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见到她也很高兴,忙问了问黛玉这几日的近况,“妹妹最近吃睡如何?可有哭过?还咳嗽么?” 雪雁笑道,“谢二爷挂念,姑娘这两日身子好多了,有老爷在身边,姑娘心安些。” 得到这样的回答,宝玉顿时变得又喜又忧,贾环见他呆住了,便道,“我们不便久留,雪雁姐姐请回去罢,代我们向妹妹问好。” 回到车上,宝玉还在念叨,“环儿,你说林妹妹还会回园子里么?若是她不回去了,我……” “姑父如今事忙,妹妹定然还是会回园子里住的。”说着便让钱槐驾车回大观园,“既然林妹妹身子安好,你也别这么担心了。” 快到园子的时候,贾环掀开帷裳,随意往外看了一眼,“嗯?” 如果他没看错,方才有一辆薛家的马车与他们擦身而过,似乎是往城外去的。 奇怪……想着或许是薛蟠出城玩去了,他便没放在心上。 ……………………………… 次日早起,贾环往老太太处请过安,便到了甘棠院陪赵姨娘说话。 “昨日我在太太屋里,听彩霞说,似乎是有官媒来打听二姑娘。” 迎春是家中三个姑娘里最早及笄的,比她还小的湘云都定亲了,按理说迎春也是该相看人家了。 贾环点点头,“不知是什么人家,不过二姐姐的婚事自然有大老爷和大太太做主。” 赵姨娘剥了一把松子给贾环,“好像是……姓孙,还是姓苏来着,我也没听清。” “不吃了,等会儿还要出门去相国寺。”他从榻上起身,“从前给母亲求的那个护身符也旧了,正好再去求一个。” “哎。”赵姨娘给他理了理衣裳,便将人送出了门。 他们今日骑马出去,贾蓉正等在荣国府大门前。 贾环也有好些日子没和汤圆相处了,如今才见就被马儿埋脸蹭了蹭。 “小汤圆,你是不是长大了?显得更威武了。” 贾蓉扶着他上了马鞍,“你这马也太认主了,一点也不乐意让我牵着。” 宝玉此时也骑着马来了,三人便一同到了相国寺。 初一寺中果然热闹,因为今日有水陆法会,所以比往日来敬香的人还要多,也有许多异国使者。 所有人都在道场上看和尚念经,宝玉便也留在了那儿。 贾环因为要求护身符就和贾蓉一起到了侧殿,他还记得上次就是在这殿门口遇见了陈丕,真是有够倒霉的。 “三叔。”贾蓉从案上拿了签筒给贾环, 他跪在如来金像下晃了晃签筒,好一会儿才掉出一支木签,“上上签,此卦大吉……”看着上面的签文,贾环若有所思,但一时不解其意。 贾蓉左右看了看,殿内只有两个洒扫的小和尚,“解签的师父不在,三叔在这儿等等,我出去找找。”说完便出了侧殿。 “怎么又是你?” 贾环拿着木签跪坐在蒲团上,闻言皱眉转过身看去,发现赤云漾正站在他身后。 相国寺是不是和他命里相冲啊……懒得和这野蛮人起冲突,于是便转回身不理他。 赤云漾拧着眉头,今日他是一个人出来的,没有了赤云渡在旁约束,说话便更随心所欲,“喂,你聋了吗?死病秧子,扭扭捏捏的。” 贾环闭了闭眼,深深呼出一口气,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准备出去找贾蓉。 “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赤云漾伸手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不让人离开。 每次一见到贾环,他就觉得生气,这人总是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甚至没有正眼瞧过他,不知道在清高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是你骑马差点撞死我。” 这人手劲大得跟铁掌一样,长得又高,谢修说他野人一点也没说错,贾环只能仰着脸看他,“我说过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你倒不满意了?” 就是这样,看到他这张脸,赤云漾就觉得心里有把火在烧。 “谁撞死你了?你不是还好好站在这儿?你们汉人怎么这样小气?竟然到现在还记着?” 贾环都被他这一连串毫不讲理的反问弄懵了,“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贾蓉在相隔的两个侧殿之外找到了解签的师父,才返回来找贾环便看到了这一幕。 “三叔?” 看到贾蓉回来了,贾环立刻朝着他伸出手,似乎是被欺负了许久,声音也可怜得很,“蓉儿,他想打我……” 贾蓉闻言一拳就朝着赤云漾挥了过去。 只见他原本掣着贾环的那只手往下移,抱着人一道侧身躲过了挥来的拳头,语气不善,“小骗子,你果然很能装。” 贾环这下是真的生气了,怎么所有人都能把他拎来拎去的。 他现在好歹!也有!一米七几吧! 接着又听到身旁的赤云漾疑惑出声,“你怎么这么轻?”,他说着还不禁捏了捏掌下的细腰,“你的腰怎么这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贾蓉便再次攻了过来。 贾环也趁势踹了一脚,从他的桎梏下逃脱出来。 赤云漾冷哼一声,不想和贾蓉多交手,殿内的和尚见状也上来劝和,二人便就势各自退开了一步。 “蓉儿。”这个人感觉脑子不太正常,此时还是不要过多纠缠为好,贾环抚上自己被掐痛的手臂,“走吧。”便转身走出了这间侧殿,贾蓉忙跟了上去。 赤云漾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又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看,随后也离开了。 “三叔,你的手怎么样?” 贾蓉抬着他的右手臂,轻轻活动了两下,“好歹是一国王子,竟如此粗鲁,幸好没有扭伤。” “嘶……”贾环皱着眉头,慢慢把手收回来自己缓了一会儿,又小声哼道,“我是不是真的和相国寺犯冲啊。” “解签的师父在那边,三叔现在还去么?” 方才抽中的木签还被他拿在手里,“既然已经求了签,哪有不解的道理,自然要去。” 在另一间供奉着弥勒佛的大殿内,贾环把签给了解签的师父。 师父看了笑道,“恭喜施主,大吉。”他拿出一张珊瑚笺,提笔写下了解签的诗,然后递给了贾环。 “晓雨初晴映碧溪,童重春色上柴扉,黄金不尽家殷富,何必区区羡锦衣。” 既然自身所有,金山银海已经用之不竭,何必还要去羡慕为官的那点权力。 贾环看了有些疑惑,他所拥有的银钱,和卦象上说的‘富如井泉,虽用无竭’实在还差得远呢。 何来金山银海,又何来不必另起为官经商之念,实在不通…… “多谢师父,有劳师父赠予一枚随签护身符。”他将这诗收进了袖中,接过护身符后便离开了。 贾蓉没看到那诗,只知道他抽了个上上签,“到底是个好签,看来三叔还是受佛祖荫庇的。” 贾环笑了笑,“或许吧。” “环儿!你快来看。”宝玉见他二人总算出来了,便忙招手让过去。 原来是法会正在发符悬幡,贾环也是头一次见,感觉很是新奇,一时有些看入了迷。 直到在相国寺用过素斋,三人才启程回府。 ……………………………… 傍晚,贾环洗过澡躺在露台上看书,突然想起白天的签文诗,便从螺钿匣里把那张珊瑚笺取了出来。 露台上点着长生烛,温暖的光映在笺面上。 “嗯?” 贾环凝视着上面的字,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金山银海……” 他微眯起眼,“什么破签,这么不正经!” 他再也不要去相国寺了!
第53章 在四月十五,宝玉生日的这天,黛玉搬回了大观园。 “今日咱们还像往年似的,等入了夜在怡红院小聚。”宝玉一早起来,各处请安过后回了园子,又和袭人麝月几个商量着晚上如何玩闹。 一时知道黛玉回来了,连忙又跑去了潇湘馆。 黛玉正和探春在屋内说话,见他兴冲冲地跑来,探春从座上起身,“二哥哥来得真快,我们正说你呢。” “妹妹……”时隔大半个月没见黛玉,他有些情怯,“久未见妹妹,近来可还好?” 黛玉拿起桌边放着的书,淡笑着没有说话。 探春便推着宝玉坐下,“大嫂嫂还在议事厅等着,我先去了,今日是二哥哥生辰,你们好好说话罢。” 紫鹃端了清茶上来,“二爷喝茶。” “多谢紫鹃姐姐,这些日子有劳你照顾林妹妹。” 宝玉接过茶却没吃,将茶盏放在了一旁。 二人各有心事,一时无话,只是静静坐着。 黛玉带回了许多林如海给的古书字画,她亲自分好,让人送到了各姊妹房内。 雪雁这时正好回来,便道,“姑娘,三爷不在月蜃楼,我把东西都给晴雯姐姐了。” “嗯。”她拿过一旁早已给宝玉准备好的寿礼,“给你。” 宝玉笑着接过来,“就知道妹妹还是记着我的。” “也不知是谁,那日巴巴地跑到我家去,父亲差点儿生气了。”看在今天是他过生辰的份上,黛玉才嘴下留情,“幸好你没进去,竟还跟小孩子一样。” “我……我太担心你了。”宝玉想起那日的事,也有些后悔,觉得实在是唐突,怕给林如海留下不好的印象,“姑父没生气吧?明日我就去姑父面前请罪。” 黛玉笑了一下,“父亲宽宏,只是……如今一年大似一年了,你也学着稳重些才是。” 他有些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环儿也说过我的。” “入夜后,我就不到怡红院去为你庆寿了,你明白么?” 黛玉说完便拿起方才看的那本书,抿着唇轻轻咳了两声,往内室去了。 宝玉也随着站起身,本想跟过去,但又在她卧房前停住,呆站了许久,而后转身离去了。 他出了潇湘馆,一路沿着沁芳桥回了怡红院。 “怎么才出去一会儿就这么个样子了?”袭人看他双眼无神,怔怔地随意坐着,“二爷……二爷?” 宝玉回过神来,“今夜不必聚了,现下我要看会儿书,你去多点几盏灯。” 袭人不明就里,但是他难得有看书的念头,几个丫鬟登时又忙活起来,怡红院的灯一直到深夜也没熄。 …………………………… “二哥哥怎么想起来看书了。”贾环才从陈文景府上回来,猛然听了这话还以为宝玉又犯什么傻了。 总之不会是突然开窍想认真念书了。 晴雯上前给他换了身衣裳,“旧年里也有一次这样,我听碧痕说,看了三四天也就熄了劲了。” 贾环踩着木屐上二楼,香扇和晴雯端着茶饭用物也一道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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