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该不会以为自己是什么叼着猎物回来的野猫吧。 “我明白了。” 面对龙舌兰的警告,莱伊并没有表现出多余的情绪。当然,代号都拿到了,他也没有要在这里和波本他们共处一室的打算。 龙舌兰走后,莱伊也跟了出去。 而波本在看到大门关上后,首先检查了一遍房间的窃听器。 “苏格兰。”他说着,谨慎地戴上白色的手套,“你从昨天开始就有些不对劲。” 听到独属于波本的冷淡语调,苏格兰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 那天在鹿野又宿舍看见太宰治的只有他一个,鹿野又和港口黑手党有联系这件事他也没有告诉波本。 仔细一想,那天鹿野又手机上的来电备注也很可疑。 [阿琴·脾气不好的白猫警长] 这说的不就是琴酒吗。 警察那边不可能那么早就派鹿野又潜伏进了组织,琴酒也不可能真的是警察。苏格兰想了一晚上,做出的推测只有两个—— 鹿野又是港口黑手党派进黑衣组织的卧底。 又或者鹿野又是黑衣组织派进港口黑手党的卧底。 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犯罪分子。 “我想和内格罗尼谈谈。” 苏格兰平淡道。 “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但这对我们以后的行动很重要。” 波本停顿,口吻同样听不出波澜, “是不能告诉我的事?” 青年兜帽下的那双蓝色猫眼里浮动着看不清的情绪。 波本摧毁掉最后一个窃听器,由半蹲的姿势站起来看他。 “是关于那个人的吧。”没说出鹿野又的名字,波本很默契地从苏格兰脸上得到了结论。 “嗯。” 苏格兰轻轻地应了一句。 “在亲口听到他承认以前,我不想随意做出判断。” 他和zero警察的身份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揭穿,至少从这点看来,鹿野又对他们应该没有什么敌意。 那么鹿野又加入警校的目的是什么,抓捕那么多罪犯的理由又是什么。 “我知道了。” 察觉到苏格兰皱起的眉头,波本没再继续追。 他紫灰色的眼瞳动了动,目光与推门而入的鹿野又明川对视片刻,捏着窃听器的残骸就与自己的幼驯染擦肩而过。 “我在外面等你。” 等什么? 看着走出去的波本,被琴酒派来教导新人的鹿野又明川疑惑。 怎么走了。 莱伊呢? 哇,他不会还得一个一个打电话吧。 没注意到合上的门被波本从外面上了锁,鹿野又明川捏着下巴,还真的蛮想找个地方睡觉的。 “明川。” 然后他就听到了苏格兰叫自己的名字。 诸伏景光是第一次这样叫他,即使是鹿野又也愣了一下。 “我听说琴酒带你去了治疗室,你还好吗。” “还好?”鹿野又明川下意识地回道,“我跑得快,他没揍到。”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领悟到苏格兰真正想说的话,鹿野又明川停顿几秒,率先开了口。 “我是港口黑手党。” 他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咬了咬颊肉,颇为不自在地坦白道。 “是吗。”苏格兰深吸一口气,“岸谷警官也知道?” “不知道。”鹿野又明川斟酌着说辞,“但是比岸谷警官更高一层的人知道……你放心,等我把军警里的某个人抓到就不在了。” 利益交换。 苏格兰皱眉,想起那天在警视厅楼下数蚂蚁的青年。 “没有要问的了?” 鹿野又明川试探。 “你要打我一顿也可以,反正我也不差这一次了。” 心情复杂到极致,苏格兰阖眼,意外地并没有感受到多少愤怒。 “我没有想当打你。” “鹿野又,在你的想象里,我应该是什么反应。” 鹿野又明川的嘴唇微张,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说想成为朋友的是你,在警校里比谁都努力的也是你。” “你说想要毕业以后一起去滑雪,小心翼翼地牵着我的手说可以一直等下去。” 苏格兰的手握紧,神色淡漠地陈述了事实。 “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没有发现。” 鹿野又明川抿唇,说不出辩驳的话。 “为什么要承认。” 这些天身为警察却被迫要杀人的压力发泄出来,苏格兰抬眼,认真地问他。 “既然要撒谎,一直瞒着我不好吗。” [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那天费奥多尔的话又浮现在耳边。黑心眼的俄罗斯人轻笑,用蛊惑人心的口吻对着他道。 [只要在书上写下一句,就能轻而易举地抹去人生在世所有的罪行] “……不知道。” 鹿野又明川垂眼,心想自己容易感情用事的毛病果然还是改不掉。 他试着学习森鸥外做出最优解,作为一个合格的黑手党将利益摆在第一位—— 小时候放走与谢野晶子的时候失败过一次。 长大了也还是失败。 “太宰和我打赌说我交不到朋友,我脑袋一热就去了那里。” 苏格兰神色冰冷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所以是因为打赌。” “我不是那个意思。”鹿野又明川反射性地开口道,他的后背肌肉绷紧,整个人显得紧张无比,“我就是,就是没想到自己真的能交到朋友。” 朋友。 苏格兰默念了一遍这个词,倏地轻笑一声。 他忽然想起幼稚园时期自己捡到的一只小狗,它孤零零地坐在沙滩上,柔软的毛发被雨淋湿,时不时用鼻子拱一拱脚边的贝壳。 诸伏景光那时只觉得它可怜,他给它撑了伞,陪着它玩了一下午,甚至度过了暑假短暂的几个星期。 可有一天,小狗就不再来了。 zero说带走他的是小狗的主人,主人在哪里,小狗就在哪里。 一开始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花费了时间和真心,最后也还是得交还回去。 “我会告诉波本的。” 苏格兰捡起之前靠在墙边的枪袋。 “如果你想用戳穿身份来威胁……” “我没有想威胁你。” 自知理亏的鹿野又明川小声,捏着手指看向别处。 “……我还是你们教官呢,你们要是暴露了,琴酒也要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阴影里的少年头发散乱,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许多受伤的痕迹,刚刚被自己咬过的唇瓣也比平日里要红。 苏格兰盯着他看了一会,抬手将他的衣领勾开几分。 “琴酒没有揍你,那这又是谁揍的。” “你就打算一直不说话了吗。” 见到鹿野又明川保持沉默,苏格兰反而气笑了。 那是和诸伏景光截然不同的笑,被黑暗吞噬,良心也在一次一次地扣下扳机后被磨平,事到如今,诸伏景光一直作为信念支撑的约定也崩塌。 “鹿野又。看我。” 苏格兰的语气淡漠,他将鹿野又的发丝勾到耳后,带着枪茧的指腹不轻不重地摩挲过他颈侧的伤口。 呼吸与呼吸之间拉得很近,苏格兰低头,捕捉到黑色美瞳覆盖下的那抹金色。 这动作亲昵得像极了亲吻的姿态,可苏格兰到底还是什么也没做。 【“你不觉得吗,小诸伏?”】 曾经萩原研二随口的玩笑回荡在耳边。 【“要是小鹿野是女孩子,明明也是你喜欢的类型。”】 苏格兰只是平静地,平静地告诉自己曾经的同伴,死去的初恋。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对你抱有任何期待。”
第76章 期待……吗。 鹿野又明川低头,无声地咀嚼着这个词。 其实也不是想象不到这个结局,太宰警告过他的,是他一定要待在这里,说被拆穿了也没关系。 建立在虚假前提上的友谊脆弱不堪,就像干涸的沙堆一样容易崩塌。 真奇怪啊。 鹿野又明川心想。 似乎比想象得要更难过一点。 “绝交了?” “……不知道。” “你的工作报告呢。” 鹿野又明川回神,他愣愣地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基地里走出,回到了港口黑手党。 可能是过于依赖森鸥外的缘故,从小到大,鹿野又明川只要遇见难过的事,最后总是会以各种途径回到森鸥外的身边。 森鸥外的手是握手术刀的手,他白色手套下的手指修长而漂亮,唇角勾起的时候,那抹温热总会纵容又无奈地落在他的头顶。 可凝视着面前亲手养大的孩子,森鸥外却没像以前一样安慰他。 太宰治说得对,被宠坏的小朋友在战争里是活不下来的。 “明川君。”森鸥外的下巴搭在手背,轻描淡写地提醒道,“你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不要因为多余的人分心。” 不是多余的人。 鹿野又明川张了张嘴,想起苏格兰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时的表情。 青年的脸上空茫茫的一片,眼里的蓝色被阴影覆盖,似乎比起之前深了些。 而大门打开,迎接他的是似乎明白了什么的波本。 没有人比身为警校第一的降谷零更讨厌罪犯。 鹿野又明川不想自讨没趣,在对方开口以前关上了门。 “我没有分心。”沉默半晌,鹿野又明川这样狡辩道,“我完成了报告,也通过了中也那边的训练,前田那边的情报我会在明天之前整理上交,还有广津先生那边……” 他一连串说了很多,工作量比起任何一个干部都要多得可怕,令人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年仅十七岁的人能做到的事。 可这本就是鹿野又明川应该做到的水平。 倘若森鸥外不是亲手抚养他的人,身为首领的他甚至不会为此多出一句“辛苦了”以外的话语。 “可是你伤心了吧。” 看了眼桌子上堪称完美的报告书,森鸥外打断他道。 男人垂下紫红色的眼睛,冷静而理智地做出分析。 “还特地利用手上的资源把他们的档案移出来。摆出这种表情,难道不是在直接告诉费奥多尔君对付你的答案。” 鹿野又明川无法辩驳地低头行礼。 他额前的碎发遮掩住眼睛,听见这话后喉结滚动,低声说了声“抱歉”。 可森鸥外注视着他,忽然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养成快快乐乐没心没肺的样子,要是为了别人难过,还不如一开始就把那几个警察除掉。 算了。 森鸥外想。 当初为了转移异能特务科的注意,将鹿野又明川送去东京的也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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