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文武百官,嬴政显然没有想那么多。 不是他没意识到其中要害,而是嬴政觉得,这三个人根本想不到这些,约莫只是单纯地想要接近扶苏,就像时不时地会偏向自己的喜爱一般。 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三人热烈的争夺惊起了全场千层浪,偏偏三人还无所知。 此时三人越走越近,已经走到了主位的阶梯前,并排盯着上位的嬴政。 三人齐声:“请陛下定夺!” 嬴政有些头痛。 在久久的僵持辩驳下,嬴政最终还是选择兑现诺言,给了纪子昂一个采访扶苏的机会,也算是变相让对方体验一下贴身侍卫的感觉了。 顶着另外两人幽怨的视线,嬴政淡定地表示只要功绩不菲,万世皆有可能。 这场令人啼笑皆非的小朝会有人欢喜有人忧,虽然欢喜的人只有一位,忧的人还要耐着性子纷纷加以试探。 “纪大人,恭喜得偿所愿。” “哎呦,纪大人春风得意,公子扶苏的报道兴许又会引起一片轰动。” “纪大人……” 被众多人团团围住,纪子昂从容淡定,“哎呀,没办法,谁让我比较靠谱呢。” 等纪子昂社交完毕,走到一旁面无表情的两人面前时,再也绷不住了。 “哈哈哈——!!!我要成为大秦第一个采访公子扶苏的大学生啦哈哈哈哈~~!!” 两人:…… … 嬴政下了朝会后便将冕服换下,脑袋上的沉重并未减轻半分。 沉重的头冕时刻提醒自己为王的责任,让他一刻都不敢松懈。 嬴政刚入偏殿,大大小小堆积着的文书随处可见,这些都是这次农忙详细情况的文书,需要嬴政亲自一一批阅。 虽然朝会已经由大臣总结汇报过一次,但嬴政事必躬亲,只有自己亲自看过、记住、了如指掌,确保国家的发展在自己的计划之内,嬴政才能感到安心。 嬴政今年39岁,来年便入40之坎,寻常的帝王,早在这样的年纪已经立储,可他还久久未立,非是他并无属意之人,只是现今的大秦,还不以称为安定。 想到他的长子,落纸的笔尖微顿,半响,嬴政道:“命扶苏来见朕。” 赵高拱手:“诺。” 大学生对扶苏的态度如此热切,是不是说明:扶苏也是他们心中最为合适的继承人? 窗前斑驳的树影不过往前移了一寸,殿外便传来赵高的通报声:“陛下,扶苏公子已带到。” 嬴政抬眼,大殿门口有一修长的身影闲步而来,暖色的阳光渗入同色的长袍中,氤氲得银竹暗纹隐隐绰绰。 乌发肤白,峨眉星目,挺鼻薄唇。温润的琥珀色眼眸澄澈剔透,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在对方出现的刹那,连烈阳都仿佛置身轻柔的湖水,被荷莲锦簇。 这是他的儿子。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名为…… “儿臣扶苏,拜见父皇。” 俊雅挺拔的公子,声如清风,墨眉微弯,白皙修长的双手互搭,身影弯曲躬身行礼。
第25章 嬴政挥手遣退众人,只留下他们父子二人。 秋高气爽,吹散酷夏带来的炙热,撩起两人略散的额发,露出相似的深邃眼眸,却带着不同的气势,一人凌冽如冰,一人温润如玉。 半响,寒冰倏然化开,嬴政柔声道: “坐。” “谢父皇。” 扶苏眉眼微弯,拱手应声后在嬴政右手边落座,率先慰问道: “儿臣听闻大同之策已步入正轨,与父皇同喜。父皇近日勤政,废寝忘食,儿臣本应该来慰问些许,但又恐打扰父皇政务,还望父皇见谅。” 嬴政笑道: “吾儿有心便好。” 说完,又毫无征兆地问起扶苏: “大秦新订官制——三公九卿,所数为何?” 扶苏并无意外,父皇时常考校自己秦国学问,现今新策逐渐完善,扶苏想到近日父皇会有一问。 扶苏不假思索地应到: “三公乃丞相,御使大夫,太尉,九卿则为奉常,宗正,郎中令,卫尉,太卜,廷尉,治粟内史和少府。” 嬴政: “农忙播种规定数量为几何?” 扶苏: “种:稻,麻亩用二斗大半斗,禾,麦一斗,黍,答亩大半斗,菽亩半斗。” “善。”嬴政点头后微顿。 “甲盗窃,如在捕获时估其赃物价值,所值应为3两钱,但吏当时没有估价,直到审讯时才估,赃值超过5两钱,甲和吏应如何论处?” 扶苏从善如流: “甲当黥为城旦;吏为失刑罪,吏知而端重若轻之,为不直。” 嬴政追问: “官吏判何刑?” 扶苏略一犹豫, “候刑。” 嬴政这才满意夸奖道: “功课做得不错。” 为王者,需要清楚地明白了解自己国家的国情,且铭记于心,才能对于突发情况坦然处之。 嬴政自己如此,对扶苏的要求亦是如此。 扶苏浅浅一笑,随即眼底划过一丝犹疑,但还是拱手道。 “儿臣近日研习新律,颇有心得。官吏不公,小惩即可,发配边关瞭望敌情,无疑送死,是否太过苛责?” 嬴政笑意渐消,眼底泛起不虞。 每次和扶苏探讨律法,对方都会“冒死”劝谏自己,自己虽然有所准备,但每每听见这些辩言,还是会怒火填膺。 扶苏显然也是经历不少帝王沉沉的势压,此时不慌不满,依旧情深意切。 “儿臣深知七国习俗旧策不同,唯有律法约束几分,才能平定百姓浮躁。只是,正因为民心不一,新律刑罚稍重,若激起百姓逆反之心,秦律严苛之名已有说法,假以时日,儿臣唯恐天下再乱。” 嬴政冷声道: “如若自律,何会触法?不过是性恶之人胡诌而已,引得如你这般的,心怀妇仁之人申明‘正义’。” 被嬴政狠声刺了一句,扶苏依旧平静,这样的言语他听的亦是不少,父皇没有抄墨砚说明对方心情尚可。 因此,扶苏再次大胆谏言: “人性难测,并非是黑即白,生来就为恶,亦有生性纯良之人,不能一概而论。” 嬴政嗤笑: “是啊,人性本善。” 扶苏有些惊诧与对方的松口,可嬴政下面的话让他身影一僵。 “就如你一样。足月不吃母乳,挥手打翻食碗,洒的你乳娘罗裙尽湿;一岁不顾劝阻,追鸟掉入池塘,惊动不会水的内侍呛水高烧;三岁更是逞强攀鼎,落入鼎底哭了一天一夜。” 扶苏:…… 嬴政幽幽道: “哭声于鼎中盘旋,萦绕咸阳宫上方,久久不绝,吓得几个宫人屁滚尿流不说,还在深夜磕破脑袋。” 害的他跑遍大半个咸阳宫,最后还是听到宫人大喊“有鬼”才循声赶去。 对方精雕细琢的脸蛋上灰尘和泪痕交织成泥,东一块西一块地糊在脸上,正坐在鼎内仰天嚎啕。 嬴政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见一个人的小舌头,在撕心裂肺的时候,能震颤得如此厉害。 “父皇!” 似乎是嬴政眼里的揶揄尤为明显,扶苏不知是羞还是怒,双颊微红,稍微提高音量,打断嬴政的话语。 “稚子荒唐之事,怎可拿到此处言说?” 想到扶苏以前的趣事,嬴政心头的阴郁稍微驱散一些,微微挑眉,问道: “有何不可?” 扶苏正要反驳,嬴政率先出击, “你坚持‘人性本善’,自然以你为例。” 幼时如此叛逆,成人后这份倔强却只用在了与自己争吵上,既如此,为何看到那封子虚乌有的遗言,却不留平日半分叛逆? 看着下方生动鲜活的儿子,嬴政眼眸微动,敛下其间的复杂怆然。 扶苏不知道嬴政的心绪,满腔的劝谏在这一瞬间如鲠在喉。 他才一月有余未见父皇,父皇何时变得如此无赖,倘若在往常,对方必定不会如此地无赖?还莫名地,让人感到…… ……感到亲昵。 扶苏一时哑然,垂下眼眸。 嬴政见扶苏不说话,也没有继续翻对方的旧账,而是重新抬眼,静静地看着对方,心下情绪翻滚,最终回归平静。 片刻,嬴政提起笔铺开王书。 笔走龙蛇,嬴政动笔一向挥洒自如,只是这次,笔杆却难得的慢了下来,一笔一划,嬴政写得格外细致认真,仿佛将心底不知名的情绪也一同注入。 在嬴政动作的时候,扶苏看似端坐,实则遮掩着视线不自觉地看向他的父皇,倏地有些恍惚。 幼时,父皇对他要求严格,只关心自己课业;稍微长成些,记忆中,自己与父皇除了心平气和的考校外,总会有一场争吵,甚至激烈了,自己还会受些伤。 虽然扶苏从未埋怨过,但心底,还是渴望与对方亲近的。 这样安静共处一室的时光,以前竟从未有过。 窗外树影簌簌声轻柔,此时屋内平白有几分温馨安稳。 半响,白纸上迥劲有力的回勾提起,嬴政的情绪也在一瞬间清空。 嬴政将笔放下,拿起一旁的传国玉玺,沉闷庄严的轻响落下,玉玺与白纸一触即分,红印落成。 嬴政示意呆愣的扶苏上前。 扶苏回过神来,不明所以地起身来到嬴政面前,接过对方手中的王书,等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瞳眸骤缩,下意识扭头看向嬴政,正巧与嬴政沉心静气的眼眸合上视线。 随后,他听到他的父皇同他说。 “去边关吧,扶苏。” … 人群往来,惊起树枝那道幼小的,黑色的身影。 麻雀掠过万里无云的晴空,再次落到熙攘的屋檐,下方两道红色身影缓缓走过。 唐慈关闭悬浮在面前的光幕, 【得抓紧时间了,他们已经快离开城中了。】 林月华说道: “周围来咸阳城投稿的人日渐增多,出城勘验排队也需要时间,我们抓紧点,能赶上。” 唐慈颔首,正在此时,两人身后正梳理毛羽的麻雀,眼下一花,就见街道下方倏地闪过一道红色的身影,炮弹一般冲向站在十字路口的两道红。 林月华和唐慈两人正打算跑起来,身后便齐齐受到一道重击,两人身影不约而同地前仰。 刚一站稳,就见纪子昂从一旁身后窜出来,抬手和两人打招呼。 “呦!” 林月华&唐慈:…… 两人虚眯着眼笑容灿烂的纪子昂,没有说话,纪子昂看着两人兴致不高的神情,问道: “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 纪子昂挺了挺胸,侧身将别在腰间的书本展示给两人看,故作惋惜地说道: “也对!毕竟率先能看见扶苏公子的人是我。你们知道的,我也不想,但是陛下他信守承诺,我只能尽我全力,做好和扶苏的报道。” 他为了这篇报道可是闭关修炼,编写不少问题,保证让公子扶苏这篇报道在大秦有一个轰轰烈烈的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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