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保密水平漏洞百出,从一开始就没瞒住,但五条悟依然配合地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说老师好感动,谢谢可爱的学生们。 一起唱了跑调的生日歌,七海建人也赏光来了,并无情地表示,下班团建属于加班,我会打加班工资申请,届时请给我通过。大家笑啊闹啊玩到很晚,眼见着时间差不多,颇为遗憾地离开,说明天有任务明天见。 伏黑惠陪同期们去附近的车站,他们两个人留下来,负责收拾乱糟糟的客厅,散漫地闲聊,莫名其妙就到了‘用六眼测试真心话’的游戏环节。 “我特别喜欢总监部,那里烂橘子又多,说话又好听。” “不用六眼也知道是假的哦。” “其实上周是我偷吃了那块柠檬蛋糕。” “真的。……欸?还以为是悠仁?” “但我不喜欢吃甜的。” “真的。” “……” “真的。” “我和伏黑……” “咦?居然也是真心话……你和小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 无论说什么都能被一眼看穿,场面僵持不下。 最后,他说:“……其实我喜欢你。” 成年人的游刃有余终于维持不住了,沉默几秒钟,有些无奈、十分苦恼地笑起来:“小源同学,你怎么可以这么狡猾。” ——是发现了吗? “看不出来。” ——连六眼也没办法百分百断定。 “老师认输了哦。” ——认输了哦。这句也是真心话。 游戏结束,这就是他的全部回答。 蛋糕还剩下残缺的一角,烧过的蜡烛放在透明塑料盒子里,一个‘2’,一个‘9’。 十年匆匆一瞥,昨天才领过高专的结业证书,今天就成了二十九岁的高专教师,占据他生命尺度的三分之一,放在小源同学身上则是一半。 互相比较,一道很简单的数学题,一笔呵成的大于符号,生命显然不能单单以时间衡量,这十年的磋磨与浮沉,教他领受过太多,而另一个人却还站在起跑线上,等待枪响。 这是什么?这是仗势欺人。 ‘我喜欢的’下一句是什么? 是‘那就交往吧。’ 五条悟心里有正确答案,不过,他给出了备选的另一个:它通常被称为‘公平’。 ——等东京再下几场雪,等你目睹蓊郁森林化为焦土,等你看见焦土上盛开生机勃勃的新蕊,我们再来讨论这件事。 没关系,还有很多时间。 一步一步,慢慢长大。 他想:“幸好……” 五条悟关上阳台门,夜风送来凉凉的水汽。 他单手按住胸口,隔着制服衣料,隔着肋骨,心脏正在喧哗——罪魁祸首是那句玩笑般的“其实我喜欢你”。 咚咚、咚咚。规律而有力。 咚咚、咚咚,震耳欲聋。 成年人最擅长粉饰太平,再紧张也能隐藏得很好,至少在小源同学面前,滴水不漏。 幸好是二十九岁。
第133章 (营养液加更) 而在同一时间, 源柊月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滴——】 沉寂许久的系统,忽然开口:【存档成功!主线任务即将开启。】 除了没什么用处的术式和咒力,系统从没有为源柊月提供过额外的帮助, 也没明说所谓的‘主线任务’是什么,今晚又一次大发慈悲地重复了废话:主线是‘偏移轨道’。 而它在这一时间点放下了一个锚, 在失败后,可以像游戏读档一样反复回到今晚, 重新开始。 很快, 源柊月明白了它的意思。 羂索策划着复活两面宿傩,以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随着他的死亡,计划被搁置了,然而,这只是死缓。 里梅接手他的计划,两面宿傩再度复活。 接下来是噩梦。 他的朋友们, 接连死在宿傩及其同党的手中。 钉崎被特级咒灵·真人毁了脸,漂亮的褐红眼球掉在地上,沾了尘;辅助监督伊地知,发完最后一条消息, 无声无息地倒下;七海建人那样体面的前辈, 半边身体烧得焦红, 最终死于真人的折磨……接着轮到了五条悟。 在五条悟之后, 还有更多白白送命的咒术师。 涩谷是宿傩的屠杀乐园。 他肆意地剥夺人命,以换取微薄的快乐。 从始至终, 源柊月能做的, 只有旁观与重来。 他目睹同伴的死亡,目睹敌人的, 也目睹那位诅咒之王张狂而不屑的笑容;他一次次重来,回到那个十二月九日的夜晚,希望赶在一切发生之前拯救所有人,他使出了全力:跑着去、赶着去、快一点再快一点,去阻止那些人,跑得精疲力竭、双腿失去直觉,喉咙灼烧起来—— 然而通通是徒劳。 命运之所以为命运,是因为它无法改变。 像行驶在固定线路上的列车,千万条道路通向一个终点:咒术师为宿傩所灭,接着秩序失衡崩溃,宿傩与世界一同湮灭归零。 【这正是召唤你的目的。】系统告诉源柊月,【请你务必竭尽全力,改变这一切。】 一开始是焦头烂额。 到后来的崩溃万分,看见血色大脑一片空白,闻到铁锈味忍不住的反胃,冷汗直冒,浑身颤抖。 咒术高专被毁掉了,曾经的学校沦为废墟,他见过的、想见而没见过的一切,全都没有了,全部被毁掉了。 他开始耳鸣,大脑中像是有尖锐的报警器一直在尖叫,发作起来晕得站不住,‘咚’得一下磕到墙壁倒地,迷迷糊糊的,有人呼唤他:小源。 小源。是伏黑惠平稳冷淡的声音。 小源。虎杖还是那么精神充沛。 源同学。钉崎和七海会那样叫他。 小源同学~!嗯,是五条悟专属的称呼。 源柊月艰难地将眼睛撑开一条缝,看见朋友们在列车上对他挥手,兴高采烈地说:“快来呀,就等你了。” 即将关门开车的黄光闪了两下,他立刻挤上车,五条悟说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说:“坐这里。” 他坐下了,恍惚间想,这是哪里? 大家都还在吗? “要去哪?”他问。 他们说,去未来。 第一站,钉崎先下了车。 第二站,七海下车。 第三站,夜蛾校长。 第四站,五条悟。 每一次停靠,每一次自动门的开关,就有一个人离开,车厢逐渐变得空荡荡。最后走的是虎杖,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心慌无比,迈开腿,也想跟着虎杖一起下车—— 自动门在他面前关上了。 一门之隔,虎杖对他挥手,露出八颗牙齿,笑得阳光灿烂。 虎杖的身边,人影一个个浮现:伏黑惠、钉崎野蔷薇、七海建人、五条悟…… 他们站在月台上,隔着透明的玻璃窗,隔着轨道与门扉,望着源柊月,微笑着为他送别。 “再见。” 鸣笛一声,列车继续前进。 “让我下车……!” 源柊月用力拍着车窗,砰砰、砰砰砰! 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着,愤怒、威胁、破坏、哀嚎、乞求,“让我下车!——我要过去!” 也许是他挣扎得太厉害,头发散开,红色发带飘落到地上。 低头一看—— 这根发带,断了。 源柊月呼吸一顿,呆呆地望着它,蹲下,将它捡起来,攥在手心捏着,似乎这样就能用掌心的温度将它融化了黏回去。 他又开始冒冷汗了,腿软得站不起来,捉着发带的右手颤抖得半点止不住,他只好用另一只手撑着车座,以手肘为支点,艰难地撑起身体,摔到座位上。 “怎么就断了。”他像偷偷教训玩偶熊一样,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训斥它,轻得仿佛一丛即将熄灭的星火,“你怎么可以断,太过分了,好过分……” 发带倒是听话,没有和那些人一样,擅自下车离开。 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手心。 源柊月沉默片刻,又觉得自己方才语气太凶,对它说:“其实也没有特别怪你。……既然你回来的话,就原谅你。” “我会把你修好的。”他小声向发带承诺,“我很厉害,真的。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夸我,他们说,我很聪明,我是天才,学什么都特别快,所以连穿越这种事都能轮到我。真的,我会做到的。” “我会把你修好……” “在那以后,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 “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 头还是晕,依旧耳鸣,视野依旧模糊一片,源柊月说着说着,在有关未来的幻想中,幸福地笑起来。 车门微丝不动,载着他和断掉的发带,在既定的路线上,一圈一圈绕行,它的运行周期宛如变化的四季,他阖目躺在列车长椅上,恍惚间阳光拂过,然后,列车载着他,驶入冰冷的冬夜。 无限循环的冰冷冬夜。 数不清多少次。计算也是无用。 没有受过丝毫致命伤,一直遭受着精神凌迟。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还是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 对不起。他痛苦地想。对不起。 如果能以死谢罪就太好了。 但他甚至不敢死。 还得留着这条命,回到那一晚,再一次,又一次,重新开始。 …… 在杀死绝大部分咒术师后,诅咒之王的空前强大,碾碎规则与秩序,一切归于虚无。 他逐渐察觉真相。 ‘系统’是被设计出来的辅助矫正工具,一款位面级的自我保护程序。 它察觉到危险,自动运行:挑选匹配合适的人选,投入平行世界实景推演,以避免虚无与毁灭的终局。 千千万万个平行世界当然不止源柊月一个,系统养蛊一样任由他们自由选择发展,不停地筛选可能成功的存在。 【难道没有‘世界意识’这样的存在?你就是最高等级的操控者?】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你的意思——确实有,很遗憾,祂正在沉睡。】 【祂的意识都要伴随着存在本身毁灭了,为什么还不醒?】 【两面宿傩的复活,误差在计算标准氛围内。秩序并未严重失衡,祂不会轻易醒来。】 在这个有咒灵的高危世界,最重要的规则,是咒灵与咒术师双方的力量形成动态平衡。 人们常说,‘六眼’的诞生使得咒灵数量激增;又或者说,人口增加,人心中的怨愤滋生更多咒灵,‘六眼’为此而生。 千年前,咒术师穷尽力量,艰难封印诅咒之王,于是令‘祂’认定,两面宿傩是可控因素。 而千年的光阴变化,不知是哪种因素的膨胀与泛滥,不知是否有一只无形的手暗中改变轨道,使得诅咒之王的实力提升到一个咒术师完全无法处理的层面,导致全员灭亡的死循环不断发生,系统也无法定位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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