式:“啊?” 叮叮。 应星一努嘴:“景元。” 木渊这才发现:“哦,到吃饭时间了吧……你等我一下。” 他点开图册,从众多外卖图片中选中一张,发送。 刚才的算法还飘在眼前,勾搭着他一颗心完全扑在了上面,木渊不愿敷衍景元,两相权衡,玉体横陈的算法还是给大白猫让了路,甩掉眼前漂浮的算法残影,木渊定睛看向聊天记录。 是一串不同角度的星空图片,干净纯澈,织就银亮的网,近圆的月盘高高悬挂着,月色温柔。 叮,又是新消息,界面自动跳转到最下方。 【闪现!星槎海:开门,云骑骁卫:)】 木渊一愣,景元怎么过来了? 他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心头一紧,抖着手往上面翻去,终于翻到一条半小时前,自己发出去的—— 【人在罗浮,刚下星槎:对哦!他家超好吃的!所以今天点了同一份!】 在木渊如坠冰窟的同时,包裹在锻造室内的淡蓝防护罩油尽灯枯般闪烁一下,咔啦啦,门锁层层解开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又那么遥远,仿佛来自深渊。 没有脚步声,熟悉的阳光气味却慢慢逼近,一缕白发从上方垂落,连带着他整个人都被一道阴影笼罩。 深渊言笑晏晏,眼角泪痣都被那烁烁金眸衬得像血滴,在他背后,小小一道门,框住暮色中星月的微光。 仙舟天空的星子闪烁起来也带着点规律的机械感,平常都会忽略的违和此时却放大了千百倍,门框如画框,面前人如同画中人。 可惜这是个恐怖主题的画展。 “你今天胃口真好。”深渊说,“半个小时内吃完了两大份外卖。” 木渊咽咽口水,抖着嗓子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要是说……其中一份是应星吃的,你能信么?” 对方看着他染上一分哀求期盼的眸,笑得春光灿烂,血光淋漓。 “你说呢?” “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我不要你觉得,”深渊向他伸出魔爪,“——我要我觉得!” 被无辜波及撞到座椅好几次的应星一个不稳刻废了手里的零件,勃然大怒拍桌起身:“打个通讯你在手舞足蹈什么?!你忘了你之前发的誓……” 应星和那双亮而深邃的金瞳对上,话音戛然而止,木然揉了揉酸痛干涩的眼睛。 “我是不小心睡过去了?他怎么在这。” 景元看着他眼下青黑,声音飘忽,似乎坐实了应星“做梦”的结论。 “快算一算,你有几天……没睡了啊……” 木渊被他按在地上捂住嘴,眼中流露出的绝望与破碎感痛彻心扉。 这个表情就不像那个小魔星会做的。 更进一步把自己推向深渊的木渊,眼睁睁看着应星捂着脑袋喃喃道:“才四天没睡而已……至于么?” 一切都完了。 奋力挣脱的手臂无力垂下,木渊的元神流下一滴泪。 《木渊》,在此刻,全文完结。 不! 他的眼中骤然燃起火光,那是不屈于命运的火光,那是反抗既定的意志,那是—— 为了小命,木渊豁出去了。 掌心的濡湿只在一瞬间,湿热转瞬即逝,却让景元被踩了尾巴般蹦了起来,靠奇招摆脱束缚的木渊一个懒驴打滚,屁滚尿流爬起来,震声为自己争取应有的权益: “死缓犯申请为期十分钟的辩白——!!” 景元一脸空白捂着被袭击的猫爪爪,再一脸空白点头:“……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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