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誉了,我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景元客气道,常年跟官场打交道,表面功夫几乎刻在骨子里。 津岛跟人对视一眼便错开了视线,心里明白这都是场面话,接下来景元该领赏领赏,津岛借着机会跟种田打交道,拓宽人脉。 种田默不作声的看着,有些好笑的看着之前还恼羞成怒把他赶走的景元此刻又乖成了好下属,一点幺蛾子都没给他生。 津岛扭头跟种田你好我好大家好,景元十分有眼色的向旁边走了几步,混在一群警察里面,争取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抱着他风衣的小警察,代表全体警察对景元发出颤抖的质问:“刚才我们赶走的是长官?” 他还记得景元第一个命令就是把无关人士赶走,这是无关人士吗!? 景元毫无心理负担的点点头:“对啊。” 小警察:“.” 小警察苦哈哈的耸搭下一张脸:“完了,我的工作还是没保住。” 景元拍着他肩膀安慰道:“正好,你不用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了。” 景元没了工作,就冲这张脸也能吃喝不愁,他能做什么,给人当衣架子吗? 小警察面无表情的挣脱开景元的手:“我谢谢你。” 景元真心实意的露出一个笑:“不客气。” 说着,他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个黑色的东西向前跌去,他一惊,下意识弯腰将人捞在怀里。 太宰治平时表现出来的成熟与疯狂让人几乎忘记他不过是个六岁左右的孩子,被绑走两天,体力早该达到极限,平常孩童能撑到现在景元都能夸赞一句意志力顽强。 太宰不止被绑了两天,还两天没有吃饭,那伙九年义务教育都没读完的蠢货们都没想起给他备点食物。 手脚冰凉,胃部抽筋似的绞痛,饥饿感灼烧似的挠着他心肺,可他一想到吃饭浑身就恹恹的不想动弹,更恶心的酸液从胃部涌上来。 明明在景元面前装模作样委屈了好几次,可真正轮到自己难受的时候反而不想让人看见。 他昏昏沉沉中,居然还有力气装出轻松的样子,强忍着胃痛双手抱着景元的脖颈以免对方扭头看见自己苍白的脸色。 景元侧头只能看见对方卷曲的黑发,听着耳边匀称的呼吸只以为是他累了,从小警察手里拿过自己的风衣把小孩团团包住,一手拖着臀部,一手轻柔的拍着后背,哄着人睡觉。 “景元。”种田在不远处叫他,他本想把太宰治送到别的警察的怀里,可兔崽子抱着他不放手,只好抱着走了过去。 他没错过种田眼里闪过的满意,顶头上司不住的点头,说道:“没想到你跟小少爷的关系这么好了。正好,我想让你去陪他几天,小小年纪受到惊吓,你又是第一个救他的,肯定愿意让你陪着他。你好好安抚,工资的事别担心,照常发。”种田友好地拍拍景元的肩膀,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景元笑的有点勉强。心想,惊吓?第一个救他?就连绑匪都是兔宰子给忽悠来的,他能被吓到? 种田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只是想把他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踢出异能特务科的权力中心,但又不想放任他随意在这个国家走动,绑架事件正好上赶着给了种田机会。 把景元扔到津岛家里,一面限制了景元的出入,一面对津岛示好,还能监控津岛日常动作,一箭三雕,还能再鸡贼吗你? 津岛面带犹豫:“景元先生这么出色的人才用来陪伴犬子,实在令我不安,我多谢种田先生的好意,可…… 砰—— 不远处的学校废墟突然爆炸打断了他为说出口的话,红色的火光自下而上冲天而起,蘑菇似的向外冲泄膨胀,建筑的石块与钢铁带着灼热的温度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一群人尖叫着连忙向远处跑去,天空中砸下来的破碎石块如倾盆大雨不给人躲避的空间。景元绷着脸回头,下颌线划出锋利的线条,他手掌紧握,眼中金光初显,他本不想这么快将力量暴露人前,可现状危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些石块和钢铁在半空中碎成齑粉飘散四周,连带着灼热一同散开。 有人帮忙,是种田安排在林子里的其他异能者? 景元视线在奔跑中快速掠过的树杈中巡视,终于,在一片树冠掩映中,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长者似乎有些惊讶的跟他对视,似乎没想到自己被发现,随后冲他微微一点头示意,举手投足间带着军人的锋利。 景元金眸骤缩,紧握的手掌蓦地松开,调动的力量同时松懈,他回过头将太宰压在自己怀里向远处的空地跑去。 大火灼烧天空,噼啪的燃烧声中烧尽了曾经人类在此的痕迹。 众人面上印着跳动的火光,不少人劫后余生似的松了口气,奇迹般的没有一个人受伤。 种田和津岛的脸色黑沉的吓人,刚才的风度翩翩也在一场奔逃中变得狼狈。景元躲在人群中,见此微微挑了一下眉头。 他本来以为这场爆炸是种田为了促成他入住津岛家做的戏,可他脸上的恼怒不似作假,应该连他也都没有想到这里会爆炸。 津岛又为什么? 没等他想清楚,种田便催促着他们离开,远处爆炸的余韵还在继续,时不时传来的轰响声捏着众人绷紧的心脏,生怕那爆炸波及到他们,忙不迭顺着种田的话,坐上车向外面奔逃。 在爆炸的余响中,景元抱着太宰坐在车里向津岛家的大宅驶去。
第9章 胃痛,一生之敌 津岛家的宅院并非景元第一次来了,上次只看见那绿意盎然的庭院一角,还没好好欣赏就被当做绑匪引来慌乱,这次则是作为客人正大光明的驶入,前后反差让景元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笑意。 不过景元咂摸片刻回过味来,又气又好笑的想,还是被兔宰子给忽悠过来了,到底是如了他的愿。 可这又能怎么办呢? 如果景元想,他大可以丢下这倒霉工作潇洒自在的到处游山玩水,有一万种方式让太宰再也见不到他。 可他还是来了。 或许是太宰在他肩头酣睡的依赖模样,又或许是在荒废布满灰尘的走廊上,这早早看透人心又茫然不知所措的小孩像是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带着偏执看着他的目光如难忍的丝线缠绕理智。 他没办法就这么离开。 景元想着,沉沉叹了口气,无声透着怜爱。 他垂下眼睛,假装小憩。躲开司机的隐约好奇的探究,心里回想种田跟他擦身而过时在他耳边的轻语:观察津岛家一切可疑动向,时时汇报。 就好像已经搜集了所有证据,随时准备宣判罪刑的法官。 他一下一下轻柔抚摸着在他怀中睡着的孩子的背脊,孩童温热的体温顺着衣物传来,带着些微的安抚。 车辆缓缓停在西式风格别墅的门口,发动机停止,司机扭头看向他示意他可以下车了。 “醒醒,我们到了。”景元从思索中脱身轻声细语地哄着太宰。 少年跪趴在他怀里,自从上了车再也没动过,如果不是他胸口稳定的起伏呼吸,景元怕不是以为他怀里抱着的是个布偶。 少年轻哼一声,软绵绵的,像是被打扰了睡眠而撒娇的孩子,直到这时才像个幼崽,多了人气儿。 景元失笑,拢了拢披在孩子身上的风衣,保证不会被风吹到后这才放缓了动作下了车。 他对幼崽的包容性很高,太宰醒着的时候一张小嘴叭叭叭实在不讨喜,但睡着了他到是软的不可思议,景元的语气也没有他醒着的时候故作的冷漠。 要是太宰此刻醒着,看见景元脸上不是装出的温柔,怕是连他自己都要喊一句不可思议。 只可惜,他没看见。 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津岛看见景元怀里的太宰,皱了眉头,以一个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骂了句:“不像话的东西。” 景元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原本轻松的心情一下子散了,他察觉到太宰怀抱着自己脖颈的手似乎紧了些。 他听见了。 津岛没察觉,他蹙着眉,继续道:“也不知道自己给别人添了多大的麻烦,跟个女孩似的躲在别人背后,简直不知羞耻。丢我们……他说到这里,看了眼外人,还是止住了话头,没有让更残忍的话语吐露,只是提高了声音训斥道:“你怎么还不下来!父亲训话你不该看着我眼睛吗!难道要我请你吗!短短两天连礼仪都忘了?” 太宰呼吸微弱的听着,听见津岛猛然炸起的嗓音,身体下意识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放松下来,无所谓的用稚嫩有些哑意的嗓音,轻轻在景元耳边道:“放我下来。”语气平淡好似没有听见父亲的责骂,在提出一个稀疏平常的请求。 态度全然没有之前的疯狂,乖巧的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可景元没觉得高兴。他抱着小孩的手安抚的拍了两下。 景元抬头笑着看向津岛:“他累了,好不容易从绑匪手中解救出来,还是让他好好睡吧。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也不迟。” 太宰似乎没想到景元这时候护着他,一时愣住,居然没想起挣扎。 津岛神色晦暗地看着胆大妄为,敢跟他作对的年轻人,他本以为不过是个靠着漂亮皮囊哄骗绑匪的花瓶,可这花瓶仗着种田的背书,居然敢毫不畏惧跟他对视,没有半分退让,简直不把他这个议员看在眼里。 对幼子的不满全然转移到了景元的身上,他冷笑一声,阴晴不定的冲着景元道:“随便你。” 他扭头走向别墅的大门,手杖戳在平整砖石地面上发出簇簇的声响,他走了两步好像才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我家不喜外人走动,没事别出来。三餐会送到你的房间,不……津岛笑了两声:“今天的饭点已经过去了,请别介意。” 什么幼稚的报复,不给饭吃。景元有些无语的想。 这时别墅的大门开了,一位雍容妇人从中缓步而出,擦拭着脂粉的脸精致漂亮,神情木讷,快步走近。 想来这就是女主人,太宰的母亲,景元已经做好了将孩子送还的准备,却见那女子快步走到津岛身边,脱下男人的衣装,搀扶着他走进别墅,清晰的脚步声从其中传来,直至消失不见,女子也没看一眼太宰。 景元抿了下嘴唇,抱着太宰的手紧了几分,正好这时一个管家一样的人走过来,对着景元躬身,抬手做了个请状。 “您的房间在这里,少爷的房间在这里。”管家带着人七拐八拐带到别墅一处背阴的角落,指着相对的两间房间说道。 说完,还不等景元问些什么,便冷漠的倒退,转眼间消失在了楼道。 偌大的别墅,除了两人间细小的呼吸声外居然没了别的声响,沿着走廊尽头看过去只觉得狭小阴森,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气顺着墙壁和地面涌入四肢,直往骨头缝里钻,冷的人直打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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