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巧的从窗户翻出去,无声落在草地上,在临走前,他匆匆瞥过餐厅,只看见这家人带着相似的如同枯木般的神情坐在饭桌上,没有对吃饭的惬意,也没有对饥饿的焦躁,只有一片冷漠,比起吃饭,更像是上坟。 这个家,从头到尾充斥着死寂的生活。 连微小的生动都被打入寒潭。 太宰察觉到景元的走神,带着被忽视的不悦轻轻戳了下人的腰身,满意的感受到手下的皮肤紧绷了一瞬后视线又看回了自己:“我的小偷先生在想什么呢?” 声音还带着满足过后的懒洋洋,拖长了声音听不出恶意。 景元压下在常年征战中生出的制服敌人的本能,笑骂道:“小偷怎么来的。” 太宰眼睛沉了一下,很快又装着不在意说着:“父亲不是断了你我口粮了吗,不经允许,这不就是小偷?” “强词夺理。”景元嘴角抽了一下,也被激起了幼稚的拌嘴:“那荣获绑匪和小偷名号的景元哥哥想问问小混蛋少爷,你是得不到关注就会自闭的娇嫩小花儿吗?” 说完,又忍不住感叹道:“还是你刚才病蔫儿的样子看着乖巧。” 太宰龇了下牙,微妙的生出了不爽,推开放在眼前的粥,抬手抓住了青年的衣领:“那景元哥哥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喜欢刚才的我?” 明明都是同一个人,偏要分出个高低胜负,连带着本人都显得幼稚起来。 抓着衣领的力气太小了,稍微挣扎就能躲开,可景元没这么做。 他抬头望着天花板,耳边带着的垂着红色耳坠顺着动作晃了两下,衬的青年的皮肤苍白,几乎有些晃眼。 他故作艰难道:“你刚刚缩在被子里的样子实在可爱的紧,认识你这么多天就刚刚还有点小孩子的样子,跟个猫崽一……他意犹未尽地“啧啧”两声,加了个形容词:“可爱。” 太宰面无表情一撒手:“那你去找他啊。”身上那股起死回生的灵动劲儿一下子又被卷入无法挣脱的死寂。 前后变化太大,反而让人觉得是小孩傲娇的撒娇。 景元闷笑两声低下头,他背对着窗户,挡住了光亮,唯有那双璀璨的金眸亮在狭小的荒芜中。 两人的呼吸声静静回荡在胸口间,景元薄唇轻启,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不过,我更喜欢你现在真实的模样。”不加掩饰的显露出情感的波动,带着让他都羡慕的雀跃。 太宰微微瞪大了眼睛,他明显听见了自己心脏狠狠地一颤,他不懂什么是比太阳更明亮的,但在这时,他似乎发现了“比月亮更温柔的。” 太宰抿了下嘴唇,有些狼狈的错开眼神,抬手胡乱的揉着景元额前的碎发,揉乱了那温柔的目光,心想:太刺眼了。 景元笑着抓住了小孩的手塞进了被子里,抬手拍了拍哄着道:“我去把东西送回去,你早点休息。” 太宰哼哼唧唧道:“托盘放在哪里也没事,会有人过来收拾。” 景元:“那可不行,小偷的名号景元哥哥暂时还不想要。” 他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这才站起身,拿起托盘推开窗户就要往外跳。 床上传来的闷声:“就算被发现也没关……总不至于杀了我。”话里话外不想让他走。 景元扶着窗户的手捏紧了一下,太宰无所谓的话语似乎将他父亲过往的冷漠和无视在眼前铺陈开来。从小备受宠爱着长大,甚至能肆意对大人撒娇的景元只觉得心脏被扎了一下,之前被小混蛋算计的不痛快霎时烟消云散了,连同那些记忆都潜移默化的被美化了,有些可恶的小孩也慢慢变成了被淋湿的猫猫,甚至在心里升腾起了名为心疼的情绪。 他转移了话语,平静道:“我就在你对面,有什么事你去找我。” 耳边传来窗户被关严时发出的轻响和草地发出的簇簇声响,太宰闷在被子里,面容上一片冷静,漫不经心地想:景元果然对“可怜”没有抵抗力。 如此陌生又好玩的人类,让他升腾起对“玩具”的探究和喜悦,甚至将自身作为筹码放在让对方留下的天平上。 他抬手学着景元的手法揉了揉他自己的脑袋,柔软的触感让他突然愣了一下一个想法冒了出来打破了那点非人的心绪:在景元眼里他究竟是个什么? 猫吗? 一回生二回熟,景元这次找厨房顺便把这栋别墅的结构摸了个七七八八这才站到了属于自己房间下方的墙角下,他向前冲了两步便轻巧的踏着墙壁,手掌撑住了二楼的窗户,等他落在地板上,下意识抬眼在房间内环视一圈就发现床上多出了个东西。 他回头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房间内的陈设,虽然是跟太宰房间一贯的“酒店式房间”,但确实是他房间啊。 他走过去掀起被子,太宰缩在他被子里,可怜巴巴露出一张瘦削的脸:“景元,冷。” 景元看了眼外面阳光明媚的天空,脑门闪过一连串的点点点。
第11章 你居然还会上学 睡眠不足时,就连窗外平时听着悦耳的虫鸣鸟叫,风吹树叶声都变成了听见起床闹铃的烦躁。 景元不掩饰自己的困顿,歪歪扭扭的靠坐在床上,一手搭着膝盖打着哈欠,半阖着眼睛看着太宰换衣,昨天病蔫儿的样子已经消退,又恢复了往常淡漠的样子。 呢子布料做成的小西装和短裤一件件穿好,比起往常穿着的和服添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灵动。 景元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颇有些稀奇:“这才七点,你打算去哪儿?谁又倒了霉得见你?”顿了下打量着少年揶揄道:“还穿的这么像个人。” 就好像平时不是人一样。 太宰整理衣服的手顿了一下,越发确定自己在他眼里是个猫。 他瞥了眼懒散的坐在床上的青年,突然有了股气,秉承着自己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活的念头,语气中带着若有若无对他懒散模样的鄙夷和嘲讽,道:“我得上学,不知道日理万机的景元哥哥今天打算做什么?”不等景元回答,太宰自顾自做了猜测:“吃饭,睡觉?” 我还打豆豆呢。 景元没如太宰的愿露出恼怒的样子,反而惬意的闭着眼点点头:“不错的想法,那就按你说的办吧。”特别是对最后一个非常感兴趣。 太宰用舌头缓慢划过口腔内壁,突然觉得牙痒痒,堪称咬牙切齿:“你不打算完成一下种田给你的任务?他可不养闲人。要是知道你每天在这里睡……他留出了意味深长的停顿,让景元自行想象后果。 景元无所谓的耸耸肩膀:“我都说我是来度假的,要是玩的不开心,我马上就能走。”言语中没有对这位异能特务科最高长官的尊敬,就差把忽悠两个字挂在脸上了。他顿了一下,语气有点幽怨:“话说回来,惹得我今天不想动弹的罪魁祸首不就是你吗?” 昨天一时心软允许太宰在他房间睡觉,谁知他一晚上跟个陀螺一样滚来滚去,在将军之位数年,其间数不清的征战与暗杀让景元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他硬是睁了一晚上的眼睛,盯着的天花板都在他的惆怅中扭曲成嘲笑他的鬼怪,半点睡意都没有。 罪魁祸首无辜的眨眨眼,因瘦削的脸而显得眼睛圆溜溜的,天真的像是犯了错却理直气壮的猫。仗着主人的宠爱为所欲为。 太宰没再耽搁,飞快钻出房门,哒哒的脚步声急促响起渐渐远离,鞋跟踩在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他打算赶在父亲起床去客厅吃饭前收拾好一切早点出门,可他没跑下木质楼梯,就看见父亲穿着那身色调暗淡的和服,一脸威严的站在其下,阴沉的目光如鹰隼般盯过来,像是要扒开他的皮。 太宰僵在楼梯上。 景元懒在床上,眼中一片清明,哪里有刚刚的困顿。如果房间里其他人,定会发现这让人惊叹的俊美青年眼中不复温润,甚至带着让人浑身发寒,发抖的怒意,如临深渊。 常年居于高位,本人脾气再怎么温和,无意识间也会流露出属于上位者的尊严。 他搭在膝盖上手指缓慢摩挲着,似乎在将自己的思绪一点点理清。 太宰从昨天开始就不加掩饰自己知道景元来的目的,甚至有意无意的提起催促着景元,更是隐晦的提出可以利用他来达成目的。 太宰也许跟种田达成了什么默契,例如前者提供深入调查的线索,后者销毁太宰身份,永远摆脱津岛家的束缚。 景元手指一顿,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握拳,眉眼闪过一丝狠戾。 他不管种田将一个孩子卷进这么危险的事情究竟是出于大义还是为了和平,这都不是理由。 昨天太宰因为胃痛而惨白的小脸历历在目,他不敢去想如果他拒绝了种田的请求,没有及时赶到绑匪处,这小家伙是不是要生生饿晕过去? 他不过是对待平常人的态度,那小混蛋就敢离家出走来找他,就连晚上睡觉都害怕他离开手指一直抓着他的衣角。 像是几辈子没碰见能说话的人。 景元本想着,这孩子家世好,吃穿不愁,何必跟着他流浪四方,平白受委屈? 可他的父亲看见劫后余生的孩子,没有喜悦只有给他丢脸的愤怒,他的母亲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偌大的房子沉暮阴森,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拽着所有诞生在这栋房子的人跟他一起埋葬。 若是没见到也就算了,可是他见过了,就没法轻松的离开。 他只是太胆小了,连温柔都怕被戳伤。 太宰就像是藏在层层面具之下伤痕累累又渴望有人能找见他的猫崽。 景元一开始装出的冷淡支离破碎,露出其下柔和的本质,在远离罗浮的蓝色星球上,身为将军的职责也放下,捡起了被自己藏在心灵深处的幼稚,来一点点消磨太宰脸上沉重的面具。 景元抬手揉了揉脸孔,几秒钟后快速站起,连同疲惫和恼怒一起丢在床上。 太宰木着脸从刻画着繁复花纹的对开大门中走出,在父亲紧盯的目光中克制着自己放慢了脚步,以维持所谓的大家族气质的风度打开停在门口的车门坐了上去。 黑色的车窗隔绝了如影随形的目光,僵硬的后背终于放松了下去。 太宰瘫在座位上,成了个猫饼。 “我虽然没有去过你们学校,可学生上学都不带书包的吗?你该不会想逃学吧?”含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太宰猛地睁开眼扭过头,本该懒散度过睡觉吃饭一天的景元正坐在他旁边,穿着白衬衫和风衣,微微侧着头带着点懒意,又是能上杂志封面的人模狗样的漂亮。 太宰一时间心里想了许多,早上他装着不在意,可景元那句我随时能走的话还是让他怔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暴虐的想法,没在表面上露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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