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鉴偏过头,冷冷看向普雷克,而那双猩红的眼睛里也映着他的身影。
第42章 【白桦林遗梦】替代品 【镜,我们一起回家吧。】 【而我教你的第一课,就是……】 【……我想和你们永远生活在一起。】 【真是将人类所有的劣根性继承了个彻底。】 【就让我当你的哥哥吧。如果你要问为什么的话…】 【莫尔和之前的你一样可爱……届时他就会明白一个道理……】 【…大概就是因为我想保护镜吧。】 【没有谁能救你们……他把你抛弃了不是吗?扔在大海里。】 仿似要将人冻结的凉意发芽似的从骨髓中渗出来,纷繁的声音拖着最后一点光亮溺亡在不见五指的黑暗。 好像被溺在水里,沉沉浮浮间只剩朦胧的水波声酿着此间最极致的孤独。 “…笨蛋先生……” 【别这么看我,我可是按照约定将晶华化骨髓可能会造成的影响都告诉他们了。毁掉踏鞴砂的,不是我,是人性;而打碎你的……】 “笨蛋先生…镜……” 似乎有声音急急切切,穿透层层水波而来,奋力敲打着透明的屏障发出“咚咚”的闷响。 【……也不是我,是人偶啊……】 “镜…快……” 【我早就教过你,想当英雄是一种病。】 “镜!!快醒醒啊!!” 【得治。】 “求你!醒一醒……” 歇斯底里的声音瞬间撕开一道口子,光亮争先恐后地从裂缝中涌进来,恰如当年终于从海底挣脱时瞥见的那一眼壮丽的斜阳。 躺在床上的茶发青年恍若初醒一般睁开双眼,愣愣看着雕花的天花板,好似还没有反应过来。 “终于……笨蛋先生,太好了。”「散兵」表情既像哭又像笑,未擦干的泪花闪着无法言喻的担忧和喜悦,此刻他紧紧握着方鉴的一只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听到声音,方鉴转过头看着「散兵」,不可置信地喃喃出声:“倾奇者?” “……我在。” 沉默了好一会儿,彻底清醒过来的方鉴率先移开眼,从床上直起身,揉了揉沉重如塞了一块木头的脑袋,嘶哑着嗓子问:“我睡了多久?” 「散兵」神色暗下去,淡淡道:“五天五夜。” 方鉴揉脑袋的动作一顿。 五天五夜……? 他喝的什么酒来着? 是火水啊……怪不得这孩子嚎得好像他没了一样,那没事了。 忍了又忍,终是没有忍住,方鉴嘤咛一声,慢慢抬手挡住脸,缓缓再次滑进柔软的被褥中,瓷白的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将自已的脸全埋在里面,平躺得特别安详。 “笨蛋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 「散兵」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那团隆起。他的眼神中闪过复杂的情感,有痛苦、有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到了最后,多种情绪糅杂成绝对的平静。 他略有不舍的松开方鉴的手,“我去为你热一热饭菜。” “站住。” 「散兵」脚步被平淡的声音定在门前,他回过头静静看着那双浅淡如琉璃的杏眼,“怎么了?” “我不饿,你过来。” 「散兵」垂眸犹豫了一会儿,抬脚走回去,被方鉴一把按住肩膀坐在床沿上。 “好孩子,告诉我。”方鉴手抓着「散兵」的肩膀,眉眼弯成无害又和善的弧度,柔着声问:“这些天,普雷克对你做过或者说过什么吗?” 「散兵」愣了一会儿,摇摇头。 “真的没有吗?” 「散兵」摇头。 方鉴眸光微闪,随即摸摸「散兵」的头,笑着说:“普雷克是个最擅长蛊惑人心的妖怪,他说的话你就当是乌鸦叫唤了一声,听个响儿就可以了,别往心里塞些精神垃圾。” “……嗯。” 得到回应,方鉴扯了扯嘴角,拍拍「散兵」的肩膀松开手,拖着仍有些不听话的身体下床穿上外套。 “笨蛋先生,我……” 「散兵」垂眸盯着被褥的花纹沉默了一会儿,几番犹豫终于选择开口,结果被方鉴示意噤声的动作止住了声音。 方鉴眉头微微皱起,嘴角拉平,迈着轻而缓的步子靠近窗边,撩开厚重的窗帘向外看去。 在白昼与黑暗相交之际的黄昏,暗淡的天光被冲天的火光撕成碎片,了无生气地垂散在天边。 疗养院失了火,有人逃窜,有人围观;或急切或担忧的心音同时一股脑的挤进耳朵里,仿若炎夏里聒噪的蝉鸣。 方鉴冷笑着轻骂了一句,撤下撩着窗帘的手,走向门口的脚步迅疾如风。「散兵」见状立马跟了上去。 “快救火啊!快救火——!!” “我的父亲还在里面!你们放开我,让我进去救人!他是我最后的亲人了……” “怎么会突然失火?” “不知道…护卫队呢?消防队呢?怎么还不来?” “唉……但愿女皇陛下保佑。” 在嘈杂的人声中,有人提着水桶急匆匆跑过的劲风掀起方鉴耳边的碎发,浓厚的黑烟在他眼中不断翻滚、扭曲,像一只从地狱爬上人间的魔鬼,狞笑着扭曲成令人恐惧的模样。х 「散兵」拽住挤开人群想往里冲的方鉴,神情严肃,“里面很危险,不要去。” “……” “镜……笨蛋先生,我们一起回去吧。” 方鉴回眸与鸢尾花色的眼睛沉默相对,两人宛若处在被分隔出来的图层之上,以影影绰绰的人群为背景,两两相望,互不言语。 方鉴抬手,一根一根掰开「散兵」的手指,力道很轻却又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坚定。 “别管我。” “在这里等我回来。” 随着最后一点力量被卸去,「散兵」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试图再次伸手抓住那片衣角,却被混乱的人流裹挟。 「散兵」想要呼喊,却像是被人扼住喉咙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想要追上去,却被一旁的好心人一把拦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鉴的背影离自已越来越远,最终在一片惊呼声中踏入烈火的领地。 恍惚间,普雷克含笑的脸浮现眼前,优雅清晰的咬字宛若恶魔的低语: 「你的名字呢?嗯?是倾奇者啊…呵呵呵。啊……请不要误会,我只是对这个名字感到些许怀念,想必镜也是这样吧,所以给你取了这个名字。」 「你竟然不知道吗?他的真名叫做镜,在小的时候曾有过一个重要的家人,其名为倾奇者。而你不光是外表,就连性格也和那位倾奇者一模一样,就算是我也恍惚了好一阵。」 「真是一位可怜的孩子啊,被镜当作了……」 「替代品。」
第43章 【白桦林遗梦】很快,他就能解脱了 眼前的一切好像是由一位几近癫狂的艺术家绘就的绝世之作。 缭绕的黑烟化作黑色的长蛇游走在火焰层层绽开的莲花之间,将热浪用作武器不遗余力催绞着目之所及的一切。 方鉴偏身为惊恐逃生的人让路,向着与之相反的方向疾步走去,耳侧的发丝被翻滚的热浪刮得散乱不堪,时不时抽在脸上留下轻微的痛感。 有什么东西碎裂的细响自头顶传来,像是死神催命的鼓点让人头皮发麻。 在方鉴抬起头的一瞬间,楼顶上的玻璃窗砰然碎裂,玻璃碎片如同锋利的刀子,划破空气,飞溅四处。 在烈火的注视下,每一片碎片都闪烁着耀眼的光,宛若一场动人心魄的梦幻表演。在这一瞬间,就连时间也为此感到惊艳而慢下步子。 方鉴站在烈火窥伺之处,神情微凝,千钧一发之际,将如流星般璀璨的流光汇聚于指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玻璃碎片落下来,砸落在方鉴的脚边溅散了一地。 看着满地的碎片,方鉴气息微喘,似乎于他而言化解这次危机已是十分吃力。 鼓掌声悠然响起。 方鉴淡色的瞳孔转了一个方向,不远处楼梯上的人影便轻易映入眼底。 “我原本还在惋惜你错过了这一场好戏。” 血色的眼睛含着戏谑,优雅从容的音调让人觉得他此刻不是身陷火海,而是正在参加一场贵族的晚宴。 “看来是我多虑了。” 方鉴稳了稳气息,略有迟缓地放下手,没好气问道:“莫尔呢?” “哦,对。”普雷克缓步从与烈火缠绵的楼梯上走下来,站到方鉴面前,“你提醒我了,作为这世界上与莫尔关系最亲密的人,我们理应一同前去见证他的成长。” 说罢,博土如绅土一般微微俯下身,向方鉴伸出手。 方鉴冷哼一声,“你动作倒挺快。” “哪里哪里,”普雷克眯眼笑,“我可是精心筹备了多年才至今日。” “莫尔自诞生时总是一副呆愣的模样,强大、听话但也少了几分灵性,虽说这样让我省心了不少,但有你在前,我总觉得不满意。” 普雷克带着不容拒绝地力道抓住方鉴的手,唇角扬起漫不经心的弧度。 “有时候我也不得不感慨,「感情」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就连生来性情淡漠的莫尔都被这催生出了欲望。不过,终日像一个死气沉沉的木偶一样太过无趣,这样的他才勉强令我满意。” “但与之相应的,你觉得阿纳托利越发碍眼?” 普雷克轻笑一声,“工具就要有工具的自觉,不是吗?他到了该退场的时候了。” “看你的表情似乎不太赞同我的观点,那我换一个理由如何?” “阿纳托利太过优柔寡断了,总是在父亲和莫尔之间摇摆不定,实非良人。身为教导者,我可不想见到我精心教养的孩子在感情一事上受尽苦楚。” “怎么样?这个理由可以接受吗?” 方鉴想抽回手却不得,最后冷着脸说:“你这面不改色颠倒黑白的本事应该去当媒婆才对,我真诚地建议你换个职业。” “哈哈哈,我会考虑的。”普雷克被方鉴的言论逗笑,拽着方鉴往楼上走,“好了好了,再在这里耽误下去,我们就要错过好戏了。” 躲过突然喷出的火舌,方鉴拂去落在身上的灰烬,问出压在心底的问题:“老猎人身上的魔鳞病是怎么回事?” 普雷克低低笑起来,与鲜血一般颜色的眼睛在烈火的映衬下更加妖冶。 见状,方鉴微微蹙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听到普雷克压抑着疯狂的声音:“人对知识的渴求永无止境,但对常人来说,有些知识太过神圣、太过沉重。” “背负不能承受的重量会遭到反噬。灰色的鳞片爬满脊背,脑海充斥疯狂的呓语,直至陷入永无止境的癫狂,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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