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春和多西珲派人去找,同时在暗中调查。 待找到额楚之时,他人已在刑部大牢,所定罪名为伙同匪人于京郊行乱。 多西珲疏通了关系,去往刑部大牢看望,却见额楚神色自若,全然不似入狱之人那般狼狈混乱。 额楚面对多西珲的质询,只淡然说道:“多西珲,我们这么多年情谊,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实话。当年下药的是花喇对吧?” 多西珲心中一沉,犹豫着不敢应声,只这一下,额楚便已得到了答案。 “多谢你。”额楚淡淡说道,“多谢你们瞒了我这些年。” “你别这样,主子是怕你归咎到你责罚花喇那件事上,所以才下了死命令让我们务必保守秘密。瑚图里也说全都推到他身上,他与花喇素有不睦,那隐患是早就埋下的,与你无关。” “瑚图里是好人。但终究,你们都错了。” 额楚说道,“瑚图里与花喇是素有不睦,但若非是我撞破花喇言语不敬,当下发了狠,让肃喜儿将他赶出去,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他不会被弄哑了,也不会记恨着东宫到这步田地,而他那个相好的,也不会因此就被人买通来伤害瑚图里。” “事情不是这么计算的,当下谁也不知那花喇心思这般歹毒。” 多西珲道,“他犯错,又不知悔改,打发出去是罚是杀都有规则,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这话,你该去劝瑚图里的。” 额楚笑了一声,“那傻子,什么事都习惯往自己身上揽。德住是我的爱人,他的死不用你们来负责,他的仇也不必你们来报。 多西珲,我等了十多年,等到主子跌落又复起,等到大阿哥坏事做尽却只落得个圈禁的下场,我不想再等了。 我杀了俞吉祥,只是可惜,没能亲手了结大阿哥。去我住的那个小院里,在德住牌位之下的暗格之中,有俞吉祥的口供。 或许有用,又或许无用,总之,这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我的仇,报了。” “额楚,你别这样,我们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多西珲道。 “苦熬十余年,我已精疲力尽。” 额楚看向多西珲,轻声说,“我死后,衣冠物什都留给家中,劳你将我的骨灰与德住的混在一起,去关外寻个好山好水的地方,让我们随风自在吧。” 康熙五十年正月。 上谕领侍卫内大臣公鄂伦岱曰:延庆州地方,藏匿盗贼逃人甚多,常行劫掳,扰害居民庄头,未获安处。 尔率前锋参领丰盛额、护军参领沈保、前锋护军八十人,声言放鹰,前往缉捕。 刑部尚书齐世武带贤能司官同往审理……此案内额楚系圈禁家中之人,今逃遁村庄,夥同贼盗,肆行不法,情罪可恶。 著交与伊父英赫紫伊母舅齐世武,处死。 圣旨传达当日,额楚在家中跪叩圣恩,而后回到房内换了大红喜服,只留下一句“德住,我来与你成婚。” 便坦然饮下鸩酒,含笑离世。 书信每三月一封,准时送至胤礽手边,至康熙五十年时,胤礽都大为惊诧,他亦曾疑心这信,可信中所说事情皆有对照,而随着信送来的窗花亦是齐云野的手笔,虽是边缘细节已不如当年那般精致,但确实做不得伪。 是夜,他对郑奉感慨,看来那定慧寺中真有奇遇。 “瑚少爷是有福之人,主子放宽心才是。”郑奉劝道。 胤礽却摇了头,道:“越是如此,我越不能辜负他的坚持。额楚的后事已办妥,明日,召齐世武来吧。” 郑奉虽有心想劝着,但经历了四十七年那番动荡之后,他也知道此时无人能劝得住,便垂首应是。 康熙五十年十月,上察诸大臣为太子结党会饮,谴责步军统领托合齐,尚书耿额、齐世武,都统鄂缮、迓图。 托合齐兼坐受户部缺主沈天生贿罪,绞;又以镇国公景熙首告贪婪不法诸事,未决,死于狱,命锉尸焚之。 齐世武、耿额亦以得沈天生贿,绞死。 鄂缮夺官,幽禁。 迓图入辛者库,守安亲王墓。 康熙五十一年八月,上巡行塞外,自热河行宫启程,九月时,返回热河行宫,并奉皇太后自热河行宫启程回銮。 回銮途中,驻跸遥亭。 许是时候相近,季节相似,又或是收到了齐云野的信,见信上笔锋已软,心中升起悲恸,这一夜,胤礽未能安眠。 次日清晨,照例去康熙面前请安,见胤礽形容憔悴,康熙不由得皱了眉,道:“近来你总是这般颓状,难不成没了那瑚图里,你便诸事不管了吗?!”
第116章 鸢卿漓殇(大结局) 胤礽愣了愣,抬头看向康熙:“汗阿玛,是儿臣诸事不管?还是您不让儿臣管?” “保成,朕现在说不得你了是吗?”康熙沉了脸。 “您是大清的皇上,您想说自然就能说谁。” 胤礽惨笑一声,“您想责骂儿臣,不必借瑚图里的名头,儿臣与他已许久未见,儿臣今日这般也并非为着他。” 康熙道:“朕不管你是为着谁,你是大清的太子,就自该有你要守的规矩。若病了就找太医,若无事就立起来,把你那副模样收一收。已经是这么大的人了,喜怒不形于色,这是最基本的。” “汗阿玛,儿臣今日想求个明白。您是要我做儿子,还是要我做储君?” 胤礽长出了一口气,“儿臣早起过来,是太子给皇上请安?还是儿子给父亲请安?您想见到的,究竟是步步不轨,事事周全的储君?还是有七情六欲的人?!” “保成,你这是在说什么?!” “大阿哥害得我身边人纷纷折戟,他却只死了一个俞吉祥,还是额楚拼了命去换来的。 大阿哥手上人命十数条,俞吉祥的口供也已送到了您的案前,可他如今却仍好好地活着!凭什么?! 胤禔可以宴请群臣,胤禩可以广立贤德之名,胤禵当众顶撞回护,也不过受了您几句责骂就被轻轻放过。 您对他们那般留情回护,为何偏偏对我这般残忍严苛?! 我信赖德住,德住为我而死。我器重多西珲,多西珲就被人用了腌臜手段,膝伤加重。 我倚仗瑚图里,瑚图里已是残病之躯,命不久矣。 我乳母的丈夫贪财,要算在我头上;索额图恋栈权势结党营私,也要怪我不能规劝;我跟齐世武托合齐吃顿饭,就把他们害得家破人亡。 汗阿玛,您到底要我怎么做才好啊?!” “胤礽!你是在质问朕吗?!”康熙怒道。 “您有拿我当儿子吗?” 胤礽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是血肉造就的!是能感觉到痛的!天下有哪个父亲会当着自己亲生儿子的面数次怀念早殇的长子?! 胤禨和胤祄,都被您当做过承祜的替身,那我呢?这些年来,我究竟是谁?!是胤礽?是保成?还是作为承祜的替身存在? 您当着我的面毫无顾忌地怀念承祜,可曾想过我心中作何感想?可曾问过我是否会痛?! 四十七年时,您因为胤祄病逝哀恸万分,连带着将我到御帐旁寻找富善之事都视作是欲谋逆行刺。 盛怒之下,您给我罗列了那么多的罪行,是与不是,现在都已无关紧要,我可以认了,因为您是皇上,您说的话就是圣旨,是不容置喙的。 可唯有一点,我不敢认。汗阿玛,您说我生而克母,这四个字,太重了,儿臣担不起。” “你额涅因你而死,这不是克母是什么?!”康熙怒火中烧,已失了理智。 “究竟是我克母?!还是您克妻?!” 胤礽嘶吼着喊出来,“我额涅仁孝皇后、孝昭皇后、孝懿皇后!还有早已备下了皇后服缎却并未得到正式宝册的温僖贵妃!三位皇后一位贵妃!难道都是我克死的吗?!” “你放肆!”康熙抬脚踹在了胤礽的胸口处。 胤礽被踹翻在地,捂着胸口咳喘起来,少顷,嘴角沁出了血。 他擦掉嘴角的血,惨笑着,却是在落泪。那凄厉面目和殷红的血迹让康熙骤然回神,自己也不由得踉跄起来。 康熙闭目静了静神,再睁眼时,原是欲说些什么,却发现胤礽已昏死过去。 太医往来忙碌,康熙独坐殿内,许久之后,康熙开了口,询问身边的侍卫道:“富善,那瑚图里,是不是已经去了?” “皇上,奴才是海金。” 康熙抬了眼皮,怅然叹息。富善不在了,他儿子顶了他的位置。 顾问行不在了,魏珠和赵昌也已不再年轻。 不知不觉间,身边的人竟已换过了一轮,来来往往之间,又有什么是能留住的? 这一刻,康熙想起了他的元妻赫舍里氏。 索额图已死,党羽尽除,平妃也已早早离世。 到如今,胤礽是他和赫舍里氏仅存的一点联系了。 若太子胤礽留不住,好歹留下嫡子保成吧…… 海金垂首回话,将声音压得极低:“四十八年您复立太子之前十日就已离世,家中按照他的吩咐,并未报丧传信,且他死前已将事情安排妥帖,偶有书信传进,太子殿下至今仍不知真相。 奴才也是偶然兴起去探望幼妹,见家中诸人皆素衣起居,逼问之下才知晓此事。 如今恐怕就连太子殿下身边人都不知晓,只当瑚图里去了南方访寻名医。” 康熙叹了一声,道:“瞒着吧。” 旋即又补充,“瞒住了。” “奴才遵旨。” 三日后,圣驾返回畅春园,谕诸皇子等曰:皇太子胤礽,自复立以来,狂疾未除,大失人心。祖宗弘业,断不可托付此人。朕已奏闻皇太后。著将胤礽拘执看守。 五十一年十月初一,谕令,废太子,禁锢咸安宫,闲杂人等不得往来探视,各处消息禁止送入咸安宫,违者重刑。 康熙五十四年。 贺孟頫照旧例入宫,为胤礽福晋请脉诊治,并借此机会将齐云野的信笺转交。 其后不久,赵昌突然带人拦截,称贺孟頫携带违禁之物,帮助胤礽与外间通信勾结。 齐云野的信仍放在屋内,若被搜去,定然惹出大祸。 就在众人僵持之下,瓜尔佳氏与李佳氏联手,趁机调换书信,用一封年前胤礽未能送出的书信替换掉了齐云野的信。 赵昌离去后,李佳氏将书信自贴身里衣中取出交还给胤礽,胤礽握着书信,看向眼前二人,沉默不语。 胤礽知道她们是好意,可那被调换出去的信,才是会惹出更大风波的。 十一月,贺孟頫以医治二阿哥福晋病之由,助二阿哥用矾水书信与普奇勾连,著判斩监候。 康熙五十五年正月,雍亲王府邸。贺孟頫跪于四阿哥面前,叩首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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