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所幸都没有大碍。 然而,依然无法掩盖一个恐慌的消息正在从山区传向外界—— 【组织在山区内安设了炸弹,二十分钟内将会全部起爆!】 指挥部顷刻间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在匆忙行动,无数山体文件被送来又挪走,跟他们的搜查报告混在一起,但在这无比紧急的情况里已经全部成了废纸一张。 萩原研二正坐在无数混乱的吼叫之中。 他一双紫瞳从未有过地睁大了,两手死死攥着扶手,在这急转直下的突发噩梦中,忽然之间仿佛感受不到一切的存在了,好像浑身的血液都被冻结,无法移动,更无法思考。 只有那些老警察震耳欲聋的咆哮,不停轰着他的耳膜: “怎么会突然有那么多炸弹?真的是松田小组传来的一手情报吗?专家不是说顶多10公斤……” “专你个头!二十分钟拆不完!拆不完的!” “bss手里至少有100公斤tnt炸药!刚刚已经炸了一部分了——” “直接把人撤出来吧,万一炸准了多少人要折在里面,不能拿孩子的生命开玩笑!而且我们还根本不知道bss到底在哪些地方安了炸药……” “可是我们已经快要压制住组织了……” “别管了,组织那些人是成心拖警察一起死,他们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动作快,全撤,所有小组现在立刻马上全撤——” “那格兰利威呢?那孩子现在根本不可能接我们的通讯,这个情况真的是乱套了……” “没办法,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切的安排又被彻底打乱了。 他们原本计划派松田小组去营救格兰利威的计划刚制定出来没多久,就只能暂时搁置。还有其他小组的围剿计划刚刚完成初步火力压制,就也只能被迫暂停。 组织狡猾得出奇,一切在最初的疑点,都变成了此时架在脖颈上的刀刃,而且带着一种拖着所有人一起死的决心,简直防不胜防。 低温大雪和炸弹一起逼近了指挥部。 他们中大部分人几乎都从没见过这么混乱的现场,脑子里一片空白,在此时也只能听着老警官的经验决策行事,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一秒也不敢耽误。 整个指挥部立刻调整为以保全最大存活人数为目标,紧急将所有计划都再次进行修改,随后各自去联系各自的队伍撤出。 窗外风雪呼啸。 冰棱密集扑打在脸上引起一阵阵刺痛。 “好,我知道了。” 很快。 直升机里,朱蒂收了指挥通讯,向后回头: “指挥部让我们所有人现在立刻撤出,bss手里有超过100公斤tnt,除了基地以外都不知道具体安在了哪里。” “……那格兰利威怎么办?” 后排座椅上。 松田阵平脸上贴着创可贴,他是在刚才的山体滑坡中受伤最轻的几个。 此时一双蓝瞳闪烁着敏锐而低沉的光: “格兰利威就在基地里,你们安排了谁来救他走?” “……” 朱蒂没说话。 而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格兰利威成为锚点回到组织,本身就是有风险的。 如果公安和国际其他机构遇到了任何问题,无法营救,那他必然就是被第一颗放弃的棋子…… 这,就是卧底的宿命。 但她此时却忽然没有办法,亲口对他说出那最残忍的—— “放弃”。 可是,只从她无声的沉默里。 松田却也已经得到了那个被掩藏的答案。 “没事,我可以理解。” “……或者说,不能理解也要理解,反正在这段时间里,我其实也已经都想到了。” 松田阵平忽然在摇晃的直升机里站起身。 他们此时正悬浮在基地上空不远处,从上而下可以看见那些翠绿茂密的树木,在夜色下都泛着宁静的昏黑。 远处有枪炮的烈火冲天而起,隆隆声如同遥远的雷鸣,混杂着细密的初雪,连绵拍打在他的脸上。 可他在这时感觉不到冷。 也感觉不到痛。 朱蒂忽然产生了一种异常不详的预感:“等等,松田警官!现在那里面的已经不是格兰利威了,那完全就是恶魔……” “那不是恶魔。” “……更不是他原本的样子,这只是因为我在某一次里,松开了一直握着他的手。” 而那一次失误,那一次退缩,才导致了此时的一切。 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放手。 【爆炸倒计时:15:02】 松田忽然一抬手,“轰”地拉开了舱门! 外面的雪风倏然灌进来,吹得所有人几乎都睁不开眼睛…… 细密冰凌拍打之中只能看见那个警察从腰间取下了枪,已经踩在了直升机边缘,一手撑在头顶的金属上回眸—— 沙石和残血有些盖住了那张脸。 但是依然能看见滢蓝眼瞳里光芒闪烁如星辰,只露出了一个非常平静的笑。 朱蒂伸手大喊:“不!已经不到十五分钟——” “……但是,那是‘他’。” 松田的发丝和衣摆在狂风中被吹起,下方的灯光和火光映着那道已经全然成熟的轮廓: “我要把他从地狱带回人间,带回到我们的身边,无论发生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 就像你曾经,那样一次又一次地,不顾一切…… 从黑暗和绝望中,拯救我们一样。 握着边缘的手松开了。 在朱蒂和队员们破音的惨叫声里,他迎着风雪从高空下坠,手枪扳机扣下,顷刻间喷吐出火花爆烈! ——砰!砰!砰! 三发枪响轰然击碎了天窗玻璃! 无数碎片混着雪花飞散,月色明光一反而起—— 我来带你…… 从地狱中,回到这个鲜花盛开的世界。
第157章 (还没死别急) ——哐啷!! 天窗被枪火直接轰出了一个洞, 一具身躯裹挟着凌冽风雪和无数碎片轰然砸下,几乎震得地板都颤了两颤,旁边的架子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从直升机到顶层有接近五米的高度, 巨大的冲击简直摔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但松田阵平咬紧牙关, 摇摇晃晃地撑着满地玻璃爬起来,他的手,胳膊, 腿被那些锋锐的残片割出了无数伤痕, 鲜血浸过作战服,顺着颤动的肢体, 一滴一滴流淌下来…… “——不行!不行!!只有十五分钟了你会死的!!” 频道嗞啦爆响, 朱蒂的惨叫扭曲得不成调:“松田先生,松田先生你出来, 我拜托你……” “……咳!” “阿薰……咳咳!” 然而他却只恍若未闻。 喉口全是腥甜, 每一声几乎都要渗出血来: “阿薰, 你在哪……你在…哪……” 跌落的剧痛使得视野一阵阵发黑,可他忽然闻见一股浓郁的腥味, 瞳孔猝然凝固—— ——眼前尸山血海横陈。 血……血……墙上,地板上, 天花板上顶灯上到处是飞溅的血迹。 这座基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血腥舞台, 原本用来抵御警察进攻的一道道严密的铁闸门, 在这时候反而变成了困死他们的元凶。 有持刀的恶鬼正在舞台上游荡,他驱逐, 追赶着那些犯下弥天大罪的人们。 沿途望去,几乎每走几步就有一个试图逃难的研究员倒在地上, 然而却在挣扎着摸到门前就被一柄极其锋利的短刀切断了脖子, 快得他们在死的那一刹那, 甚至丝毫感觉不到痛苦。 只有一抹新鲜的血迹洒在墙上。 如同那被压抑了二十二年的弥足悲苦的泪水……静悄悄地沿着铁壁滑下。 松田阵平愣住了。 他呆立在这个血海地狱中央,只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被抽离了,一股近乎崩溃的恐惧忽然从心底里开始战栗。 他忽然彻底明白了原来公安的整个计划都是一个错误,一个大错特错的谬误! 他们所有人都太天真了,也太单纯了,忽略了其实没有人能承受贯穿二十多年的身心折磨,也根本没有人能三言两语就把一个坠入绝望的人拉回来…… 绫里薰早就崩溃了。 早在他被格兰杀死,在那无法救赎任何人的漫天烟花下,对他落下那滴泪之前就崩溃了,之前重逢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最后的过于幸福的梦……他利用了公安的计划,也在同伴哭喊的咆哮中封存了自己的绝望,重新做出那副他们曾经最喜欢的样子来。 陪着所有对此还一无所知的人,走完了这最后的时间。 因为他早就已经彻底压制不住了,他已经坏掉了,崩溃掉了。 而在复仇的恶鬼睁开双眼的那一刻…… ……就是一切终结。 和死亡的时刻。 脑震荡似地眩晕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鼻腔里全是血腥味,松田扶着那血染的墙壁才能勉强支撑住身体,怔怔地看着眼前彻底脱轨的一切。 可不知为什么,反而感觉不到恐惧了。 他的脑海中在此时浮现的,只有那个会耍小聪明,会因为感冒不高兴,而悄悄地想抢他墨镜的人;在落水的时候蜷缩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地想汲取温暖,却又会在换上正装的一刻就星辰般闪耀,汇集着全世界的温柔与光辉的人;也是那个在火场里挣扎着想挣脱他的手,那么无力,悲伤,就此落下泪来的人…… 无数记忆中,那些承载着他最一切念想和爱意的脸,在此时悄然交汇。 仿佛依然还站在他身边似地,于虚空之中,轻轻俯身。 温柔地牵住了他的手。 得救他…… 必须有人救他!必须有人把他带回来!! “阿薰你到底在哪里,别做傻事……” “……阿薰,阿薰!——阿薰!!” 松田阵平忽然失声喊叫起来,竭嘶底里地在这空荡的血泊里咆哮着,整个耳膜都被自己震得嗡嗡发懵。 在下一刻,却忽然前所未有地再次冷静了。 他仿佛回到了刚刚那架风雪中的直升机上,仿佛还没有认清一切的绝望,那股巨大的力量又一次轰然涌入四肢百骸,当即拔腿奔向无涯血海—— 【倒计时:13:48】 一定要赶上……一定要赶上…… 松田简直这辈子没跑得这么快过,似乎是地狱的大门就要闭合。 只要再犹豫一秒,他就会真的要永远失去什么世界上最宝贵的事物了。 那个他最珍惜的事物,本来应该要用一生去守护的事物,那句还没真正对你说出口的话……楼梯间遍地都是尸体,但是他只仿佛看不见一般冲下去,即使是黑暗中也亮起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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