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此刻的席上众人。 “本官(宫)怕不是在做梦吧!”看着高台之上,执剑而立的太子爷,众人心下不由神色恍惚。 胤禔使劲儿揉了揉眼。 “啊!” 良久,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叫!众人这才恍然惊醒了过来。 “万岁爷!” “汗阿玛!” “陛下!” 伴随着数道惊呼声,反应过来的众侍卫忙将圣驾团团围住。右手紧紧按着腰侧长刀,看向众人目光戒备。 尤其是席上,此时正一脸兴味的准噶尔可汗。 “汗阿玛,可曾有伤到?”解决了巨兽,胤礽下意识转身,正对上自家汗阿玛满是惊愕与复杂的目光。 “保成………” 微怔了片刻,确认自家汗阿玛确实无碍,胤礽方才松了口气。 无视了来自水榭四面八方各异的目光,太子殿下无比自然地将手中长剑提起,正对向一侧神色紧张的侍卫统领。 众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只见眼前的太子殿下眉眼弯弯道: “这把剑不错!” “哈?” “啊!”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腰间已经空了的侍卫统领“………” 伸出手,颤颤巍巍地将长剑接过。不远处,半人来高的巨虎这会儿正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脖颈处不断涌出的鲜血几乎染红了脚下大半个绒毯。 然而此刻手中三尺青锋之上,却几乎看不到半丝血迹。 这得何等恐怖的速度啊! 一众侍卫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富察永安抬头,正对上太子殿下微带着几分笑着的侧脸。宽襟窄袖,一身繁绉的太子吉服反倒衬地人愈发清润,整个人立在这里,宛若一块儿上等暖玉。丝毫瞧不出方才挥剑斩猛虎的利落劲儿。 到嘴的话下意识就瓢了: “不………跟奴才的剑无关,不错的是殿下您……” “不是……不是……殿下您不是不错。”不得不说,这一刻,年轻的侍卫统领简直一巴掌拍死自个儿的心都有了。看着面前神色微怔的太子爷,富察侍卫无比垂丧地低下了头: “奴……奴才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您剑术超绝。” “噗!” 须臾,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轻笑。 *** 翌日 “哎呦,大殿下啊,您都搁这儿转了好些圈了!再转下去,就是您不晕,奴才几个也该倒地了………”此时刚过五更天,晨光微熙,校场四处尚还有些昏暗。 靠近演武场的一处大树底下,几个半大不小的身影正猫着腰凑做一团,别说,远远瞧着,还真有那么几分猥琐。 凑近了瞧,嗯……更傻叉了怎么办? 瞧着眼前猫着身子,不断伸长脖子往里间探的主子爷,永寿忍不住扶额: “爷啊,要奴才说,咱要看就去光明正大的去瞧呗!太子爷素来有礼,决计做不出赶人这般没品之事的?” “再说了,近来想要观摩太子殿下练剑地多了去了,也没见哪个被赶出来的。” 大树底下,不时传来几声虫鸣。一旁的的永寿苦口婆心,然而当事人胤禔却是半分都听不进去。 维持着猫着身子的动作,大阿哥乌黑的眉毛忍不住抖了抖: “闭嘴,爷这会儿过去,不是擎等着被老二笑话么?” 显然,大阿哥还记得自个儿当初嘲笑对方花架子,不中用的事。 永寿嘴角微扯,很想说太子殿下那般神仙人物,哪里会将这点小事儿放在眼里。 也就自家主子…… 那句话怎么说呢,又菜又爱玩儿。回回都想从对方身上寻出不妥来,偏没有一次不被打脸。 永寿忍不住想要捂脸。 不过,看着不远处执剑轻舞的太子爷。嗯,自家主子直到现在心态还没崩,其实已经超乎常人良多了不是吗? 尽量压低着身子,小伴读这般宽慰自己。 然而下一刻 “你们在做什么?” 完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包括大阿哥在内的几人不由身下一抖。见到来人的那一刻,永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果然下一秒,只听这道声音无比欠揍道:“哦………我知道了,你们也是想要瞻仰我们太子殿下习剑的英姿,更甚,还想要偷师!” “胡说!”仿佛被踩着尾巴的猫儿一般,大阿哥当即起身跳脚: “宫中剑术高明的师傅多的是,小爷身为皇阿哥,有什么学不到的,至于跟他老二偷师?”说这话时,大阿哥还象征性地学大人挥了挥衣摆,梗着脖子做不屑状: “再说了,这可是皇家校场,爷何想呆在哪里就呆在哪里,还要他老二同意不成?” 爷,永寿忍不住捂脸,话说您这确定不是不打自招吗? “是吗?”闻言,巴尔图冷哼一声耸耸肩膀不置可否: “反正也无所谓啦,我们爷说了,过了今儿,每日习剑就改到毓庆宫了。说着还叹了口气: “没办法,谁让每日特意过来瞧我们殿下习剑之人这么多呢?” 言罢,只见巴图尔轻哼一声转身而去。 徒留大阿哥气鼓鼓地留在原地:“若不是看在康王叔的面子,爷我……哼!” “永福永寿咱们走!” 爷可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兄弟倆无奈对视一眼,只得抬起脚根了上去。 “怎的去的这般久?”校场上,胤礽一身钴蓝色劲装,衬得身型愈发纤瘦修长,紧紧束着的袖口更显出十分的利落来。 剑花轻挽,众人回神之际长剑已然落回了腰剑。哪怕看了许多次,几人仍是不由心生叹服。 同样的师傅,同样的动作,殿下做出来就行云流水,气势万钧,而他们自个儿……… 唉,不提也罢。 从汀兰手中接过素帕,胤礽这才转头看向一旁的小伙伴。 “无事,遇上几只偷偷摸摸不敢露头的小耗子罢了。”巴图尔得意地扬了扬眉,众人听罢也没多在意。 实在是,自寿宴那日起,暗戳戳前来偷瞧的人实在太多了些。 唯有一旁的张若霖轻踢了对方一脚。低声道:“大殿下乃万岁爷亲子,远非普通皇室宗亲,平日玩笑几句便罢了,不可心生不敬………” “知道了!”用力踢了踢脚下的石块儿,巴尔图撅着嘴有些不满地嘀咕道:“还不是大阿哥,见天儿地想寻咱们殿下的不是。” “还大哥呢,见不得自个儿亲弟弟半点儿好处。” 这话说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巴尔图嘴角常日挂着地笑意也没了踪影。 一旁的张若霖若有所思。 天边越发地亮了起来,眼看快要到绶课的时辰。几人说笑便要往上书房走去。 胤礽一行人离开口,校场西侧的树荫下,方才一前一后走出两人来。明黄色的衣摆处,金线织就的巨龙体态昂扬,正是康熙爷无疑。 “太子殿下小小年纪便勤勉如斯,怪不得能够一剑斩杀巨虎,更是震慑蒙古诸王公。” 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身后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不由面露赞叹。 那日寿宴,他亦是在场,然而却连手中的剑都没来得及拔出。一切便已然彻底结束。 “尤其是准葛尔,自新任可汗上位以来,野心勃勃之态更是丝毫不加掩饰。不过这回………”说着男子轻笑着摇了摇头: “怕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怎么?万岁爷怎地好似有些不乐?” “这倒不是……能让准葛尔吃瘪朕自是心慰。但……”斑驳的光影下,康熙面色忽明忽暗,便是亲近如纳兰,也瞧不出其中真意。 良久,方才听对方轻叹一声道: “容若啊!你觉得世间当真有如此天赋异禀之人吗?” 微怔了片刻,男子似是明白了什么:“奴才自幼生于官宦之门,常日所见不过脚下这一方天地。曾也以为所谓天下之大莫不过如此,然而此番远游归来,方才觉出自己当时的浅薄来。” “天下之大,天赋精奇者何其之多?太子殿下心思诚挚,陛下莫要过于自扰才是。”轻叹一声,纳兰容若转身,一袭素白的衣衫说不出的坦荡疏朗。 康熙轻笑着摇了摇头:“容若还是这般实诚,若是今日你阿玛在此,说的怕不是这般意思了。” 说到明珠,纳兰容若也没什么好避讳地:“阿玛同赫舍里大人分执已久,对于太子殿下,确实心生碍障。对方所言,于陛下而言,怕是并未有多大的价值。” 话虽如此,康熙仍是摇了摇头。 若仅仅是这一桩便罢了,然而事实上,在看到对方一剑斩落猛虎的那一瞬,玄烨脑海中却不由想起早前种种: 去岁病重之际,每每保成过来,康熙便自觉身上轻松许多,原他也以为是见到儿子,心中欢喜之故。然而如今…… 还有保成,小儿多病,便是身子强健如老大,每逢换季也总要添上几分症候,然而保成呢?康熙细思之下,这两年除去平安脉,竟少有延请太医之时。 连常日里跟着对方的小四也是如此……… 如此种种,由不得康熙不多想几分。然而这些,俱不是能为外人所道的…… 一旁的容若好似看出了什么,这会儿不免温声劝慰:“万岁爷同殿下父子情深,便是有什么,大可直言道出便是。” 康熙却仍是摇头:“如容若所言,保成待朕之心确实纯孝,朕又如何愿因着过多猜忌伤了吾儿之心……” 陛下素来纲乾独断,这是第一次,纳兰容若从对方眼中看出纠结之态,怔忪片刻,纳兰好似明白了什么。太子殿下之于如今的陛下,莫过于一方再纯净不过的玉瓶,每日悉心擦拭,不容有一丝不完备之处。更容不得任何人,包括自己有哪怕一丝一毫地损毁之意。 然而,这般小心翼翼,又当真是对的吗? 这一刻,对于那位一剑惊鸿的太子殿下,纳兰心中突然多了些许叹息。 *** 凉山寺坐落于景山之北,距紫禁城不过数里之距。 夏末时节,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中尚还带着少许青草的气息。一行人刚行至半山腰,眼前便是一片云海缭绕之景。巍峨的云峰下,不时有古老的钟声似是从遥远的东方方传来。 再往前走,叮咚作响的山泉旁,一座金碧为顶,宝相庄严的山寺便显露在众人眼前。 “汗阿玛果然还是怀疑了!”从象征着太子身份的玉辇上起身,看着眼前这些恭敬有礼的小沙弥。胤礽含笑示意,一行一止俱无半分不妥之处。 自那日出剑之后,胤礽便清楚,以自家汗阿玛的聪明,心下不可能没有半分怀疑。如今这般…… 也算是最后悬着的一颗石子终于落了下来。 忽略心下的微不可见的酸涩之感,胤礽折扇轻摇,径自朝着御驾处走去。
143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