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麻烦。 这种狗身材高大,行动敏捷,最重要的是性格极其凶残好斗,原本是用作狩猎场的培育品种,但因为性格过于好斗,近年在某些地下赌场的斗兽场里常常能看到它们的身影。这种狗嗅觉、听觉和视力相当超群,反应速度也很快,几乎令人无法在不惊动它的情况下从它与墙壁的缝隙之间溜过去,哪怕已经能看到它身后那扇深色的胡桃木大门。 女孩们也许对大狗没辙——这么可怕的东西,甚至不用黛西夫人吩咐,她们只要远远听到狗吠声,就能恐惧地远离最高层的走廊。 不巧的是,对付狗正是兔子的拿手好戏。 博鲁格猎犬的身体素质很好,但注意力不集中这个缺点至今还难以改进。 查理侧身藏在楼梯口转角的阴影里,一边仔细听着书房那边的动静,一边悄悄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只发条怀表。 表盘上显示眼下已经接近午夜了,因为使用频繁,怀表在烛光照射下闪闪发亮,十分惹眼。 他把表壳拆了下来,手指在齿轮上拨弄了一会儿,椭圆形的怀表两边蹦出了四条弹簧做的、带着小吸盘、细瘦伶仃的小脚来——这是他游历大陆时在靠近边境的小城一家快要倒闭的小店里买的,那家店全是各种稀奇古怪、主要依靠机械做动力的小玩意儿,共同点是用途古怪且产能不高,十分精致。 当地人都把这家店当做恶作剧专卖店,并不太捧场,但兔头店长觉得这些东西并不比魔法产物差,当时谈了个不错的价钱给买下了。 长出了腿的怀表像一只金光灿灿的大蜘蛛,被查理放到地上后飞快地冲了出去,五秒后,响亮的闹铃声响起,几乎是同时,狗吠声大声了起来。 查理紧紧贴着墙壁,确认大狗的脚步声已经追着怀表朝另一个楼梯道跑去后,闪身进了走廊,扭开了门上的把手。 黛西夫人的书房和他想象的差不多,深紫色的壁纸一直贴到天花板上,墙上挂着很多装饰盘子,大多数都画着繁复的花纹。 书房里有好几套胡桃木写字桌和柜子,也不讲究搭配,胡乱摆放在书房各处,有一张没有椅子的单人书桌上只摆了一本黑色的硬皮大书,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茶壶和闹钟,只有一张看起来像有在正常使用的书桌,摆着墨水瓶和羽毛笔,这些桌子全都铺着带蕾丝的布。 进门后查理就明白为什么那条猎犬没有在他站在楼梯上时就第一时间发现了,因为房间里壁炉的火是熄的,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很浓的香气,像是各种香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浓烈得几乎有些呛鼻。 这种熏香几乎不能被大门隔绝,以至于书房门口几步的范围里都是这股香味,长期在这种地方工作,不管多优秀的狗都会嗅觉失灵。 查理迅速把门关上了,大概是主人对那条狗非常自信,书房里大多数抽屉都没有上锁,他随手拉开一个,里面大多数是各种样式的信封,还有少数几个放着一些文件和报纸。 兔头店长没有坐到任何一张椅子上,而是站在书桌边,打量桌面上一张已经写好了的信笺。 桌上的墨水瓶盖是关着的,羽毛笔也插在笔筒里,他倾下身去读信。 尊敬的弗莱茨先生: 您为女校的捐款已收到。此款项将用于校舍天花板修缮和女生外出的外出服采购。 作为感谢,我诚挚邀请您,在本月第三个星期五参加我的茶会,并讨论举办春季外出服采购具体事宜。 您忠诚的 黛西米勒 信笺旁边并没有备用的空白信封,也没有任何看起来像是邀请函的信物。 兔头店长沉思了一会儿,把信笺放回桌上,目光转向了写字桌旁的柜子上。 这个柜子最上层的抽屉把手明显比下面的要光滑,查理轻手轻脚地翻动各种文件,总算在怀表把大狗遛回来之前找到了有用的东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书房。 怀表的弹簧小腿虽然细,但跑得飞快——它几乎像一只真正的蜘蛛,飞快地从地毯上滑过,每当大狗几乎要失去它的踪迹时,就会恰到好处地响起短促而清脆的铃声。 狩猎本能使那只黑色大狗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守卫职责,兴奋地跟着怀表跑了好几圈,当它一无所获、气喘吁吁地回到书房门口时,兔头店长已经在楼梯口一把捞起发条即将转尽的怀表,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书房里那些信件和文件提供的信息比爱丽丝详尽得多,他已经大致摸清了这个城堡的真正面目——黛西夫人利用恐怖政策控制了女孩们,强迫她们留在这个城堡里,跟长桌上的牛肉三明治与白葡萄酒一样,成为了她招待客人的工具。 与此同时,她通过建立女子学校的说法掩人耳目,以自己不忍心让失去家人的年轻女孩们到修道院过苦修的日子为理由创办了这所寄宿制学校,再用学校校长的身份与城里的头面人物来往,获取捐款和投资。 好在这个恶毒的女人似乎生性多疑,连城堡里为她办事的‘管理员’们都没有踏入最高层走廊的权限——她只信任那条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大狗,也许是坚信只有动物才能真正为她守住秘密。 可惜她遇到了兔头店长。 向来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查理觉得今晚的目的已经差不多达成了。 他扶了扶脑袋上的高顶礼帽,翻过冰凉的围墙,在离开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在夜色中黑乎乎的城堡一眼。 兔头店长按了按大衣口袋里的半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抄了半张纸,全都是黛丝‘校长’下一次茶会宾客名单。 只有这些人的手上,才有参加派对的邀请函。
第五十章 “‘调查这些人的身份’——那只兔子脑袋究竟有什么毛病?他以为我是谁, 莫克文国王吗?”公爵坐在窗边,皱着眉说道。 一只灰蓝色的鸽子活泼地在窗台上蹦来蹦去,圆圆的眼睛一直期待地看着他——查理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手段,让这只鸽子昏了头充当信使。 不明所以的德维特也看着它, 一人一鸟对峙了好半天, 他身后的人终于看不下去, 给鸽子喂了一小块面包屑。 “店长其实很有分寸,我相信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希弗士客观地说。 骑士长很明白自己的主人其实很难伺候,因此在意外走散的时候, 他一度很担心没有人在一旁打理, 公爵会因为过度烦躁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为此他不得不为了尽早会和, 一路押着尤金疯狂赶路, 以至于一到罗帕帕斯接上头, 筋疲力尽的尤金就睡死了过去。 当希弗士看到公爵虽然挑挑拣拣,但确实稳妥地在旅店里安顿了下来,甚至兔头店长给了老板一笔钱雇佣老板的小儿子为公爵跑腿, 令他不用出门也能过得相当舒适后, 出于感谢忍不住为店长说了两句好话。 “而且那个女人实在太过分了。”骑士长又补充说。 过人的身体素质使一路的强行军并没有在他脸色留下疲惫的痕迹,他很理智地分析道:“她的行为肯定是非法的,单凭一个人的力量也无法完成这种事,宾客里一定不乏有头有脸的人为她护航。高级贵族以下的阶层没有能力像莫克文国王一样使用飞箱那个级别的魔法物品暗中来往,所以宾客所在的城镇不会离城堡太远——店长已经拿到了名字和地址,调查起来不会很困难。” “哦, 你想去帮他?”德维特慢吞吞地说:“三个小时前冲进来跪在我脚边,发誓‘今后绝不离开您身边半步’的人是谁?”。……我这么说, 也是因为‘他们’终于到了。” 德维特撩起眼皮看了有点尴尬的骑士长一眼。 其实以希弗士的性格, 遇到这种事还能按捺住没有立刻冲出去帮着兔头一起把城堡踩平, 救出那群无辜的姑娘已经算是极度克制了。 “没有什么他们。”公爵纠正他:“两天前艾利卡的信送到,你的小弟弟早就迷路了,至今还不知道在哪里,其他人都各有用处。” 希弗士闻言更尴尬了。 “让艾利卡过去吧。”公爵漫不经心地说:“兔头会感谢我的。” 骑士长先是眼睛一亮,随后心情又有点复杂。 又是艾利卡……优秀的艾利卡。 这就是当时离开勒梅那的条件,只带一名骑士的旅途实在令人放心不下,于是公爵答应了老管家的要求,让骑士长随行保护公爵,另派人手分头潜入多伦大陆,暗中接应。 当时定下的领队人选就是希弗士手下的骑士和希弗士的一生之敌,管家的孩子艾利卡。 所有人都说希弗士英俊得宛如灿烂烈阳,一举一动的风度令人心折,但艾利卡身材挺拔,容貌俊美,剑术高超,在文学和艺术上也颇有见地,希弗士一直很自信自己的努力不会输给任何人,但艾利卡的存在总是让他有一点点压迫感——在更年少的时候,有一阵子他甚至怀疑公爵可能会更属意让艾利卡成为自己的骑士长。 但他很快把这点微不足道的别扭压了下去,拧开墨水瓶给艾利卡写信。 和公爵这一行人不同,艾利卡的队伍是以行商的身份走官方途径进入多伦大陆的,这不仅意味着繁杂的手续、说明和文件,也意味着艾利卡行事比他们要方便得多。 他们不会面对面会合,但艾利卡会尽可能给他们一切支援——用金钱的力量。 至于某个走失了的笨蛋,糟心的希弗士暂时不想提到他。 他的骑士团每个成员都是强打手,扔到什么地方都死不了,但不能跟艾利卡一起提供后援就是渎职,原本就暗自一直和艾利卡较劲希弗士感觉自己背后被捅了一刀,写信的时候都有点控制不住表情。 大概是因为希弗士纠结的表情太明显,用面包棒欺负了一会儿鸽子的公爵像是才突然想起来似的说:“还有几个骑士也跟着艾利卡一起来了,让他们留在西里亚科奇。” 希弗士会意:“因为普莉西亚小姐?” 眼下没有外人,希弗士以及白兰堡相关人员在私下都更愿意沿用旧时的称呼‘小姐’,而不是‘夫人’——大概是出于某种娘家心理,大家对让小姐远嫁的男方多少都有点意见,而一直很讲究礼仪的公爵也从未因此责怪他们。 经过他们擅闯王宫事件后,莫克文王宫的守备可以预见会提高两个等级,这个时候往里面安排眼线的难度太高,而且普莉西亚也不会长住王宫,但经营一个临时据点时刻关注王宫与伯爵府的动静仍旧很有必要,有同样熟悉普莉西亚的白兰骑士执行这个任务,艾利卡暂时抽身也不要紧。 不过有一件事一直令公爵很在意,就是提法的情妇死因太过眼熟。 不管是尤金在暗巷里目睹的惨案,还是荆棘庄园的古怪,共同点都强烈得令人无法忽视。 受害者都是怀有身孕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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