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瞥了他一眼,眉头微挑。 “你在外面不是都听见了吗?” “……”并不想间接承认自己的偷听行为,玄戈一本正经。 “今日事务繁杂,我也只得片刻空闲。”再说了,他听到的也只有最后的晚餐约定。 北洛无奈摊开手。“没聊什么特殊的,不过问问他在人间的感受。” 只是聊人界你便这么快活?玄戈垂下眼帘,明智得没有把疑问说出口。 算了,回头问问羽林就知晓了。不知不觉里,辟邪王对弟弟的态度逐渐习以为常,丝毫没有半点话被噎住的感觉,他的目光向下移动,从善如流的换了话题。 “你在看剑谱?” 北洛顺着他的目光落到膝盖的被单上,暖棕色的书本已有一个时辰无人问津。 “嗯……”回想起剑谱、缙云、他与玄戈三者之间的关系,北洛不觉有些好笑,他转过脸向玄戈确认道:“听说天鹿城的人都学习这本剑谱,你也学了?” 玄戈不知弟弟问这话的目的,他只是点了点头给出肯定的回答。“我的剑术的确是以此为基础。” 这话只说了半句,不过北洛听得懂玄戈未提的后文,剑术在于领悟力,天鹿城人人都习同一本剑谱,有人连最基本的剑招都没有学会,有的人则早已以剑谱为踏板锻炼出了同样优秀的剑术。 真正剑术卓绝的人不会拘泥于一板一眼的招式,困守在一本书中的只会自绝生路。 玄戈坐到床边,拾起北洛膝上的剑谱,目光颇有些怀念。 “你想学天鹿城的剑术吗?” 瞧着辟邪王的神色似是忆起了幼年时光,北洛不知道年幼的玄戈是什么模样,只记得自己幼年在在栖霞时,师父也曾教他习剑。 在一群师弟师妹面前,他总是最先领会师父的意思,举一反三,然后再开始指点身后一串小萝卜头们,有时还得陪练上几个回合。 至于学习剑术吗…… “这种事我就不必了。”饶了他吧,记忆都全找回来了,他自然没必要再花时间学习自己上辈子的剑术。 就算是尚未知晓前世之时,他也不曾将缙云当成自己的学习对象。 不过既然同玄戈说起了剑术,那么有一件事—— “比起研究这种初级剑谱,我更想和你比一场。” “……”这次玄戈是结结实实的露出了诧异之色,不过也仅仅是一瞬眼神的变化,他很快便收敛了神情。 既没立刻同意,也直接拒绝,而是略略思考之后语气中肯得评价道:“你常年抑遏妖力,单论体能只比寻常人略强,我并不适合做你的对手。” 玄戈这话说的得很客观也很委婉,当年的离火殿里,伤重的辟邪王对于初入天鹿城的北洛也有过类似的说教。 ——妖力不仅仅用于战斗中,亦是经年累月锻炼体魄的途径,令辟邪的速度和力量远胜于人。 玄戈的反应逃不过北洛的眼睛,青年心下轻笑,摆出一分不悦的姿态。 “怎么,你就这么自信自己会赢?”好歹他也扛住了始祖魔的杀招,可北洛怎么就觉得十年后也好现在也罢,在这人眼里他毫无长进似的。 “还是说,你怕输给我了会有人笑话你?” 真是个嚣张的家伙,玄戈神色难辨。青年说这话的时候神采飞扬,比平日添出不少生机,深灰色的眼眸中似有光一闪而逝。 辟邪王静静的注视着北洛,只觉得自己似乎也在这一瞬间被对方的情绪感染,如沐暖阳。 “……”见着人颇为不耐的等待自己回答,玄戈遂收拢思绪,他摇摇头神色淡然:“不,我乐意之至。” 语音落下,白衣的兄长嘴角缓缓勾起,带出一抹几不可闻的轻笑,刘海贴合着明朗的光柔和了王者的轮廓,高挺的鼻梁应着棱角的曲线,半是亮色半是阴影,极为好看。 北洛的目光扫过兄长的面容,略是一怔。 “不过先等你痊愈后再说,现在谈这些时候尚早。” 愣神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听到兄长补充,北洛立刻回过神来。哦,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提这么煞风景的事,他可从没忘记自己现在是个可怜的伤患。 也无怪乎玄戈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连耸耸肩膀这种简单的事都做不来,还想着比武? 唉,真是个无趣的家伙。 “知道了,静养为重。”回忆起方才一瞬,北洛心中有种莫名的滋味,想来大约是因为,这是北洛第一次真正看见玄戈流露出可以称之为「愉快」的情绪。 擦肩而过之后就此陌路,脑海里的记忆极为片面,感触于对方牢记为王责任,一日不敢忘却。 可除了这片面的理解之外,真实的玄戈究竟什么模样他一无所知——万幸,他这次总算没有连梦境也错过。 感慨没有持续几秒,好似鹅毛拂过心间,许是这梦境触动人心的事太多,北洛开始反思,最近的状态的确需要调整一下,换一种心态,许多事情也就变得不一样了。 正思索着,那边的兄长抬手从床头拾起一本蓝色封面的书卷,翻看了两眼问向北洛:“这些书籍,你可有喜欢的?” 北洛的大脑停滞了一秒……什么,别告诉他,这堆东西是玄戈挑的? 年轻的王领会到了北洛的眼神,他不自在得轻咳一声,正经得否认了弟弟的疑问。 “这些都是天鹿城四极书阁里的藏书,晴雪姑娘于我说起你的提议后,我便遣人去将借阅最多的书目取了送来。” 言下之意,好不好看,都跟我没关系。 所以,这代表了天鹿城的阅读品味? 北洛不觉得这两个结论有什么本质差别。 不过他难得的没有发表评论,只是模棱两可的说道:“这些都送回去吧,有些我在人界时已经读过了,没必要再重看。” “你若有什么喜好可以尽管说来。” 北洛撇撇嘴,没把他的话当真。“我喜欢的你这里可以不一定有。” “若是天鹿城没有,你可说出名字,我自会遣人去人界寻得。”玄戈倒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难,辟邪可以开辟空间通道,不过买本书,只要有名字应该是分分钟的事,届时交由羽林去做便可。 北洛摆了摆手。“不必了。”他随口问问罢了,真让他说出想看什么,北洛一时也答不上来,不过—— “你刚才说,这些是天鹿城中人族的藏书,这意思是妖族之间也有书籍流通?” “人族有仓颉造字,这确为一个伟大的发明,值得妖族学习。” “哦?”北洛来了兴趣。 “妖族都有些什么书?” 等玄戈解释之后,伤患青年再次兴趣大减。 原来所谓妖族的书籍大多些记录、杂谈和功法。 就算在天鹿城,妖族的书籍也是极少,妖族的寿命比人族要长上许多,有些特殊的种族甚至生来就拥有一些常识性的记忆传承,以至于兴致在著书立志者寥寥无几。 北洛思考了一下,不抱希望的问:“有没有关于梦境的书?” 巫之国的记载是不要想有,这些他在十年后的四极书阁翻找过,而时光回溯之法这种东西,玄戈都认为没有,北洛也没必要再问。 “梦境?” “梦境,梦域,前灵境,原灵境,寄灵族。”北洛摊开手,一股脑把他记得的名词全说了一遍。 “随便你怎么理解,总之与上述相关的书若是有,我想看看。” 玄戈回忆着天鹿城的藏书名单,沉思了一会。“书阁中应当却有一二本与梦域有关,不过——”他停顿了一下。 “如果你对梦域有兴趣,我识得一人。 “比起探寻书本,你或可直接向她询问。” 北洛微微一愣。“你是说云无月?”祸从口出,语音落下的瞬间,北洛就后悔了。 白衣的兄长虚起眼眸,锐利的眼神直直看向一脸懊恼的青年。 “霒蚀君的消息……”这件事,除了早年解散的长老会与岚相之外,饶是羽林都不曾听闻。 “你从何而知?” 眼前这个弟弟,到底还能给他多少意外?
第5章 “你从何处得知霒蚀君现在天鹿城?”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很久之后,当一切真相终于摆在面前之时,北洛曾对玄戈说过——你想要的答案我从来都不曾隐瞒,只不过是你自己一直不肯相信罢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颇有几分得色。 这其实怪不得玄戈——北洛说出所谓的「时光回溯」与「预知梦」之时,本来就没希望对方相信。 所以这次的回答他依旧选择了和之前一样的方式。 “早跟你说过了,我来自「未来」,十年后的事我都清楚,知道一个霒蚀君有什么奇怪?”说完,他勾起一边的唇角,无辜而自得,神色无懈可击。 “你不信,我也没什么办法。” 玄戈这次连反驳的兴趣的都没有了,他心如明镜。尽管兄弟二人相处时日尚短,但北洛这个人,想说他自己就会说,不想提的追根究底也很难得到真实的答案,问多了亦真亦假反而会模糊判断。 轻松被放过,北洛面上不显,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他的确懒得演戏,也决定开始更理性的面对梦境。 但这不代表他会直接把真相告知于人。 因而对于玄戈的这份通透,北洛十分感激并点了个赞。 一场不算摩擦的兄弟隔阂悄然而散,之后的日子暂时回到了往常。 前几天还在烦恼弟弟为什么脾性阴晴不定,玄戈还没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困局似乎就自己莫名其妙的解决了。 虽然不清楚到底什么改变了北洛的态度,但无论如何这对玄戈来说是一个值得安心的消息。 可惜,还没来得及为此放松下心,平静没持续很久,老天爷又给兄长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事情发生的那一天,和其他普通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北洛自从醒来之后,恢复虽然缓慢,但趋势一直在走上坡路。尤其是最近的两个月,从最开始的起身都差点摔下床,到现在可以不需要别人帮助就完成坐起、躺下这类简单的动作,比起之前,这简直是突飞猛进。 不过王辟邪殿下对此还是不太满意。 毕竟每天只能困守在床上的感觉他真的很厌烦。 是以,今日晴雪来探查病情更换药草时,北洛便询问她有没有方法能让自己尽快恢复行动。 当年的玄戈应当除了妖力存留之外,伤势比他严重得多。但九年后离火殿会面之时,那人看起来与常人无异,行动自如,按照这位辟邪王现在的忙碌程度,当年的兄长不可能有过多时间卧病在床修养。 “殿下的意思我明白,只不过养伤讲究循序渐进。倘若以丹药压制伤势隔绝痛楚的确可以让你最快时间内恢复行动。但这却很容易留下隐患,日后不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晴雪摇摇头给出了拒绝的答复,看着青年神色恹恹,她复又安抚道:“不过我会尝试调整一下药方,只是这可能会让殿下的妖力恢复的更为缓慢,不留病根的前提下,这大约是最快的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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