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糟糕的根源,正坐在桌子边大吃大喝。梨花酿的酒味很淡,但从来不喝酒的风泠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他走到窗户边往外望了望,街上一片安宁,人人脸上都是安详的笑容。 早在出山之前,风泠便听师父说当今圣上是个明君,治理有方,体恤百姓。只可惜听闻圣上得了一种不治之症,御医诊断说圣上只能活到而立之年。现在,圣上已经二十八岁了。 风泠对外界的事情不甚清楚,现在想来,他连当今圣上叫什么名字都忘了。真真是刚刚路人所说的“胆大包天。” “不饿?”倒了一杯酒,嗔鬼开口。 不饿是假的,风泠走到食案边,随手拿了点心送进嘴里。一块点心还未吃完,门被推开,一个掩着面纱的女子抱着琵琶走了进来。 “我记得我们好像没有要这样服务吧。还是说……”嗔鬼喝掉手中转了好几圈的酒,看向风泠,“少侠你点的?” 风泠懒得搭理嗔鬼,垂了下眸,不语。 女子一点点走近,娴熟地挪了一根圆凳坐在他和嗔鬼对面,调试了一下弦便开始弹起来。自始至终一句话没有,面纱下抹了大红胭脂的唇向上扬着,一双明眸大眼眨眼的频率未免有点太高? 但既然有免费的弹奏,风泠便凝神细听起来,既是对弹奏者的尊重,也当作是放松身心了。只是嗔鬼却不太乐意了,他用余光看到风泠一副欣然接受又安然享受的样子,心里极不痛快。 嗔鬼一手衬着脸,一手放在腿上捏成拳,看女子指尖娴熟地扫拨,还不时笑弯了眉看向他们,嗔鬼怒火直冒。 琵琶曲是嗔鬼再熟悉不过的“梦人归”,既作“梦人归”,整曲所表达的便是:日日思念梦着的人儿,终有一日归来自己身边,意作“有情人终成眷属,有所梦终有所付。” 想当年他也是弹过的,只不过那时仔细聆听,沉醉其中的人现在不该对着别人的弹奏露出欣喜放松的姿态来。 长袖一扫,桌上的酒瓶哐当一声落了地,梨花酿溅出来飞洒到女子的衣衫上,曲子戛然而止。 “滚!”嗔鬼猛然站起,下一秒就要掀桌,被旁边一只手制住了。 女子惊愕,抱着琵琶退到房门口,取下面纱,低头道:“二位公子,是我,老板娘。我……我只是给二位公子助助兴,我……” “滚!”一只青瓷酒杯砸到女子脚边碎开来,“听不懂话吗!我叫你滚!” “够了!”见嗔鬼下一秒好似就要冲到女子身边掐住她的咽喉,风泠握着嗔鬼手腕的手收紧了力。 最后还是听到动静的店小二赶来拉走了客栈老板娘,并一个劲儿跟风泠和嗔鬼道歉,“对不住啊二位客官,我们老板娘她……她看到长得好看的男子便会这般犯花痴献殷勤,二位客观大人有大量……” 屋里弥漫着浓烈的梨花酒味,风泠有几分不适,忍着想吐的心情弯腰去拾地上的碎片,嗔鬼一把扯过风泠的手握在手里,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好听么?”嗔鬼捏起风泠的下巴,让风泠只能看着自己。 “回答我!”手上的力重了几分,嗔鬼心里五味陈杂,他在控制自己,拼命控制自己杀人的欲望。 “好听。”风泠也在忍,握在手中的碎片刺伤了手滴下鲜血。 “好听。呵!”嗔鬼邪魅地笑,笑完龇牙道:“那我们风少侠,何时娶这位女子为妻?何时洞房花烛?何时……” 啪—— 嗔鬼放开风泠,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看着手上的血,笑着伸出舌头舔了下,“这么难吃的血,真是让人恶心。” 狠狠抽了嗔鬼一巴掌,风泠还未解气,他抽出灵溪剑抵在嗔鬼丹田处,“恶心就别舔,也别再跟着我。” “杀我?来啊。”嗔鬼走近两步,让剑锋刺穿自己的衣服,他张开双臂狂妄得很是让人心烦,风泠狠了心,握着剑柄的手往前狠狠一推,很轻松地,灵溪剑刺穿了嗔鬼的身体。
第10章 09 店小二被传唤进房的时候,见着的场面实在过于震惊,也十分……十分让人感到害羞。 他一边扫着碎屑,一边抬了头悄悄地看着床上两位客官的动静。 红衣男子抱着青衣男子上了床榻,正在给青衣男子宽衣,青色的衣衫一角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红衣男子给青衣男子脱下衣衫之后,还拉起青衣男子的手仔细瞧了瞧,伸出舌头去……去舔…… 两个男人……实在……实在是不堪入目啊。店小二刷地一下红了脸,赶紧收拾好房间关门而出。 嗔鬼将风泠沾满鲜血的手清理干净,抹了药包扎好之后,抱着脏了的衣衫出了门。 两个人都在气头上,有那么一刹那,嗔鬼以为风泠真的会握着灵溪剑刺向他的丹田,毁了他的魂息。但是没有,灵溪剑在探向丹田之时往上偏了偏角度,避过了要害。 反而是风泠握着剑的手太用力,那只被碎片扎破的手,伤口裂开来,血源源不断往下滴。 “这个人怎么会这么蠢。”嗔鬼失去的理智全部回归,他握上风泠的手,将灵溪剑往外一拔,而后迅速给了风泠脖子一个手刀,将风泠打晕在地。 “你不杀我,就会被我杀。真是蠢。”嗔鬼看了看自己身体上的窟窿,无声嘲笑。 - 真的是够了! 睁开眼心里第一句话,风泠已经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的反应。不过不管是哪里的,都确实够了。将将才走出千丈山,还未体验到尘世分毫,光是这样莫名其妙晕倒醒来都经历了好多次。 挺……挺没面子的。好歹也是个少侠,怎么能被一只鬼一直玩弄着。风泠叹口气,从桁架上取下一身素净、还有淡淡香味的青衣穿好。正准备出门找点吃的,便听到外面一阵骚动。 “快快快!听说莫老爷家又请了大师在抓鬼,去看看!” “哎哟这都第几次啦!我听说那只鬼精灵得很,一直没被抓到,反而将莫老爷请去的大师都戏耍了一番。” “快点快点,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大师出丑的样子了哈哈哈哈......” “鬼?”风泠拿上灵溪剑跳窗而出,跟在人群后面来到了莫宅,可是莫宅外面已经被堵得水泻不通,他根本挤不进去。在人群中站了一会儿,听了个大概。 说是莫宅近日闹鬼,厨房里的东西每天都有丢失,锁进箱子里的金银财宝也常常被翻出来,却不盗走,活像是恶作剧。 这厨房丢东西就罢了,丢的都是一些食物。可是金银财宝老是在各个角落里出现,被下人顺走了不少。莫老爷视钱如命,害怕极了,每次都心惊胆战守着自己的钱财入睡,但第二日醒来,怀里哪里还有什么宝箱,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大石头。 他请了好几个有名的大师来除鬼都没能将鬼抓住,反而每次施法抓鬼家里都被弄得鸡飞狗跳。人们都说要么是这只鬼有几分真本事,要么是莫老爷请的大师不行。但莫老爷总是乐此不疲,一听说哪里有出名的捉鬼大师便不惜花重金请到家里。 “怪不得。”风泠嘀咕了一句,越过人们头顶往莫宅里飞去。 “这就是那个大师吗?” “会飞诶,这次一定可以捉到鬼了吧。” “不是不是,我亲眼看到大师走进莫宅的,是个老头,刚刚那个明明是年轻人啊。” “诶?那怎么回事?” “别挤别挤啦,再挤出人命啦!” …… 莫宅内,一个六十来岁穿着富贵的老头躺在摇椅上,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吃着点心。周围站了好几个家仆,最前面是一个留有长胡须的老者,应当就是莫老爷请的除鬼大师了。 大师背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布袋,风泠看到从布袋里面漏出一角的符咒,那种符咒风泠见过,是很平常的驱鬼符,不过他在符咒上隐隐看到了血渍。 “大师。这天都快黑了,什么时候开始啊?”莫老爷似是有几分着急,从摇椅上站起来,话语中带了催促的味道。 “不急。”大师捋了捋胡子,神闲气定。 “嗐,还真是奇了怪了,以往的大师都是一到家里就开始各种做法事。你既不带家伙,还反倒不着急。”莫老爷摇摇头,重新坐回椅子。 是在等天黑尽。风泠突然有不好的预感,他觉得这次这个大师一定可以抓住鬼,但是既然抓住鬼了,应当是件好事,可为什么会生出一股不安来?躲在房顶的风泠决定还是再看看,况且他也不确定那符咒上的是否就是那种血液。 “爹,我看这次……”似是莫老爷的儿子,皱着眉将信将疑地看着大师。 莫老爷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静观其变。 宅邸已经亮起了烛火,大师还在不停捋胡子,宅内围观的人群也接连在打哈欠了,大师还是丝毫未动。忽然哐当一声,厨房内有了声响。风泠也察觉到了鬼的气息,不过很弱,弱得像是一只刚刚死后不久的孤魂野鬼。 大师点点头,伸手在破布口袋里抓了符咒围着厨房贴了一圈,速度极快,快到风泠察觉出了这绝非一般人。他握紧了灵溪剑,伺机而动。 “堂堂少侠,居然鬼鬼祟祟蹲在人家屋顶?”一袭红衣悠然降落到风泠身边,脚尖踩着瓦片,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于此同时,风泠敏锐地察觉到下面贴好符咒的人抬头往上看了看。 风泠没有理会突然出现的嗔鬼,反而替这个也许是来送死的鬼担忧了一秒。然而下一秒,莫宅整个厨房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火……起火啦!”大家都被这突然出现的一场大火吓到,开始四处逃窜,莫老爷腾地一下从摇椅上站起来,骂骂咧咧道:“好你个大师!我请你来捉鬼可没请你来烧了我家厨房!你……你你你!你给我赔钱!” “爹,赶紧走吧!别只想着钱了,逃命要紧!”几个人拉上莫老爷撤离厨房前。 大师一言不发,嘴角露了一丝得意的笑。小声道:“庸俗之人。” “是狼狐之火。” 狼狐之火,可烧死鬼怪妖魔,烧尽世间污秽,只要被狼狐之火点燃,不消一刻钟,便会化为飞灰,和灭了魂息一样,从这个世间消失干净。 “你找死?!”嗔鬼还未反应过来,风泠已经飞下了屋顶,直直朝燃烧着大火的厨房奔去。 大师没有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眼看就要抓住鬼,火一下子熄了下来。风泠冲进火中摘了两道符咒,将结界开了个口,符咒连不起来便发挥不了作用,失去了火种,狼狐之火便燃不起来了。 “何方小道,竟敢坏我好事?”大师喝了一声,朝风泠杀过去。过了好几招之后仍未分出高下,大师收了手,“为何要护着一只鬼?” “尚未知好坏,怎可乱杀生?”字字铿锵,风泠忍着刚刚被狼狐之火灼烧过的痛感,将灵溪剑往屋顶上一扔,朝上面喊了一句,“去里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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