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兵」微微一笑,向大厨真诚道谢,说又给他添了麻烦,结果不出意料地又得到热情淳朴的大厨摆手三连。x 在大厨看来,这只不过是一个随手就能帮的小忙,实在算不得什么。见蛋包饭顺利完成,便催着「散兵」赶紧带回去给人尝尝。 毕竟,精心准备的饭菜趁热吃才好。 「散兵」离开厨房的时候,走廊的窗户外地平线刚好收拢好最后一抹天光,昏黄的路灯安安静静肩负起照明的责任。 伴随着隐含期待的脚步声,被光投在墙上的影子向着目的地游走。 他会喜欢这次的蛋包饭吗? 「散兵」不知道。 但他希望那个少年能喜欢,就像上次的炒饭那样。 回去的路是一条普通的走廊。 时不时会有戴着燕尾帽的医护与人匆匆擦肩而过,也在偶尔,会有几只从半开的窗户溜进来的小虫子迷了路,嗡嗡嗡的乱撞。 这本是一条普通的走廊,不远处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拐角。 「散兵」迈着步子,脚步踏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来,一如往常。 在这条他走过无数遍的走廊里,本不应该出现任何意外的。 但意外它就是不期然的突然降临了。 就在「散兵」刚迈出脚打算走过拐角的一瞬间。 先是铺天盖地的惨白海啸般瞬间侵占眼底,紧接着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曾经见过一次的月亮。 它依然大得吓人,悬在仿似地底的天空中,像是下一秒就要朝着头顶倾轧下来。 愣神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风声,然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快速从后背袭来,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毫不掩饰的恶意。 他好像又被拽入之前的那场名为「深渊」的「梦」中。 “散兵大人…小心!” 心底忽的升起想要毁灭一切的恶劣情绪,连着嘲弄、厌恶与烦躁像涌泉一样不停的往外冒,仅一个眨眼的瞬间便将原本的平静撕得粉碎。 “一群废物。” 与自已一般无二的声音响起,却有着和他绝然不同的阴狠。 「散兵」来不及思考自已是在骂谁,因为在那象征危险的血腥气即将攀上脖颈,想要将其绞断。 一瞬间,他近乎下意识的抬手、转身…… 一声凄厉的惨叫和什么东西砸落地面的巨响在耳边重合,又好像将什么生生撕裂。 突如其来的耳鸣刺痛脑袋,「散兵」痛呼一声,身体摇晃了一下,却倔强地没有倒下。 他紧闭着眼,一手捂住脑袋,另一边循着记忆里走廊的布局,另一只手摸索到走廊的墙体,身子慢慢跌坐在地上,微颤着蜷缩起来。 突如其来的刺痛让「散兵」无法分出心思来判断现下的情况,只是本能的抵抗。 可他究竟在抵抗什么呢? 「散兵」也不知道。 摇摇欲坠的神思就像是一叶在狂涛骇浪中挣扎求生的破败小舟,渺小、孤独,仿佛下一秒就会倾覆,彻底消失。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缕风吹在他的脸上,带着微凉的温度,却有种别样的温柔。 那股钻心剜骨的疼痛好像被这缕风吹散,蝉鸣般的耳鸣也渐渐消退。 「散兵」尝试着睁开眼,视野渐渐由模糊转为清晰。 他看到一双杏眼,眸色浅淡,一如从窗外洒进的月辉。这双眼睛正沉静的注视着他,映出此时他狼狈的模样。 “…笨蛋先生?” 半蹲着的方鉴上下打量了一番「散兵」,见其没什么大事,从鼻腔里挤出一道轻哼,无厘头的说:“你一定不适合养宠物。” “?” “会饿死。” “……嗯?”「散兵」表情一瞬空白,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方鉴微微侧了下身子,白釉的瓷盘碎裂成数块,与托盘隔了一米远静静躺在洒了一地的饭粒之间,看上去好不可怜。 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刚从先前的状态脱离的「散兵」下意识想要开口道歉,却被方鉴一个抬手打断施法。 下一秒,「散兵」盯着方鉴几乎要戳进眼球里的一根手指,眼底划过单纯的困惑。 “这是几?” 「散兵」老实回答:“……一。” “那这个呢?” “二。” “不,这是你。” “?” 这平日里绵软无害的声音现在听着有点伤人。 “嘛…清醒了还不趁着现在没人来赶紧起来跑路,我可不想被清洁工薅着耳朵骂。当然,你如果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就当我没说。” 方鉴拽着「散兵」的手将人拉起来,半拖半拽地拉着人往回走。 「散兵」被拉拽着,看着方鉴的后脑,犹豫了几番,小声出言问道: “镜…笨蛋先生,散兵……是谁?” 那个不知是梦还是幻境的深渊里,与自已拥有相同声音的“散兵大人”,是谁? 话音刚落,「散兵」就感到拉着自已的手瞬间收紧。 “……和你一样,是个数字二。”过了好一会儿,从前面飘过来的声音这样回答他。 「散兵」敏锐地捕捉到方鉴言语行动间的不自然,又想起前不久普雷克与他说过的话,眼神微暗。 「真是一位可怜的孩子啊,被镜当作了……」 替代品……吗? 刚刚消退的烦躁卷土重来,莫名的恼怒火烧野草一般迅速席卷全身,一连串的问话脱口而出。 “和我一样?呵呵…一样……” “那在你眼里,散兵是谁?我又是谁?你为我起的名字又与散兵有什么关系?” “你明明叫做「镜」,又为什么跟我说你的名字是「笨蛋」,你是在怀念什么吗?你与散兵是家人?是朋友?还是其他的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是这样一副表情?我问这些令你感到为难了吗?这些难道是很难回答的问题吗?” “我只是想知道在此之前,我没陪在你身边的日子里,你遇见过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事;” “而在遇到我之后,你又透过我看到了谁,心里想了些什么……” 越来越急促的语气忽然顿了一下,「散兵」轻抬眼皮,眼睛像锁定猎物一样钉在方鉴怔愣的脸上,嘴唇轻启: “你的过去,你的全部……我都想要知道。” “你想让我知道的,你不想让我知道的。” “我全部都要知道。”
第66章 【白桦林遗梦】在看过去,在看未来 在「散兵」最后一个音节落地的那一秒,方鉴脑中紧绷的弦“轰——”的一声断裂、崩落。 等到方鉴堪堪拉回理智,他才发觉自已手里攥着尖利的碎瓷片,抵在「散兵」的脖子上,将人牢牢按在墙上。 碎瓷片的尖端已经刺破皮肤,伤口处正缓缓渗出一两滴刺目的鲜红来。 「散兵」半垂着眼,平静地看着他。 明明他才是被压制的那一个,却像是俯视歇斯底里者的胜者。 方鉴手指一颤,瞬间失了力气,碎瓷片从掌心滑落,砸落到地面上,声音有些刺耳。 「散兵」是谁? 一个妄想。 一个虚假的投影。 一场梦。 是的,一场梦。 方鉴忘不掉踏鞴砂混着“铛铛”打铁声的铁锈与火焰的古老味道,那是一颗最终被人夺走并踩得稀碎的糖果。 但他偷偷怀念了那丝甜味好久好久,在华丽颓靡的游郭里,亦或是在深夜安静的书桌前,他总是不自觉地陷入不切实际的幻想中。 如果倾奇者没有被伪装的博土欺骗,没有将踏鞴砂的一切丢弃,如果人偶没有加入愚人众,没有摧毁雷电五传…… 可惜现实没有如果。 那些只存在于梦里。 所以……天生对他怀有好感,会对他温柔的笑,一直陪伴着他不离不弃的「散兵」,一定只是梦中的光景,也只能是梦里的幻觉。 这就是一场由陨石引起的白日梦。 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可是,当方鉴望进那双平静的蓝紫色的眼眸中时,博土的声音突然钻进脑海,像一柄小锤,一下又一下敲击着他的脑壳,引起阵阵钝痛。 「你觉得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你身边的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 …假的? 走廊尽头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方鉴深吸了一口气,松开对「散兵」的桎梏,后退几步。 “……我也不知道。” 最后,方鉴踏着一地狼藉,疾步离开,只给「散兵」留下一个背影。 *** 【我该醒来了。 在那时,我反复这样告诉自已。 可我无论如何努力,不管多少次闭上眼又睁开眼皮,眼前的景象依旧是斯拉维亚的夜色。 昏黄的路灯在夜色中有点可怜,只有几只小虫乱飞,嗡嗡的陪着它。 最后,我放弃了。 我去了天台。 那里很安静,我很喜欢。 我不知道我在那里待了多久。 大概很久吧,反正到了最后…就连星星和月亮都不陪我了。 我没想到最先找到我的人是博土。 他依旧是一身「普雷克医生」的装扮,一如往常惹人厌的微笑面具一样黏在脸上。 他慢慢在我面前半蹲下来。 换做以前,我一定是要好好“问候”他一下的,但是这次我连抬眼皮的兴致都没有。 无所谓。 我大概就是这样一种心情。 管他打算说什么,我只当是几只乱飞的牛虻,像老黄牛一样随意甩甩尾巴意思两下就罢了。 见我这副样子,他脸上笑意更深。 他问我现在觉得这里的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回答:「我愿意把这一切当成真的。」 「那就是“假的”。」他这样说。 我没有反驳。 下一秒,他的表情变了,唇边的笑意渐渐淡去,眼尾略微下敛,近乎悲悯、又仿似戏谑地俯视着我。 活像是站在彩窗下的神父,虚伪的慈悲。 「斯卡拉姆齐探索深渊快回来了。」他状似悲叹的开口,紧接着他又说:「我也要离开了。嗯,如你所想,我是去接应他的。」 这绝对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的时间大概真的很紧,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大笑,他便表示出离开的意思。 只在临走时,他偏头回眸,用那双血色的眼睛盯着我。 「经过斯拉维亚的寒潮可不只一个,你可千万小心别冻死在雪里了。」 他是这样说的。 ————《白桦林遗梦》·八】 *** 终于从天台离开后,方鉴经过大堂时,余光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楼上的栏杆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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