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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怕吓到我吗？” 阿云嘎被他突如其来地开口吓得一愣——郑云龙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过话。 “我没那么脆弱。”郑云龙继续把头靠在玻璃窗上，微凉的气息刺激着额头一小块皮肤，“当年和我一起被欺负的还有几个人，最后貌似休学的休学，有的为了保护自己的跟着混混去了。冥冥之中觉得，如果我一直那样下去，可能今天就成了反社会人格，对谁都充满恨。又或许一辈子就这么废了，最后不知道干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 阿云嘎静静地听着。 “所以你说人犯错，都是有原因的。我们指责他们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变这样？”郑云龙自言自语道。 他顿了顿，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怎么又开始瞎矫情。” “这就是你一直当刑事辩护的原因？”阿云嘎突然问道。 郑云龙往口袋里摸了包烟，不知什么时候藏的。 “干我们这行的，总得给自己找点儿所谓的理由，不然哪天就支撑不下去了。” 他才点上火，就被阿云嘎一把夺了扔出车窗。 “喂，车窗抛物，警察带头违法？” “你可以依赖我。”阿云嘎突然来了这样一句话，庄重又真切。 郑云龙怔怔地回望他。阿云嘎的侧脸在夜色里只剩下黑色的剪影，他天生五官便如此深邃，光看一眼，便能从里头读到无限的深情。 --
第32章 chapter32 法律的义务观虽然看上去很严格，但实际上是以自由为出发点。 ——张千帆 《宪法学讲义》 ———— 阿云嘎把郑云龙放家里哄睡着了，蹑手蹑脚地关了门，开车回警局。这段时间摊上了个大案子，刑警队的周末都在加班，不去看着他心里总是没底。 都跨过深夜12点了，警局完美的融入了夜色里，没一盏灯是开着的。阿云嘎锁了车门快步走进去，刑警队不敢开灯，几十个人挤在办公室里，被监控和电脑屏幕的光映出一张张熬夜熬得憔悴的脸。 大概一周前，公安接到群众举报，说林城的民间助学慈善基金会存在非法交易和款项不明。警队的一个个年轻小伙子最怕查这种经济犯罪，看见数字就头大，特别是查着查着貌似还和渎职有关，分局的局长们开始踢皮球，生怕招惹了哪个达官贵人吃不了兜着走。市局局长干脆直接提上来让市局的人查，用局长原话说：“省得让那些吃干饭的搅局。” “队长，光监控就看了好几天了，”南枫实在顶不住得打了个哈欠，黑眼圈重得连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咱还分了一小队人去查之前王检的案子，要我说直接把那案子移送了吧，证据也充分了事实也清楚了，交给检察院起诉不就完事儿了吗？” “对啊队长，咱们这个案子人手本来就不够。”其他警员也跟着附和。 阿云嘎拧紧了眉头，思索再三也还是回绝了：“大家克服一下吧。” 警员们唉声叹气，又老实地该看监控看监控该审材料审材料。阿云嘎忙得脚不沾地，全靠黑咖啡吊着提神。 “张局？您怎么来了？”南枫坐门口，第一个发现了局长拎着两大个袋子进了门。局长已经五十多了，当年也是真刀真枪逮过暴徒的人，如今身上落下了不少伤，拎着太重的东西也难免有些蹒跚。阿云嘎赶忙放下手里的咖啡过去接应着。老局长摆摆手，呵呵笑道：“没事儿，人老了气喘不顺。知道大家辛苦，我太太煲了点儿汤，我买了些水果给大家送来。来来来都过来先吃，查案子不急这一会儿。” 老局长本就是一线警察退居幕后的人，从来不摆什么架子，对这帮年轻人就像对亲生孩子一样。私下来了也不是吹胡子瞪眼打官腔，要么就是案子办得不好被他心服口服一顿训，要么就是体谅他们辛苦给送吃送喝。队里的人都不怕他，而是敬他服他。比起前一任退了休的老头还有现在油腔滑调的副局不知好到哪儿去。 “进展怎么样？”张局特地只凑近了问阿云嘎，给那群累坏了的孩子一点儿休息时间，不给他们施压。 “还行，款项来源经侦部门已经查得差不多了，我们这边在追涉黑和渎职，就是工作量太大了，那几个小伙子天天喊累。等渎职的查清楚，这一部分就能交给检察院了。”阿云嘎回答道。 “查到渎职的指向对象了吗？” 阿云嘎犹豫了一会儿，手在键盘上敲了一串密码，弹出了案件的机密卷宗。 “治安队的副队长看样子是卷到里面了，目前证据显示他和基金会存在着一笔50万的不明款项。” 局长皱了眉：“治安队？那川子呢？” 阿云嘎忙道：“川子没问题，我们查了，不过现在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也暂时没有和川子说他副手出了问题。” 局长松了口气，点点头：“那举报人的身份信息核实了吗？” 阿云嘎摇了摇头：“举报信没到我这儿，分局移交上来的案子，举报人估计保密了吧？” “行，既然进展还不错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局长拍了拍他的肩，“年轻人有干劲儿也得休息，不然身体垮了就麻烦了。看看这几天都瘦了。” “没事儿。”阿云嘎挠头笑道。 等送走了局长，一队人立马回到原位好好干活。南枫才重新看了监控几秒，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跟阿云嘎说：“队长，今天晚上高杨来找你你不在。” 阿云嘎叹息道：“他又说什么了？” “他说让你谁都别信，谁都防着点儿。”南枫摇摇头，“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不知怎么的怪瘆得慌。” …… 高杨跑完警局，去了东区的酒吧街。一条路上全是蹦迪的音乐和烧烤的烟熏，路上还有穿着暴露的女人冲他抛媚眼，他跟没看见似的顶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往里走，穿过重重人群也还是没见着人，停下来低着头发微信。 “帅哥，喝一杯？”女人之间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用暴露的胸脯去蹭他的手臂。高杨往旁边一躲，头都没抬起来一下。女人有些挂不住面子，气急败坏：“哪儿来的小兔崽子，老娘给你脸还不要了？” 高杨总算是抬起了头，嘴角拉平了半点笑容也无，杏花一样的眼型却透出幽冷的光，活像是要把面前的人刺穿，不耐烦和厌恶已经写在他漂亮白皙的脸上，就差一个滚字呼之欲出。 女人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往后躲，高跟鞋没踩稳，差点儿崴倒，却被身后一个怀抱稳稳拖住。 “这么漂亮的姑娘还凶人家，不识抬举。”女人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不算清亮但温和好听的声音，尾音莫名带些上挑，说不出的撒娇意味。转身一看，是个穿着休闲服，软塌着头发的帅气男人，一下子火气就消了大半。 “我这朋友就是个直男，别跟他计较，来美女，这酒我请了，算赔罪。”男人从服务生端着的托盘里拿了杯酒，随性把钱往托盘里一扔，眼睛倒是从来没离开过面前的女人。 女人禁不住地沾沾自喜，端了酒暧昧地挑了挑眼：“你倒是识相。” “那可不，我这人可老实了，”男人摇头晃脑地笑了笑，“我先教育教育他，您慢走？” 女人下意识看了一眼高杨，他别开了头，整个人就差挂个牌子在胸前写着生人勿进。女人心有余悸，赶紧顺着台阶下，躲得远远的。 高杨有些恼火地拍掉男人杵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仝卓，你能不能别每回都约在这种地方？” “这儿怎么了？我跟你讲，人多眼杂的地方反而是绝佳的掩护场所。”仝卓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揽着高杨坐到吧台前。 “喏，你要的张局的资料。没见他来过酒吧逛过窑子，估摸着还是个正派的人。”仝卓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他。 高杨不信，亲自翻了半天。 “就没什么可疑的？” “哎哟真没有，我连他小时候在哪儿读书有没有跟人家打过架都打听了，人家从小优秀到五十多，念书的时候都年年奖学金助学金呢。” 仝卓虽然看上去没个正经，打探消息这点本事高杨还是信的，毕竟从小混迹在声色场子里长大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认识。 高杨自觉想错了，脑海里又回荡起圣权今天对他的怒骂。 “你还有没有点儿人情味？” 高杨也算是受过局长恩惠的人，小时候那案子大，当初张局还没当上局长，也是卖了阿云嘎和王晰的面子力排众议保住了自己。十年来也没少见这位老前辈，逢年过节也还来王晰家串串门，笑吟吟地给自己递过压岁钱。 “估计这辈子干的唯一一件违法乱纪的事儿是让人帮你上了晰哥家的户口？”仝卓调侃道。 高杨盯着酒杯有些失神，他开始害怕自己那颗凉薄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刺伤了别人。 “我先打个电话跟权哥道个歉，让他别跟晰哥说……” 仝卓压下了他的手，斜着眼睛嫌弃道：“干嘛这么谨小慎微的？当初为了把老狐狸钓到手不还大开大合啥都敢干吗？怎么的现在如愿以偿了反而小心翼翼的？” 高杨沉默着锁了手机屏幕，扔在桌上，弹了弹酒杯的外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真的爱我吗？” 仝卓一愣：“啊？” “他会不会只是可怜我。”高杨坐直了身子，“他还是把我当孩子惯着，压根就没把我当做恋人。” 仝卓白了他一眼，挨个给他数。 “你都亲过人家了不是？亲都亲了是个人哪儿还能把你当儿子养？晰哥传统是传统了点儿，但好歹是个重情义懂责任的的人，要不是想清楚了怎么会答应你？” 高杨回忆了半天，低下了头。 “他没有答应过我。” 所有的亲昵只不过是他一贯的承受，在自己面前不知反抗，就像儿时咬在他后颈的伤，再疼王晰也会忍着。 “我跟你说不清楚，”仝卓嫌弃地一摆手，“别弹了，想喝就喝，再弹玻璃杯得被你弹碎了。” 高杨缩回了手，摇摇头：“我跟他说我有事儿出来，回去带着酒味儿他肯定得追问。” 仝卓内心在骂娘。思索半响，还是叹息着趴在凉凉的大理石台上，瓮声瓮气地回着话。 “高杨，咱们几个从孤儿院出来的都挺没安全感的，这我知道。但没必要啥事儿都这么谨慎，特别是面对爱你的人，你应该肆无忌惮地去表达。”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不会哭的，只能挨饿和难过。” 高杨偏头望了仝卓一眼——他半张脸都被自己埋进臂膀，看似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比谁都心思细腻，不然也不会招得那么多人的喜欢。 高杨碰了碰他的胳膊：“不想知道黄子的消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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