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普贤大怒:“给我重重打。” 刑杖雨点般落了六七十下,皮肤肿胀破皮,最后带起的血迹落进漆黑中,唐玄藏死死咬牙,一声不吭。 “我知道,你苦苦忍着,是在等你的孙悟空来救你,这样,我就给你看看他的处境吧。”普贤说着凌空使了个化镜法。 镜中孙悟空已经找上了灵山脚下的凌云渡,如意和敖烈在侧,并没有万全准备的花果山兵将及一队龙兵,在令旗指挥下便预备进攻。天鹏等人还没回来,对垒灵山的第一战就这么无比仓促的开始了。 凌云渡口冰雪漫天,兵将们的冬衣却不曾备下,孙悟空在唐玄藏的问题上向来容易失了冷静,他毫无计划贸然前来,可见早已心急如焚了。 如来却不曾出面,渡口诸比丘招架不能,居然放任他们攻了进来。悟空显得很忙乱,见未遇抵挡,传下命令即刻前进。 再有一程便是灵山,兵将们的脚步却在茫茫白雪中,终于不得不停下来,雪越下越大,渐渐封住来时的路,孙悟空这才明白,方才那些比丘们是故意放他们过来,想让他们在雪中覆没。 看来灵山之巅他们是上不去了,孙悟空正吩咐敖烈带兵撤回时,已经晚了,四下突然飞箭如蝗般射来,已有猴兵躲闪不及受了伤。 请君入瓮,包围绞杀。 孙悟空本想带兵攻山后,全山搜寻玄藏,不想灵山的边还没摸到,就被困在凌云渡。为避死伤,孙悟空不敢停留,捏缕法力划出结界,挡住纷繁利箭,箭头刺上金芒结界,掉落在地。 孙悟空忙吩咐敖烈立即带兵原路下山,敖烈还欲再说什么,悟空已被冰山深处钻出来的一只巨大的幻兽缠住,这才是这场仗真正的杀招。 敖烈一起加入战圈,孙悟空缠斗中抽出间隙让他先走,自己却执意要独上灵山。敖烈不肯,让他先行回山再做打算,惹得孙悟空急到发怒:“他是个人!血肉之身的人!我迟去一刻,他多受多少苦痛。” 如意和敖烈刚看到那巨兽,巨兽已把孙悟空逼进林中,两个都凭空不见了。 军戎不见了统帅,顿时心生慌乱,敖烈一举大旗,听了孙悟空的吩咐,全军返回。 普贤指着镜中笑道:“孙悟空此时正是该养精蓄锐的时候,可他一点伤亡都不想有,他用法力护住了那帮妖兵,你看看,带的帮手全成了他的累赘。他这样犹豫软弱的秉性,焉能斗得过世尊?” ----
第54章 独探西天境 玄藏死死盯着镜中悟空的处境。 巨兽将悟空引入深林中,大雪没膝,寒风凛冽,悟空手持金箍棒在雪中迷了路,像他刚由五行山脱身而出那年的大雪,入目皆苍白,他有些恍惚,前面出现一道微弱的金芒,柔和神圣,吸引着他一探究竟。悟空一步步走过去,见那巨兽安静的卧于一身身畔。 这个人很熟悉,悟空死死盯着他,他转过头来,是金蝉尊者。金蝉和唐玄藏生着同一张脸,但孙悟空就是能一眼分辨的出来。 金蝉临风玉立,衣袂翻卷,一如谪仙,笑盈盈冲孙悟空道:“五百余年,别来无恙?” 悟空就那么看着他,看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问:“唐玄藏在哪儿?” 金蝉笑了,这一笑,更显眉目胜皎月三分,“悟空,五百年不见,难道我不如那个凡人?” “凡人?”悟空收了金箍棒,金蝉死了,已变成了唐玄藏继续陪他,他不是金蝉,他不过是被控制的尸身而已,金蝉那样倔强又善良的人,傲上而悯下,绝不会说出凡人如何的话。 悟空方才含满悲戚的眼中瞬间满是嘲讽:“凡人如何?仙人如何?只要他愿意,难道以我孙悟空今日之力,还不能助他成仙?” 说着,悟空眼梢彤色化为烈火,浑身霎时红光流泻,雄厚法力结连成阵,高插入云。 红波及处,遮天耀目,砯崖风卷,灵山震颤,直震至大雄宝殿。 擎天华柱摇晃尘飞,西方诸僧站立不稳,凌云渡口满山大雪,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融化,层冰断裂,疾风停歇,雪水渗入泥中,眨眼间,青芽破土,生出满目绿意。 万钧之力带来的震动之强,直震至昊天大帝的桌子上,云卷雾翻,须臾才归平静。 孙悟空颇为满意,扬眉一笑,消融万年积雪的惊人法力,仿佛只需信手拈来而已。 “你们这些所谓的得道之人,也太妄自尊大了些。” 这毫无杀意的一招,带着通天彻地的威胁,他一抖雪白披风,眉目一凛,喝道:“说,唐玄藏在哪儿?” 金蝉后退几步:“如果我不说呢?” “那么我就要对不起他了。”孙悟空擒出了金箍棒:“如来!你躲在暗处不肯现身,我劝你听清楚我的话。他不许我杀生,但我若找不到他,今日灵山,谁也休想活命。” 金蝉被他威慑住,慢慢道:“赢了我这座骑,你便知道他在哪儿了。”巨兽呼啸扑过,孙悟空横棍架住,不过是只幻影,只是看不到它的命门,一时难以取胜。 被只幻影缠住,斗到天荒地老也无济于事,而悟空的体力却会逐渐削减,等孙悟空累了,世尊再出手,省了多少力气。 它的命门是金蝉,它浑身都是虚的,只有金蝉的尸身是实的,玄藏身在其外,看的清楚。 普贤难掩得意之色,这一招诱敌深入可谓精彩绝伦,孙悟空再怎么磐石之身,也不会不知道疲惫,等他和一个幻影斗上三天三夜,为自己所抓时,自己便立了大功。 回头看唐玄藏白净的身上已血迹斑斑,普贤笑着问了句:“师兄此刻是心疼还是身疼?” “切肤之痛,不过尔尔。”唐玄藏虚弱的回了一句,却抬头灼灼看他:“师弟,你可知何为锥心蚀骨之痛?” “什么?”普贤一愣? 玄藏吐出一口血沫,眼中光华万千,像是问什么家常话似的问:“你们有锁魂钉吗?” “你莫不是疯了吧?”普贤冷笑皱眉。 “锁魂钉,三寸六分,钉入身体,困住法力,痛觉翻倍。”玄藏一字一句道:“你不是想要石心吗?我不愿意给,你是拿不走的,但若我痛到神志不清的时候,你就能乱我心意,如愿以偿了,你不想试试吗?” 孙悟空曾在幽冥界受过十五枚。而整个三界都没有人受过第二枚。那是怎样锥心刻骨的疼,一遍一遍,他硬是忍了十五遍。玄藏眼里清波流转:“普贤师弟,就算孙悟空真的精疲力尽,他也是孙悟空,你也毫无胜算,他总会找到这里的,你时间紧急,不想试试吗?” “你……”普贤看着他,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唐玄藏身子抖得像风中之叶,但他筋骨坚硬,硬是强迫自己不抖:“你们用它,钉入我心,可能我受不住了,就不敢再背叛师父了。” 普贤想不出他这么说的意图,而师父给自己的时间确实很紧。“量你也逃不出去。”说着摆手示意,片刻有比丘拿着托盘过来。 “这东西只有二十颗,十五颗用到了孙悟空身上,还剩下三颗,都送给师兄吧。”说着普贤指尖捏住一颗,直直弹入玄藏膝骨,骨节应声而断,他咬的满口是血,没发出一声喊叫。 原来这就是拥有三界至高力量的感觉,人人都想杀之而夺,这力量沉重,既是恩赐又是惩罚,何止痛彻心扉。 第二颗落入另一边膝骨,咔嚓一声,残忍而清晰,断骨对折,唐玄藏重重跌跪在地,血洇透衣,他抬头笑了一声,问:“还有呢?” 话音未落,第三颗直直射入心脏,唐玄藏跪伏在地,全凭意志撑着没晕,半张开嘴,想喊什么,半晌喊出一声:“孙悟空!尸身——!” 凌云渡口的孙悟空忽觉痛彻心扉,一颗留在他胸腔的心把这蚀骨的痛苦清晰传的达给了自己,大脑清晰的听到唐玄藏喊道,尸身。 孙悟空凌空而起,持棒横扫,让过巨兽,直击金蝉头脑,铁棒距金蝉不足一寸,孙悟空却突然收了力,一霎犹豫,力道反噬,震得自己双手虎口撕裂,血染铁棒。巨兽乘机反扑,孙悟空不及躲闪,被它利爪撕破脖颈。 唐玄藏看着,忽生绝望,受不住那铭心之痛,腹中血腥尽数呕出。 “你说多么好笑,不过一具死尸,便困了他三个时辰。”玄藏于眩晕中,耳听普贤得意的大笑道:“世尊曾说过,孙悟空虽武功法力很强,但他的心太软弱,犹豫不决,终成不了大事。” 疼痛让他清醒,孙悟空定下心神,下了决心,铁棒当头,一棒打碎金蝉肉身,五百年前便已死去的尸体散如烟云,巨兽一声长嚎,消失不见了。 大雄宝殿的如来佛祖正独自打坐,金蝉是如来以法力指挥的,巨兽是如来集广大法力虚化而出的武器,他把巨兽的命门藏于金蝉尸身的脑子里,只是不曾想到,这看着文弱书生模样的唐玄藏竟孤注一掷,利用一枚钉入自己心口的锁魂钉提醒了孙悟空。 巨兽死了,如来一招被破,一口血吐出,溅上清净佛地。 玄藏喊他这一声,同时也让孙悟空察觉到了他的位置,灵山脚下浮图塔。 塔中,观音尊者拾阶而上,不顾雪白衣襟拂尘,冲进这间密室,见到玄藏的瞬间,泪水夺眶而出,指着普贤道:“你这样伤他,你就全然不顾千年的手足之情了吗?” 玄藏撑着一丝力气扯过未脱尽的衣服,盖住身上裸露的皮肤,不肯让这女子看到。这不动如山的雪衣女子,极少在人前表露情绪,许是这里的血腥气太重了,让她乱了阵脚,她泪落如雨,扑跪于地,不顾血污,抱住师兄。 普贤觑着她警告:“师姐,你不想做菩萨了吗?” 她摇头:“我做了三千年菩萨了,仁义不及法明,敏慧不及师兄,就连忠诚也不如师弟们,我确实不配做菩萨。” 观音尊者口口哀唤师兄,玄藏微微挣了一下,可她抱的极紧,这下并没有挣脱开,玄藏气喘吁吁摇摇头,对她道:“你师兄已经死了。” 观音浑身一震,“不,他本是人族,他有不灭的灵魂,他怎么会死。” “金蝉留在我身体里的两魂五魄,早已碎裂成尘了,他真的死了,我是一个有着他记忆,靠着石心而活的人。”玄藏看着她煞白的脸色,冷静道:“尊者,我生于大唐,名叫玄藏。” 观音失魂落魄的松开了他,她的师兄那样固执,认准了谁就是谁,而她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性子,如何能和师兄并肩呢。 孙悟空顶风冲云翻身而上,落在塔前,仰头看,浮屠宝塔七十层。如意藏身金箍棒内,轻轻叫了他一声:“主人。”既像提醒又像安慰,孙悟空握紧了这三界最坚的神铁,道一句,走。 四大金刚守卫于旁却不敢动手,以孙悟空方才消融雪山的法力,饶是如来佛祖也只算平分秋色而已。悟空冷冷瞥他们一眼,一言不必发,旁若无人,推开塔门,一层一层往上走。 普贤等比丘终于察觉上当,但也为时已晚,只得弃塔而逃。 唐玄藏跪在血泊中等悟空来找自己的这会儿时间里,没有丝毫恐慌,只觉得安逸而踏实,你尝过的苦痛,我都想也尝一遍,方能告诉我,要对你更好。 孙悟空独自一人闯入灵山境,闯入浮图塔,在第三十七层里找到了他。玄藏浑身是血,衣衫不整,双腿被折,一动难动,只有眼神还清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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