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落石不断,本已十分剧烈的晃动加上隔壁传来的疯狂的撞击,这面墙已经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 墓道的全部结构此刻也浮出水面,在最初那一点分开成两条彼此对称的通路,最后又汇合于尽头。 尘灰弥漫,郁飞尘猛地后退几步! 墙壁轰然倒塌,视野还没恢复清晰,就看见正前方一个挥刀人影正向他冲来,长刀以巨力呼啸砍下! 郁飞尘:“……” 刚在墙后看见小郁的身影,就见君主发狂似地冲过去砍人,安菲目光一凝。 漂亮的眉眼霎时冷若冰霜,神色里隐约透出怒意,他抬手,将圣杯用力掷地! 圣杯落地,一声奇异的声响,不大,但异常空灵。 君主蓦然回头! 就这回首的一瞬间他已失去所有先机——郁飞尘手中大剑赫然洞穿了他的胸膛。 尘埃落定。 君主的身体重重倒地。 那贯穿了心脏的伤口处没有任何血液流出,皮肤却从那里开始腐朽脱落,血肉迅速干涸,露出森森的骨骼,长生未死的君主身上,留存至今的生命力竟开始飞快流逝。 正对着的墙壁最中央,那被锁链禁锢之人的胸膛里,发出了低沉愉快的笑声。
第247章 君主墓 终 郁飞尘拔出剑, 把尸体翻了个面,让君主正面朝上。死气爬上君主的脸庞,他的眼睛却缓慢看向发出笑声的人。喉头抽动, 似是想说什么。 那人亦看着他。 一个长久的、无比简单, 又像是无比复杂的对视。 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021号上气不接下气地出现在了门口。 “好热闹。抱歉……我好像来晚了。” 没人理他。 安菲走向郁飞尘。 “圣杯让君主远离死亡,为什么这把剑却可以夺去他的生命?”他的目光在墓室里扫过, 若有所思道:“所以说,被杀死的人究竟是谁?嗯……被囚禁的又是谁?” 郁飞尘用剑尖指了指倒地的君主:“他是骑士。” “武士。”安菲用十分严肃的语气纠正。 难道有什么区别? 郁飞尘提剑走向被锁住的那位:“国王得到圣杯,长生不死。他把圣杯里的水分给了他的武士, 所以武士也一直在。活得太久, 他变成暴君。最后武士勒死了他, 成为新的君主。” 也许没勒死, 国王是不死之身,最终只能以重重锁链囚禁。“勒死”是一种修辞。 “真遗憾。”安菲看向倒地的君王,“看来, 当初的武士,最后也成为了一样暴君。” “国王想解开锁链,用这把剑去向武士复仇, 所以他骗我说,他是武士, 第一次刺杀失败了,现在要拿起剑去继续杀死暴君。” 国王:“……我并没有这样说。” “暗示也是一种说。”郁飞尘以大剑拄地, 继续道:“他说他是这把剑的主人, 这一点倒没有骗我。” 一直由武士背着的剑, 就理所当然是武士的所有物么?可身为武士, 他的一切, 包括他自己都隶属于那位君王。尤其是—— “这把剑是武士向国王宣誓效忠时用的。它是一件带有誓约的物品,所以,也可以说,它是国王的剑。” 安菲轻点头:“因为立下了誓约,所以武士永远无法用这把剑杀死自己的主人……所以他最初才选择用锁链,而不是用剑。相反,当他做出背叛之举,这把剑却可以将他处决,甚至能够越过圣杯的力量剥夺他的生命。” 短短几十秒之间,曾经的武士,现在的君主——他的华袍已化为尘土,俊美的面容迅速腐朽,化为狰狞的骸骨。在苟延残喘的最后一刻,他也只是看着墙壁中央,喉骨动着,却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被锁住的——真正的君主与最初的国王,居高临下看着武士的枯骨,他缓缓勾起唇角,笑容冰冷而疯狂。壁画中暴戾近于疯狂的君王放轻声音,低语说: “那力量我曾只与你共享。” “背叛者……你的代价就是这样。” 语罢,他低低笑起来,身体带着锁链一起抖动,笑声愈大愈疯癫,然后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墓室情景忽然变化。以国王的身体为中心,一切都在褪色!青苔枯死,墙壁剥落,吊灯坍塌,目之所及的地方,都在瞬间朽坏枯败。 幽深的墓室,华美的寝宫,琳琅的陪葬品,远道而来的奇异客人,也如那大剑和圣杯一样,失去了曾经的光华。 这时他们看见,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具被锁链缠缚的古老的干尸。 地面上躺着的,亦是一具同样的尸身。 原本是可怖的鲜红士兵所在的地方,是一些披甲卫兵的尸骸。 如一场诡异梦境的破灭。 没有长久的美德,没有永恒的忠诚,只有堕落、背叛的罪行。那精美的壁画,神圣的笔触,超现实的表现法,描绘的却是世俗而肮脏的故事。人世间,这样的故事周而复始。 郁飞尘伸手,在国王身上摸索,果然碰到了一枚钥匙,那是通往迷雾之都下一个地点的信物。 安菲也在地上的武士尸身上得到了。 021没有动作,郁飞尘看见他手中也握着一枚钥匙。 注意到了他的目光,021谦恭道:“我在此地的使命与您不同,因此,得到它的地点也不相同。” 郁飞尘:“那你可以走了。” 021听话地往后退几步,对他躬了躬身:“期待与您再次相见。” 安菲晲着这一幕,不言语。 等021号的背影消失在墓道深处,郁飞尘:“玻璃室?” 安菲转身:“不要理他。” 郁飞尘申明:“没有理他。” 安菲俯身捡起圣杯。 君主和武士的故事结束了,钥匙也拿到了,却觉得还有许多谜团没有解开。 “武士终结了暴君的统治,又在漫长的生命中成为新的暴君,然后呢?谁又终结了他?圣杯为何遗失在喷泉池中,大剑为何插在君主身前,他又是因为什么,非要重新召集客人,期待能够再次得到圣杯呢?”安菲道。 郁飞尘回想了整段经历:“不知道。” 安菲若有所思。 安菲很少会表现出好奇心与求知欲,但此时他好像对这个故事格外感兴趣。郁飞尘看着他。其实他也有些许疑惑未解,譬如为何自己能拔出大剑,但他没把这件事告诉安菲。 “总觉得,我要弄明白这件事……”安菲伸手抚了抚乖乖缠在他臂上的箴言藤蔓,“说起来,墨菲的本源恢复一些了吧。” 藤蔓气愤地抖起了叶子。 郁飞尘说恢复了。 克拉罗斯薅了藤蔓这么多叶子,是有效的。 安菲:“那就方便很多了。” 他半跪下来,手掌触着武士身侧的地面,闭眼。 虚空中有意志的涟漪散开。郁飞尘凝神,却见本源力量的世界里,属于墨菲的金红色火焰跳动了一下。 时间的终极力量,竟从安菲手中流淌而出。 武士身上有迷雾升腾而起,过往种种如画卷展开。 主神自身并不拥有力量。 然而,一切力量都由他统辖。 老巫师的实验室里,正给书籍掸灰的墨菲动作忽然一顿。 克拉罗斯敏锐地看向他:“你怎么了?” “没事。”墨菲微笑,“祂在使用我。” “……”克拉罗斯的表情一言难尽:“说话注意点用词好吧。” 君主墓外,021从废墟中爬出来,他掏出随身的笔记本,开始记录。 “我在最后一幅壁画下得到了象征着顺利通关的钥匙。而他们在君主与骑士的身上得到了,这是一种隐喻。” “是的,必须要告诉你们的是,我在壁画中得到了圣山对我们的启示……” “至高无上的权柄,亦或者说……力量,不应长久握于一人手中。否则必将招致灾祸。” “可见,我们与圣山面对着同样的敌人,抱有同样的信念——” “祂不应存在。”
第248章 迷雾十一 时光倒流。光阴的雾气中, 场景飞快回溯。 “找到了。” 雾气刹那具象化,但由于太过久远,无法将当时的细节一一展现, 因此更像是一幅略显失真的画卷。 画卷的中央无疑是那位武士, 此时他已经勒死旧主, 当了多年君主。暴戾残酷的行径可与上一任君主相媲美,荒淫奢侈的程度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另外——由于上一任君主的死法, 他所在处的守卫严密无比,他不相信任何人,枕下永远压着一把匕首, 大剑从不离身。任何到他面前的人都要卸下武器。 这一天, 他高坐在自己奢华美丽的殿堂当中, 缓慢地把玩着黄金圣杯。 他在欣赏它吗?权柄在握高枕无忧, 他独处殿中,心情闲适,轻松愉快?不见得, 看不出。 外面艳阳高照,宫殿群折射着耀眼光芒,可那光从雕花的窗外照进来, 却一点都不使人感到温暖。相反,它冰冷彻骨。 死寂中, 外面有遥遥的声响传来。 郁飞尘静静听着,那声音他不陌生。是连绵不绝的马蹄声、兵戈相撞声、还有城门失守陷落的声音。有规模庞大的军队正向此处攻来。 宫殿内冰冷的氛围也就可以解释了, 这是亡国前夕的场景。世间没有长存不灭的王国, 有些罪恶只有战争可以将其终结, 终会有人以刀剑结束暴君的罪行。只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 安菲亦将目光看向宫殿外。 这时, 身着君主礼服的武士终于将圣杯放于桌上, 拿起大剑向殿外走去。猩红的披风拖曳过流光溢彩的地面,他环视这座宫殿。旁观的两人视角随着他变化,他们看见,此刻偌大的宫殿中,仆人和卫兵或逃或散,竟没有一个人还站在他们的君主身边。 武士面无表情地穿过重重宫殿,孤身一人站在宫殿前的空地上。这里地势极高,可以俯瞰整座都城。 他铜浇铁铸的都城正在数万白甲骑士的奔袭下层层溃散。他们尽着精钢锻造的轻甲,在阳光下格外耀目,如同神明降下的使者。城中守军在他们的马蹄下毫无抵抗之力,城中居民甚至欢呼迎接他们的到来。 武士眯起眼睛,沉默地看着他们。 这是以他为核心回溯的过去,因此,他心中的想法也在郁飞尘和安菲意识中模糊浮现。 ——那些人自称为“神殿骑士团”,传说,他们来自一个极遥远、极神圣之地,名为“圣山”。 他们说,神殿骑士团是秉着神明的旨意跨越千山万水来到此地,只为终结这片土地上正发生的罪恶。 他脸上浮现一丝讥讽的冷笑。 他曾追随着一位英明神武的君主建立世间罕有的功业,又目睹这位伟大的君王堕入沉沦的地狱,再然后他坐上王座,又用数百年的时光重复了这一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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