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杨闭上眼睛,眼前是挥之不去的王晰藏不住心碎的神情。宛若一根神经连在王晰身上,高杨四肢百骸都随着那一张脸疼痛,血液都如同被加了玻璃碴,尖锐地流淌过他身体每一寸地方,刮得血管跳动着生疼。 可他不能心软,高杨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心软。 他想拥有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王晰。 …… “How do you document real life, when real life getting more like fiction each day.” “Rent! How do you write this song.” 深更半夜音乐声被无限放大,摇滚的金属打击躁得整栋楼都睡不好。出租楼里混杂着不同方言的叫骂,李文豹揉着惺忪的睡眼,怒气冲冲地敲陆宇鹏的房间门。 “小陆!小陆睡觉了,关音乐!” 房间里丝毫没有回应,门外的叫骂声越来越大,俨然有要冲进来决一死战的架势。李文豹纠结了半天,还是拿出了早早配好的备用钥匙。这段时间陆宇鹏不正常,怎么叫都没用,李文豹担心出事儿,偷偷配了钥匙。 一打开门,房间里铺满了海报,窗帘被拉得死紧,哪里还有的身影? 李文豹慌了神,睡衣也来不及换,音乐也忘了关,在邻居的谩骂里不管不顾地抄起手机就往外冲。 剧院的人见跑来这么个小个子,还穿着睡衣,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演员在排练。仔细一看是歌剧剧场的李文豹,疑惑的上前询问。 “小陆呢?他今天有没有回去?”李文豹抓着保安问道。 “回去了啊,早早就回去了,他今天又被导演骂了,没成想突然发了什么神经把导演打了一顿,背上包就走了。我还拉了半天呢!” 李文豹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愣了半天才想起来拿起电话,给陆宇鹏打电话他也不接,自己只能在这儿跺着脚干着急。 “小陆你能去哪儿啊!”李文豹划着手机,底端出现了“郑云龙”的名字,他脑袋灵光一闪,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赶紧给郑云龙打去了电话。 “龙哥龙哥!小陆不见了!”
第23章 chapter23 规范告诉我们的是,什么必须要做;价值告诉我们的是,什么值得去做。 ——哈贝马斯 《包容他者》 ----- 郑云龙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他手里抱着厚厚一摞卷宗,公文包拿胳肢窝夹着,为了防止它往下掉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好不容易空出个手肘,费力地摁了下门铃,响了半天都不见有人来开门。 “不应该啊……”郑云龙想着阿云嘎按道理不会这么早睡,正打算再按一次,手机跟催命一样响起来。他忙着去接电话,一个没留神,手上文件撒了一地。 “艹!”郑云龙从包里揪出手机,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捡文件,“豹豹?有啥事儿吗?” “龙哥龙哥!小陆不见了!我找了剧院人也没在,大晚上的招呼也不打人就没了。” “你先别急,”郑云龙听了一愣,胡乱掏出钥匙把文件堆餐桌上,猛地关上门就往外赶。几个月前陆宇鹏行为就有些不太正常,别耽误了出了事就麻烦了,“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剧院。”李文豹急得团团转,“哥,小陆他这两天反应越来越奇怪了,我怕出意外没办法只能麻烦你了。” “没事儿,”郑云龙回道,拦了张出租车,“你先打电话问问他同事之类的人,有没有见过他。我回你们住宅楼看看。” 郑云龙一路上都在给陆宇鹏打电话,冰冷的提示音不知听了多少遍。司机被催得油门都踩到了底,不一会儿就停在小区门口。他们住的楼层比较高,郑云龙直接进了电梯。电梯上行到一半,突然发出“轰隆”一声巨响,郑云龙被颠簸得站不住,跟着下落的电梯重重摔在地上。电梯灯也黑了,下落了不知多久才卡在什么地方停住。郑云龙被甩得天旋地转,一睁眼发现四下全是黑暗,应急灯也打不开,所有按钮都失去了作用,怎么按也没反应。 毕竟是老旧小区了,设施又差,看样子是电梯出事故了。 按道理应该过不久就会有人发现,再不济一天之内肯定有人会来救援。理智告诉他没必要害怕,但他心底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恐惧,压得他喘不过气,心脏被一双手攥住一般,跳动得如擂鼓,血液也被逼得冰凉,浑身刚才撞击到的地方的疼痛被无限放大。 郑云龙在逼自己冷静,但他腿软得站不起来,只能蜷缩在角落,把自己牢牢圈住,汲取一点点身上任何一点部位的温度。 冷,像泡在冰窖里一样的冰冷。 黑暗总是容易招惹魑魅魍魉,仿佛很久之前的记忆被唤醒,也是这样的暗无天日,拼命拍打着冰冷的门,声嘶力竭地喊,迎来的只有沉默。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就像感觉到氧含量在下降而拼命吸取。他努力把眼睛睁大,却有一种眼盲一般的黑暗,在眼前化不开。 “别碰我……放我出去……”他情不自禁地吐出这些话,颤抖得丝毫不像他平日里心大又懒散的样子。他像一只被惹得炸了毛的猫,警惕地弓起身子,调动起一切能威慑的利器。 他随即如梦初醒一般,摇摇头,试图把那些梦魇甩出去,清醒不到几秒,又被拉回无尽的恐惧。 “大龙?大龙!” 谁?谁在叫他?那些人不会这么叫他,只会骂他。 “大龙你怎么了?过来,快过来!” 郑云龙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战战兢兢只露出一双眼睛,戒备又恐慌地看着。 是阿云嘎。 电梯被卡在两层楼中间,只留出半个人这么大的缝隙。阿云嘎就蹲在那儿,后头跟着几个维修人员。 阿云嘎从没见过郑云龙露出这样的眼神,湿漉漉地泛红,眼角往下委屈地耷拉着,瞳孔不安地颤动,像极了他在灾区见过的,劫后逢生的人。 郑云龙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脚下一软,阿云嘎赶紧上前把手递给他,拖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护着郑云龙的后脑勺,防止他撞到电梯口。他脚下没有力气,怎么爬都爬不上来。阿云嘎干脆跳进去,忍着腰上才好全的伤痛把人托起来。维修人员向他伸出手,作势要拉他,没成想郑云龙整个人往后触电般地一缩:“别碰我!” 阿云嘎一愣,赶紧手一收稳稳把人放在地上,郑云龙混沌的眼睛突然清明了一会儿,忙对着外头的维修人员道歉:“不好意思。” “那个,不用了,我把他抱上去,他可能吓到了。”阿云嘎跟维修人员摆摆手,转而搂着郑云龙的腰,又把他举起来,“大龙,别怕,手杵着地板,我托你上去。” 郑云龙听话地扒着地面,感受到腰间的力量稳稳把他往上托,安全地把他回到地面上。阿云嘎揉了揉腰,看样子也是扯到了伤,吐了一口气,双手撑着坎翻上去。 “哥们儿身手不错啊!”维修人员赞叹道。 “靠体力混饭吃的,”阿云嘎笑道轻轻晃了晃郑云龙的肩,“大龙?还好吗?” “啊……啊?”郑云龙像是才被叫醒了似的,整个人还是懵的,“我没事……小陆!我先上去看小陆回来没有。” 陆宇鹏和李文豹的房间甚至没来得及关,里头乱糟糟的,海报和音乐剧本扔了一地。郑云龙弯腰捡起来,发现每一页剧本上都被划满了痕迹。最开始还是正常的勾画和批注,到后来字迹越来越潦草,像是人在怒火中烧的时候写的。 “怎么回事儿啊?”阿云嘎问道。 郑云龙想了想刚才的失态,尴尬地咳了一声:“你怎么过来的?” “我才到家门口就看见你边打电话边跑出去,听见你说什么小陆啊不见了什么的,急匆匆的。大晚上我怕你出事儿就跟来了。”阿云嘎凑近看了看郑云龙手中的纸,“是不是当初在你家隔壁放音乐剧的那位?” “是啊,他精神状况不太对,人现在丢了,怕出事儿。”郑云龙把剧本卷起来攥在手里带走,“走吧先去剧院找豹豹。” …… 这是高杨离开王晰身边的第一天。 昨天高杨一直没有再出门,连收拾东西都是在房间里。王晰一晚上没睡着,天快亮的时候听到房门开了的声音,他立马跳下床,手却停在门把手上不敢打开。 他为什么要挑凌晨走呢?他不想再见见我了吗? 曾经那个糯着嗓子喊自己哥的小团子,早就不见了。 王晰把手从门把手上移开,听着房门关上,行李箱轮子的声音,再也听不见。 在检察院忙了一天勉强能让人把事儿暂时忘干净,但等下了班闲下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都开始往脑子里头钻。 检察院食堂已经多久没进过了,王晰随便吃了两口就全倒了,没什么胃口。回到家,去时什么样回来依然什么样,不会有漂亮的男孩子往花瓶里放新鲜的百合,也不会凭空多出来冰糖葫芦和糖炒山楂。 王晰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屋子,霎时有些不知所措。 以前可以给小朋友讲讲案子,可以跟他谈天说地。可以看他弹钢琴,弹完总要抬起头眉眼弯弯地笑着看自己,像在讨一个夸奖。 现在可以干什么呢?闲下来就是在想他,想曾经的日子。 王晰拿起手机给简弘亦打了个电话:“老简,有空收留下我这个空巢老人吗?” 简弘亦被他这副看破红尘的语气逗笑了:“我正打算叫你来呢,今天酒馆闭馆,我请客,过来坐坐?” 王晰到了才发现,简弘亦跟开派对似的做了一大桌子菜,把郑云龙阿云嘎高天鹤全叫来了,甚至连带着埋在案子里头好几个月不见天日的马佳都来搅和。简佛不愧是简佛,说关门就关门,连小工都去全部放假回家了,就留着人无家可归的方书剑打下手,顺带蹭饭。 “干啥呢这是,什么日子?” “别问,问就是给我解放庆祝。”马佳还没开席就叼了块儿西瓜狼吞虎咽,腮帮子撑得鼓鼓的,一开口还是熟悉的相声味儿。 “鹤啊,你们律所又不给律师饭吃了?瞅瞅都饿成什么样了。” 高天鹤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王晰喊他他也听不见,黏在简弘亦身边半步都离不得,方书剑老实地退得远远的,招呼他们坐下。 郑云龙忙着低头看手机,阿云嘎困得直打哈欠,王晰满头问号地坐他们面前:“你俩昨晚偷鸡去了?” “不是,一个朋友出了点事儿,去帮忙。”阿云嘎迷迷糊糊地把眼睛睁开,“一宿没睡,今天又上了一整天的班,困死了。” “小陆还没找到,这么大一人能跑哪儿去?”郑云龙把手机撂桌上,满脸的担忧。马佳咽了西瓜开口道:“龙哥别满脸的苦大仇深了,一成年人能咋地?小年轻闹闹脾气非主流一会儿很正常。” “真的?”王晰突然问道。
63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