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鉴歪头静静看着花魁落姬因兴奋而脸颊微红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依然怨恨着,心底也依旧空落落的,像只快要断气的幽灵一样; 但好像……真的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也许正如落姬所想的那样,重新赐予自已一个名字便是给予了自已一次重生。 而那时有一瞬间,他好像真的穿过了古老回忆中灼热的焰色,亦将海水的冰冷甩至身后,游廓三味线的弦音、装饰华丽的楼阁真真切切地挤进了他生命的一角。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属于游廓那抹迷离又颓靡的颜色最终也逐渐在他的生命中干败褪色。 就像一朵糜艳的花最终脱去水分,变作一朵枯瘪的干花。 方鉴选择将这朵“干花”封存在书的墨香里。 那是一段拥有橘子味的温柔黄昏和破碎的玻璃海面的故事。 — 感谢小奶猫子的大神认证和鸢萱的花花以及宝子们的支持和陪伴。
第60章 【白桦林遗梦】我在。我也在。 莫尔维赫最初见到「散兵」时是惊讶的。 不过这份惊讶在与「散兵」见面之后的三秒内就十分自然地转化为了疑惑。 他想他大概永远都忘不了那时人偶脸上的表情。 他不明白,明明容貌和那位阴戾的执行官一模一样,为什么「散兵」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没有眼含戏谑,嘴角没有扬起嘲讽的弧度,也没有像从前他们一碰面就会发生的那样用毒辣的语言对他进行挖苦、贬低; 只是在询问过方鉴的基本情况之后,露出一副他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的奇怪表情: 像害怕,像生气,又像是松了一口气,但是最后定格的神情又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散兵大人……真的会露出这些表情吗? 这个疑问在莫尔维赫心中像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越来越难以忽视。 于是,在普雷克医生的帮助下将方鉴被妥善安排进附近另一家疗养院后,莫尔维赫观察起「散兵」的一举一动。 天刚蒙蒙亮,打回温水,为仍在昏迷的方鉴擦拭脸和手臂; 七点,离开房间,取回仅供给给伤病人员的早餐; 床上昏迷的少年偶尔会皱眉,蜷缩起身子,梦呓几句。 而在这时,「散兵」就会略显局促地用手轻轻拍打着安慰。 至于剩下的时间,除了外出取餐就一直坐在病床旁,一手握着方鉴的手一边静静守候,像个精致的雕塑。 就好像其他一切事情都是如灰尘般无足轻重的存在。 又好像自已的半身早已与散兵大人拥有了超越与他之间的密切联系。 莫尔维赫观察得很好,甚至没有放过一处细节,但也正因如此,那份疑惑终于在最后滚成了重重压在心头的困扰。 一如此时天空之上阴云层叠的模样。 茶发青年在病房外站定,透过有些划痕的玻璃向内看去。 方鉴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平躺在床上,被同样条纹的薄被细心盖在身上。 淡色的眼珠再一转,便不出意料地看到「散兵」坐在床边,闭眸守候的样子。 唇不自觉抿紧了几分。 果然,这幅场景无论看过多少次还是…… 莫尔维赫难以寻找到一个词汇来准确形容内心的感受。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那大概就是一杯暖呼呼的蜂蜜水中被人坏心思的挤了一管芥末酱——怪异得很。 突然想去白桦林看雪了,就像从前每次觉得心底空落落的时候做的那样。 从日出一直呆到日落,放空自已,什么都不想。 但是如今的情况绝不允许他突然离开。 除却自已的半身,阿纳托利的父亲也在昏迷中,还需要人照顾,而阿纳托利已经数日不见人影。 莫尔维赫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又在做什么事,他只好守在这里静静等待。 莫尔维赫隔着玻璃窗最后看了一眼方鉴,确认无事后默默转身离开。 而刚走出没几步,他就听到一道稍显脆弱的声音说: “别走。” 虽然微弱,但他真真切切听到了。 像被按下了刹车键,莫尔维赫瞬间顿住脚步,而后迅速转身疾步重新来到病房前,打开门带着风来到病床前。 方鉴依然紧闭着眼,茶色的发丝仍然安静又脆弱地落在颈间。 他还没有醒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散兵」看着匆匆而来的莫尔维赫,目露不解。 莫尔维赫没有回应,甚至没有给他一个眼神,他只是定定看着方鉴的模样。 如此看了好一会儿,而后慢慢俯下身。 刚才那一瞬间听到的声音算不得假,那一瞬间感受到的悲伤与仿佛被丢弃的恐惧也算不得假,灵魂深处的共鸣在喧嚣着将他挽留。 他无法拒绝。 他做不到。 莫尔维赫握住方鉴的另一只手,十指交叉,垂下眼睫,嘴唇轻启:“我不离开。” “我陪着你。” 莫尔维赫突然感到方鉴的手指动了一下,他下意识目光上移,紧接着目光便与一双半睁开的眼撞在了一起。 “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因久睡而稍显虚弱的嗓音有些嘶哑,像片漂浮在半空的羽毛,方鉴看着莫尔的眼睛,轻微呜咽了一声。 “……我不喜欢。” 那场名为“过去”的长梦,真的太过漫长了。刀剑、人偶、童谣,海草、水声,游廓、脂粉…… 太多的人经过他的生命,来而又去,无比匆匆,到最后,任何炫目的颜色都褪至斑驳,只剩一层旧色。 这种感觉真的无比糟糕,就像有人捏着他的鼻子,硬灌了一大瓶热牛奶一样难受又憋屈。 敏锐地感受到半身不稳的情绪,莫尔维赫却一时找不到什么好听的词汇,只好笨拙地告诉方鉴自已的存在。 他握住方鉴的手又紧了几分,“我在。” 方鉴缓了一口气,疲惫又安心地闭上眼。 灵魂深处的共鸣安抚着他。 等到他再睁开眼,那份快要哭出来的脆弱便不见了踪影。 他以同样的力道回握住莫尔维赫的手,时间就如此静静流淌过片刻。 也就是在这一刻,方鉴突然感到自已的另一只手被攥紧。 方鉴转动眼球,顺着力道看过去,发现「散兵」正抿着唇盯着自已,一语不发。 方鉴眼睛映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思绪仍有些恍惚,强迫着发涩的脑袋想了好久才勉强记起他是谁。 “……「倾奇者」?” “嗯。”「散兵」这时才笑起来,他学着莫尔维赫的语气轻声说:“我也在。” *** 【…… 说实话,我当初觉得自已真的要死掉了。 不然为什么那些回忆会像走马灯一样事无巨细的在我眼前重新放了个遍? 不过我好像还活着(这大概是个好事),甚至醒来发现自已还在斯拉维亚,而不是蒙德的马斯克礁(嗯……这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现在我有些分不清自已究竟是不是在梦中了。 有一瞬间我甚至怀疑自已根本没有失去过观测过去、未来的能力,它只不过变了个形式,由简单的观察变为沉浸式体验,而且需要苛刻的条件来触发。 而我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但是…… 算了,不想了。 烦。 ……】 【…… 疗养院的伙食勉强还算不错,当然,如果没有热牛奶的话就更好了。 打分的话……我想我一定会打五颗星。 满分是十颗。 别迟疑,肯定点,距离及格一步之遥的那颗星就是因为热牛奶扣掉的。 我讨厌热牛奶的味道,所以我强烈要求「倾奇者」不要再拿热牛奶回来。 可这个“可爱”的人偶下一次竟然拿回了一杯常温牛奶放进我手里。 我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心口被那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的憋屈感和无力感堵得严丝合缝。 最后,我只能表情怪异的增添新要求:凡是跟牛奶挂钩的东西,都不要让它出现在我面前。 「倾奇者」对我一向有求必应。于是在下一次饭点,我掂着沉甸甸、硬邦邦的面包陷入头脑风暴。 大列巴·纯素无蛋奶版 「倾奇者」特意拜托护工人员找来的特殊款。 我对他的用心十分感激,但是…… 沉默着,我拿出一个莫尔送来说是要给我补脑子的核桃放在桌子上,然后抡起大列巴砸了上去。 大列巴毫发未损,核桃四分五裂。 怎么说呢…… 就是突然觉得热牛奶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 【…… 莫尔也讨厌热牛奶。 可当我把一杯热牛奶递到他面前,他却毫不迟疑地拿过去仰头一口闷了下去。 我问他感觉怎么样。 莫尔只是倚在墙上,垂着头双眼无神了好一会儿,最后才以一种诡异的安详表情回应我说: 「啊…还可以。」 我笑起来,没说话,手拿起那空了的杯子缓慢的左右晃了晃。 莫尔说我的表情有点可怕。 真是…… 我的表情哪里可怕了?我怎么看不到? ————《白桦林遗梦》·六】
第61章 【白桦林遗梦】做得好,有奖励 自苏醒过来后,方鉴便在疗养院内享受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贵族生活。 但方鉴心下总觉得不对劲。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这段日子太平静了。 平静过头了! 博土近期甚至连影子都没在他面前晃过,老实得简直不像个正常人。 母亲们常聚在一起调侃如果孩子突然安静一定是在作妖,那么依据这个旷世真理,博土突然安静一定是在憋着坏。 方鉴警觉,方鉴沉思,方鉴抓耳挠腮并对枕头发出一记痛击,最后捂着头直直平倒在床上,发出不明意义的低吼。 徒留一旁的「散兵」一脸空白地瞪着豆豆眼,围着床沿不知所措。 真是……博土在面前晃悠他心烦,玩消失更加让人抓狂。 方鉴脸埋在枕头里,低骂了一声,抬手狠狠砸了一下床。 迟早给他骨灰扬咯! 围着床无措转圈的「散兵」突然感知到杀意身体猛地一震,像只猫儿一样试探性的伸出手又迅速收回。 「散兵」豆豆眼眨巴眨巴,总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出声比较好。 就这样,「散兵」在极短的时间内解锁了头埋枕头的方鉴,双手合十在胸前安详躺尸的方鉴,鼓起两腮吹额前碎发不亦乐乎的方鉴,等等等等。 最终,忍无可忍的方鉴支开「散兵」,避开所有护工的视线,独自登上疗养院的天台。
45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