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华:“……” “但是法家就不一样,什么脏骂什么。”纪子昂啧啧称奇,“你是不知道那场面,大厅内衣袖漫天,唾沫横飞。” 不知是想到什么,纪子昂双手抱胸乐呵一笑:“但你猜怎么着?愣是没有一个人动手,就站在原地激情开麦哈哈哈——!不管他们吵得再厉害,还是害怕引起燥乱被抓去蹲局子。” 末了,纪子昂还慢悠悠感叹一句:“还得是铁手铐警告啊。” 林月华幽幽道:“不愧是蹲过局子的人,就是有共鸣。” 纪子昂:……
第22章 虽然纪子昂将这场冲突描述地轻轻松松,但审稿室内的哀声怨道却频频响起。 唐慈在少府任职,纪子昂厚着脸皮想拉对方壮丁,不出意料,对方果然已读不回。 纪子昂虽然故作若无其事,但林月华仅凭纪子昂浮夸的表演已经看出些许端倪。 无奈,林月华还是加入了审稿大队。 再次期间,纪子昂让各郡县的分社各自设立郡县日报,将两家的文章迁到新报,不再在大秦日报统一刊登,以此缩小两家舆论的范围。 分流后,审稿室里互骂的稿子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同时,刊登的文稿的需求也大了起来。 但好在他们审的稿子内容均衡,即便依然累积成山,但起码不再是清一色的骂词,看得他们身心备受折磨。 烛火灭了又燃,燃了又灭,白雪只减不增,等暗色的案几逐渐显露出真容,窗外微熹的光已经朦朦胧胧地泛起。 全部人通宵达旦几夜后,都被巨大的困意压垮,不顾形象地趴在案几上酣然入睡,只有林月华和赵高的精神尚可。 林月华自己暂且不说,毕竟她来之前好好休息过,但赵高也是高强度连轴转的一员,现今除了眼下的乌黑,和其他人相比,竟然堪称神采奕奕。 林月华不由问道:“你不困?” 赵高摇头,将审完的稿子细致地整理好,不以为然道:“尚可,政务忙碌时,陛下也每日如此,在下习惯了。” 林月华倒吸一口凉气,她知道老祖宗勤政,没想到这么勤政,比起007的大厂都还过之而不及,该不会对方就是猝死的吧?! 要是每天都这样,感觉很有可能啊! 赵高见林月华难掩的惊愕,笑道:“陛下一向雷厉风行,每日收书两次,批完才有余暇,朝廷上下都被陛下带动,职责之内的事情从不马虎行事。” 林月华:“太劳累的话对身体不好。” 赵高点头:“林大人不必担心,在下时刻注意陛下身体,陛下余暇也会锻炼体魄。” 赵高停顿片刻,倏然提起另一个问题:“天台山能人众多,不知是否有医术高超之人举荐?陛下身体一向健硕,但若能调理一二,也是好的。” 林月华抬眼,便对上赵高明亮微弯的眼眸,看着倒情真意切。 历史上对于秦始皇的暴毙原因说法不一,过劳死,丹毒累积……诸如此类,说得有理有据,但无凭无据。 结合秦始皇死后赵高把持朝政、辱杀百官的行为来看,林月华自己更怀疑秦始皇是对方下毒所杀。 虽然同样没有依据,但赵高一手安排秦始皇的衣食住行,又深得老祖宗信任,是最有可能钻空子的人,哪怕就连方士练出来的丹药都得经手赵高。 如果赵高动起心思,想要做点什么再简单不过。 赵高这个人,在后世现有的记载中贬过褒,林月华读的史书多了,耳濡目染下自然防着对方。 “——林大人?” 沉思间,耳畔响起轻唤,林月华回过神来,假装无事般笑道:“……是有的,但得征求陛下意见。” “如此。”赵高嘴角微勾,看上去松了口气,微微朝林月华颔首,“先前看林大人神情不虞,在下还以为说错什么话了。” 林月华笑笑没有应声。 赵高状似好奇地询问道:“天台山是否也像往日的稷下学宫一般,区分流派,每个流派下学子诸多?” 林月华微微颔首,赵高嘴角笑意一顿,顷刻间便恢复亲切:“如此就好,陛下理应很高兴。” 还没等林月华回答,此时屋内响起一阵敲门声,赵高扭头朗声让对方“进”,房门被推开,一身黑色内侍服的人捧着一道黑色王书进来,向两人行了个礼。 “赵大人,林大人。” 等赵高点头后,这名内侍才起身继续道:“这是陛下昨日整理修定的律法,特命臣前来送予大秦报社,待纪社长发布。” 林月华一愣,她将整理好的书递交过去才没几天,新修改的律令就已经修订完毕。 老祖宗……真的是位工作狂啊。 “诺。” 赵高起身拱手,上前接过王书,和这位内侍询问道:“纪社长劳累过度,待他醒后,在下会同他讲。” 内侍点头行礼:“劳烦大人。” 等内侍走后,赵高看着手中的文书,轻叹一口气,随即走到林月华面前,眉眼微弯:“看来医者一事,迫在眉睫。” 没等对方回答,赵高将手中的王书放到林月华面前的案几上,保证两人都能看清上面所写,保持均速翻动阅读。 王书中修改的内容并不多,只是增加了刑罚等级而已。 腰斩、磔(zhé)刑、镬(huò)烹……满目酷刑。 越看,林月华秀眉越蹙。 她每次和老祖宗聊起历史的时候,都会和对方强调秦律刑罚太过严苛这一点,以老祖宗的聪慧,怎么会不懂她话里面的暗示? 老祖宗懂了,但秦罚不但没有减轻,甚至还更为严苛。 为什么?? 直至赵高将书翻至最后一页,林月华的眉头都没有舒展过,见林月华这幅模样,赵高略微挑眉,将王书合上,没有说话。 林月华沉默半响,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审稿室,背影带着些许匆忙,自然也就忽略了背后转瞬即逝的暗芒。 林月华在三楼随便找了个无人的雅间,反锁房门,调出系统,打开和老祖宗的聊天框,悬河泻水地写了一堆历史不听谏言引发的难以想象的后果,但即将dj【发送】时,手指倏然悬停。 半响,林月华手指轻点,删删改改。 原先敲下的字,一个一个删除,又一个一个敲出新的内容,最后只发了个简单的【为什么如此严苛?】。 都说等待的时间最为漫长,但秦始皇似乎是性格使然,几乎在林月华发出消息的下一秒,对方的恢复就接踵而来。 似乎料定了自己看到那封王书后,会有所反应。 林月华凤眼微微瞪大,澄澈的眼眸中倒映着光幕上的黑字:【为鉴而已,太过执着反被其困。秦法严苛,却最能规范统一百姓行为。】 像是一眼望进眼底一般,死死钉入心脏。 盯着第一句话,林月华心脏被猛地敲击,呼吸险些停滞,久久不能回神。 “反被其困”……她被困了吗? 半响,羽睫微垂,眼底的字倏然消失,渐渐地涌上迷茫,手不禁绞紧衣袖。 她的祖上几代从军,从睁眼懵懂起,就一直被教导“勿忘国耻”,因此爱好历史,痴迷历史长河中沉淀出来的细沙,并以史来告诫自己的行为。 每次遇事前,她都会下意识思考是否有符合当下场景的历史,如果没有,她才会自己做出判断。 纤细的手指倏然无力地松开,唯有布满褶皱的衣袖缓缓垂落。 她好像……的确困在了历史中。 陛下,早就发现了吗?
第23章 直到法儒两家学说骂到词穷,两拨人不约而同地一齐歇战后,林月华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报社上下都把重心纷纷放到大秦收成上。 秦朝耕战,实行全国统一赋税,国家仅征收一定比例的农业税,自耕农的收成不仅关乎着个人生活质量,更是关乎全国次年的税收。 深夏末初秋时,正是黍种植的季节,文物百官除了推行新策外,无一例外地加入督农的列表。 全国热火朝天,顶着仍有余烈的艳阳,风风火火地忙碌了一个月有余。 山东地区也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秦朝的“重农”。 自己家中的农活一瞬间和国家命运相关联,就仿佛头上悬着一柄名为“律法”的利剑。 往日的悠闲栽种,慵懒的午后时光通通被斩断,稍有些许放松,那些平时见不到一面的官吏就会冷着脸紧盯着自己,如芒在背。 哪怕心中哀声哉道,但无一人敢挑战国制权威,迫于无奈,只能日出而作日入而归,一来二去,平日两个月才能完成的田耕,竟在短时间内被完成得极好。 一柸柸的小土坑在隆起的畦埂上排排坐,余霞洒下,与黄土相映相成,远方拂来风带着泥土芬香,整月的劳累似乎在这一刻也随风而去,只留下满心的成就感。 在山东百姓痛并快乐着的喘气声逐渐消匿后,大地都被染上了金黄的色彩。 大秦正式迎来秋天。 六月末,秦始皇举行了一场小朝会,各个郡县的文武百官都纷至沓来,前来咸阳宫汇报各个郡县的督农成果。 道道黑色的身影朝着辉煌宏伟的大殿走去,宛若栩栩如生的黑龙,龙首稳如泰山,龙身游曳盘旋。 而龙身中尾部,却隐隐有一块艳丽的红粼,本该突兀,可极致的红和黑莫名相配。 其中位于最末端的红点行动缓慢——纪子昂哈欠连天,眼角水光涟涟,大张的嘴角合上,再次轻启,溢出的却是抱怨声。 “到底是什么班啊!非要我们五点来上!” 昨天老祖宗提前通知他们上早朝,纪子昂用系统定了十个闹钟,但第一次参加传说中的朝会,兴奋地根本睡不着。 稍微有点困意,意识模糊的时候又被脑子里那十个闹钟叫醒,纪子昂一大早整个人都不好了。 “早朝早朝,不早能叫早朝?” 虽然这么说,但林月华眼眸微眯,看起来也有些精神不济,她还提前起早打扮了一下。 “唉!”纪子昂深叹一口气,随即看向眼下乌青的唐慈,不禁问道:“你该不会也没睡着吧?” 唐慈瞟了纪子昂一眼,幽幽举起纸:【熬夜对身体不好,所以我直接通宵了。】 他通宵赶图纸。 纪子昂:“……说的有道理,早知道这样,我就起来审稿了。” 说着,打了个呵欠又幸灾乐祸地说道:“要不然你让华姐用遮瑕给你遮遮黑眼圈吧,你看这黑眼圈。” 纪子昂啧啧道:“都快赶上西门三太子了。” 众所周知,西门三太子是京圈有名的熊猫少爷。 林月华无语道:“都是一穷二白的全息投影,我哪里来的遮瑕液?” “也对。” 纪子昂点头,熟练躲过唐慈的纸击,倏然精神起来,双手叉腰道:“大清早果然就是要运动一下,我瞬间就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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