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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说来本座和夏夷则还有一面之缘。”沈夜轻笑了一声，“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少年人。虽然根基尚浅，但有明珠星怀绪多年经营做后援，机会并不小，他来做这个皇帝，想来多半会比他那两个不成器的哥哥好些。” “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流月星紫微祭司，也开始相信这种不能即刻兑现的承诺了吗？” “的确不能即刻兑现。”沈夜点头，“但机会很大。其实李胜元单就领导人而言，虽然愚蠢了些，却有其可取之处。如果人类是他的一言堂，也许我们早就已经拿到了昭明。可惜……议会和军方虽出发点不同，却同样多有掣肘，但我们这些年来却并非毫无动作。” 他笑了笑：“如果夏夷则登基，我们自然有办法让他兑现诺言。虽然谈不上百分之八的把握……但已经值得赌上一赌了。巧得很，他的小朋友还是本座的徒孙。他们在狼缇逗留的时候，瞳曾经代表本座前去做客。” “至于你……”沈夜望着砺罂，“现在应该尽快离开，回去和你的星球同生共死才对。” 砺罂突然收敛了笑声，诡异的安静在两人之间蔓延。许久，他才再一次开了口。 “大祭司……人类给你的代码只是我四十年前的研究成果，可以改进的地方还很多，用它来帮助你的族人，我可不确定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更何况夏夷则会不会遵守诺言都是未知之数。我似乎记得，大祭司还欠我一个条件，只要现在能够做到——我就把如今的昭明交给你！” “如今就算是本座率领族人全力协助你们，也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若是谢衣能率领摇光部拿下秦陵星，自然会得到新的代码。” 再次提到自己的弟子时，沈夜的表情松动了些许，唇角有淡淡的笑意。 “谢衣……哈哈哈哈哈哈哈，沈夜，这第三个条件，是我自己提出的。”砺罂大笑，“我还没有收到母星的命令，也知道你当初都不肯做的事情，现在的局势下，就更不可能答应。所以……这个条件，是你一定做得到的。” 黑气再度沿着沈夜的手臂攀附而上，带着深入骨髓的阴冷意味：“我要你……杀了谢衣。” 沈夜动作一顿。虽然面色依旧不动分毫，然而肢体的僵硬却被砺罂感知到了。 “怎么，用一个人的生死，换得大祭司心心念念的基因代码，不划算吗？” 砺罂低声道。 当初秦陵与沈夜提出获得昭明代码的三个交换条件，其一是沈夜帮助秦陵的人渗入长安星并为他们的行动提供方便，其二是在谢衣身上做下手脚，使秦陵能够掌握摇光部的动向，结果第一个条件被李胜元借力打力用于掌控舆论，第二个条件……让秦陵一号军团撞到了人类的枪口上。 沈夜能够感受到砺罂对他的过分关注和执着。秦陵星人由于自身特殊构造，可以利用情绪转化为能量，砺罂在龙兵屿待了这么久，有心无意间吸取了不少沈夜的情绪，导致沈夜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 而沈夜不但没有阻止，反而从一开始，就在有意无意地推波助澜。多余的情感会干扰人的判断，对于秦陵星人来说也是一样的。 只是没想到，砺罂提出的第三个条件，居然是……要杀掉谢衣。 谢衣…… “即使人类能攻破秦陵星，也不可能拿到昭明代码。要毁掉一个小小的文件，实在是太容易了。就算能拿到，李胜元一时半会儿似乎也死不掉，要等到大祭司看中的新帝登基还不知道要多久，你的族人……还有大祭司自己……又撑得了多久？” “你确定要本座杀掉谢衣？” “我何时看到谢衣的尸体，何时就会把代码双手奉上。”
第46章 6-2 长安历一百一十四年九月，刚刚取得又一场胜利的摇光部与赶到前线的玉衡部换防，回到长安星接受基因改造。因为前线形势大好（或许也有发扬风格将立功机会让给友军的考虑在），他们每个人甚至都得到了一个月的假期。 虽然基因改造手术和心理疏导要占去一个周，但剩下的三个周也足够令人欣喜了。 可是，即使有这样长的假期，某位上将之子依旧没有回家。 “我还在离家出走逃婚期间嘛，你要是不收留我的话我就只能上街卖艺啦。” 乐无异理直气壮地赖定了夏夷则。 夏夷则最后终于认了命。 他和乐无异一起飞往明珠星，住在海国音像为他们安排的酒店里——乐无异对这座海中酒店的建造方法好奇得要命，恨不得扒在墙壁上敲个遍。 当天晚上，怀绪抽出时间，见了夏夷则一面。 “怀绪大人，这是母亲的遗物。”夏夷则站起身，行了一个明珠星人对这位最高领导人表示敬意的礼节，随即双手递上一个小小的盒子。 怀绪不管从人类还是明珠星人的审美来看都是个极英俊的男人，且向来以冷硬作风对外，很多人评价如果不是他的存在，明珠星人不可能获得现在的地位。 然而此刻，他看上去只是一个……悲伤的中年男人。 怀绪打开盒子，将内中那颗晶莹如玉的珠子放在掌心，轻轻握住。 光芒乍起。 水波从鲛珠中弥漫开来，将整间屋子渲染成一片铺天盖地的蓝。它并非实质，却又似乎带着水特有的微凉触感。夏夷则如被蛊惑，伸出手去任它们在指间穿梭。 他听到了歌声。 轻柔的、婉转的，如初冬的第一片雪，并不太冷，只是遥远而洁净。 没有词句，甚至没有固定的曲调，像是女孩子抱膝坐在山坡上，漫无目的哼出的歌儿。 夏夷则睁大了眼睛。 怀绪闭上眼睛，轻轻地跟着那歌声哼了出来。 男人的声音与其他的男性鲛人并不相同，听上去低沉醇厚，甚至有几个音跟不上夏红珊的调子，简直有愧于这个种族能歌善舞的优良传统。 可他依旧没有停止哼唱。 夏夷则没有打扰他，他望着面前这个一瞬间露出疲态的男人，知道无论什么话语都不能够给他以安慰，而他需要的也不是安慰。 夏红珊的歌声越来越轻，终于散逸在空气中，不可闻及。夏夷则退了一步，再度行了个礼：“怀绪大人。” “你不需要这样称呼我，我早就已经说过。” 夏夷则犹豫了一下：“舅舅。” 他总是避免用这种带有血缘关系意味的词语来称呼一个人，尤其在这个人对他充满善意的时候。 就像是在潜意识里觉得，所有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怀绪说：“我当年……如果我当年能拦住她就好了。” 夏夷则摇摇头：“不要自责。母亲她其实并不后悔。” 是啊，夏红珊从未后悔。明珠星上任统治者的小女儿在一次偶然的出行中从救下了被宇宙海盗围困的人类少年，就像那些老套的，从蓝星时代就开始的故事一样，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她为了李胜元甘愿接受基因改造手术，奔赴长安星，却受限于出身，永远无法光明正大地与那个人并肩而立。尽管她爱上的人生命中有太多比爱情重要的东西，然而她却一直执着地追求着心目中灿烂而华美的爱情，并且从未自这个梦里醒来过。 “你长得很像红珊。” 怀绪脱口而出。 夏夷则依旧保持着沉默。他不愿意和别人谈论自己的母亲，即使她最爱的人是李胜元，可是，在他幼年贫瘠的生命里，她几乎是他所能得到的……所有爱的来源。 而且她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 “我想有些事情……我应该告诉你。既然你已经不可避免要走上夺位的道路，那么……就必须要了解自己的对手。”怀绪皱紧眉头，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两声，“关于你母亲的死因。”
第47章 6-3 说起来，对于这位在古剑星系军事技能培训中救了夏夷则的命的明珠星领导人，乐无异一直有点畏惧情绪。尤其是在他知道怀绪实际上是夏夷则的舅舅这一身份之后。 他心里清楚得很，李胜元那种正牌岳父还不如一块叉烧，倒是这位舅舅和夷则的老师清和，正儿八经要按照岳父的规格来对待。 弄得他很有一种毛脚女婿上门的惶恐感。 可再惶恐，也不能阻止他在等到半夜依旧没有等到夏夷则回房后直接敲响了二人所在雅间的房门。 来开门的是怀绪。 “乐公子。”怀绪在看到他的时候并没有多惊讶，只是表情很严肃。 “那个……舅舅好。” 乐无异话刚出口就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哪怕满心沉郁，怀绪还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然后他仗着明珠星人近两米的身高拍了拍乐无异的肩。 “多陪陪夷则。” 乐无异有些不解，但此情此景也不容得他杵在门口问到清楚明白为止，所以他只能带着满肚子疑问进了房间。 夏夷则站在窗前，负手望着粼粼波光。他的身姿那么直，乐无异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样的夏夷则，让他想起晨光初绽的时刻，站在慈恩医院废墟前的那一个。 他知道夏夷则的弱点，他曾经在自己面前赤裸裸地曝露出那潮湿柔软的内核。 乐无异挠了挠头，刻意放重了脚步走上前。 “无异？” 夏夷则没有回头。 “是我。”乐无异伸出双臂，将夏夷则环在怀里。这个姿势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有些别扭，但此刻并没有人有精力关注这点微妙的不和谐。 “母亲……母亲的死，并非意外。” 乐无异难以置信地加大了臂膀上的力道，直到夏夷则下意识地闷哼了一声。 “当初你查出那个秦陵星人发出信息的地址是慈恩医院，我就有些疑惑。按理来说……我并非否认你的能力，但既然你只用一晚就能查出，长安星的安全部门不该那么无能。”夏夷则放缓了语速，字斟句酌地说，“当初其实负责信息监察的人员早就发现了那些负面新闻的来源，然后……李煌和李烨将这个消息扣了下来。舅舅也没有查到到底是谁，他们两个斗了那么些年，手底下的人混在一起，恐怕连他们自己都分不清楚。” 李煌和李烨，就是李胜元的另外两个儿子。 “他们知道母亲的身份，也知道她需要定期去慈恩医院做检查，那个局本来是做给我的——也许他们早就和秦陵沆瀣一气了——想要趁我陪着母亲做检查的时候杀掉我们。可是因为你提前发现了那个秦陵星人，计划不得不提前发动，我……也才得以逃过一劫。” 夏夷则放松了身体，将一部分重量交托于乐无异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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