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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尔夫想办法在车厢里换好了裤子，好奇地将车帘掀开一个角落，向外张望：“这里就是帕莎行宫？” “是的。”刚刚让仆从在自己的鞋底射了一回的阿尔洛心情相当好，他抓着罗尔夫的尾巴漫不经心把玩，向他介绍，“这是维特拉王朝的第六任国王为他的宠妃建设的一座行宫，那位妃子来自南方温暖的草甸地区，为了让南方的七日树在王都附近成活，缓解王妃的思乡之苦，国王选定了这里，命令工匠修建了四通八达的管道，利用温泉保证行宫的温暖。”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时，马车嘎吱一声停住了，行宫侍从官响亮的声音在树叶的沙沙声中回荡：“欢迎陛下！欢迎各位莅临帕莎行宫！” 罗尔夫从马车后方放着的衣箱中取出斗篷：“该下车了，少爷。”他将斗篷和手套给阿尔洛穿上，把溜出来的鬈发塞进斗篷的兜帽当中，然后动作敏捷地钻出车厢。驾车的奴隶已经乖觉地跪在地上，等待侍候主人下车，罗尔夫薅着他的衣领，将奴隶拎到一边。 “不需要你做这个，待会只需要把马车赶到车棚就可以了，照顾好马。”他低声嘱咐奴隶，在马车旁等候阿尔洛下车。 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从车厢内探出，落在罗尔夫的掌心，男仆扶着阿尔洛的手，斗篷裹身的阿尔洛轻巧地从马车车厢钻了出来，刚刚踩过罗尔夫裤裆的马靴压着落叶。一片七日树的叶子又晃悠悠从枝头坠下，贴在阿尔洛的鞋尖，罗尔夫毫不犹豫地单膝跪下，将落叶从他的马靴上拂去。 “少爷，这边。”罗尔夫站在阿尔洛身后，低声说道。主仆二人安静地站在马车旁边，看着周围马车缓缓前进，穿着得体的男男女女相携而行，交头接耳，寂静的行宫被嗡嗡的说话声填满。罗尔夫的视线穿过铺满落叶的大道，恍惚了一下，仿佛感觉到时光倒转，他们回到了坎佩斯家族依然繁盛的时光——没有变故，没有离别与颠沛流离，他们只是在这个平平常常的深秋，参加一场平平常常的郊游。 “看什么呢？走了。”打断他的是阿尔洛不耐烦的声音。他拽了拽男仆的袖子，于是罗尔夫骤然从幻梦中惊醒，又低声嘱咐了奴隶几句，跟上阿尔洛的步伐。 帕莎行宫的侍从官为国王和贵族的到来举行了盛大的宴会，罗尔夫没有参加，他的资格不够进入宴会，只能将阿尔洛送到宴会厅的门口，然后折回。不过行宫给仆从准备的伙食也不错，而且因为罗尔夫是个从未来过帕莎行宫的生面孔，前来送饭的侍从对他的态度也很客气。 侍从送完饭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与罗尔夫谈起天来：“冒昧地问一句，您是梅提亚法师的贴身男仆吗——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有点好奇，毕竟这位法师大人上次没有带任何仆从随行。”似乎是怕引起他的反感，或者担心罗尔夫会借机告状，他飞快地补充一句。 罗尔夫本想给出肯定的回答，但想到阿尔洛对这个身份的态度，话到嘴里又转了个弯：“不算贴身男仆，大人并没有设置这个职位。” “那大人一定对你很器重了。”行宫侍从不动声色地打量罗尔夫的打扮，从他的衣裤到胸前的罂粟徽记。罗尔夫没有反驳这句话，只是矜傲地微微抬起下巴——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侍从更加确定他的身份不同寻常。 “你是第一次来帕莎行宫吧，你知道这座行宫最出名的是什么吗？”梅提亚法师是国王跟前的红人，行宫侍从打定主意要和法师的“贴身男仆”打好关系，他热情地向罗尔夫介绍，“是温泉——这座行宫坐落于著名的斯潘德尔温泉上，而行宫最早的主人，王妃帕莎出身南方的草甸地区。那里的气候温暖湿热，与王都大不相同，为了让栽种在行宫的南方植物成活，维特拉王朝的第六任国王命令工匠建造了一套以斯潘德尔温泉为中心的保温系统，令行宫即使在莫斯提斯平原的寒冬中也能保持温暖。” “虽然温泉眼作为这个保温系统的核心，掩盖在了层叠的排水管和机关底下，但是从泉眼引出的人造温泉历经几百年依然舒适——”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只有贵族老爷们才有资格享用温泉宫的温泉池，但我知道外面有小池子，你要去试试吗？” “试什么？”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侍从回头，看到披着斗篷的青年站在他身后。斗篷的兜帽有点滑落，露出苍白的脖颈，令他看起来像是什么突然出现的幽灵。 “主人。”罗尔夫绕开侍从，替阿尔洛整理兜帽，“他说这附近有一个没有人用的温泉池，您要去试试吗？” ---- 罗尔夫看到熟悉的场景，贴身男仆之魂开始燃烧！
第32章 32 行宫侍从被突然出现的阿尔洛吓得不轻：“梅提亚大人……” “温泉池在哪里？”阿尔洛没有与他废话的意思。 “这……这个温泉池比较简陋……”侍从结结巴巴地说道，试图打消阿尔洛的想法，“您这样尊贵的身份……” 阿尔洛想泡温泉，但他又不想和其他的贵族过多接触，甚至裸裎相对——罗尔夫意识到他为什么对这个行宫侍从的秘密基地感兴趣，赶紧追问：“今晚温泉宫会有很多人吧？” “啊，是的……已经有好几家贵族的仆从前来预定温泉宫的浴池了——噢！”侍从终于反应过来，“您想要清静一些的地方——当然可以！那个池子虽然是后来修建的，但同样用的是斯潘德尔的泉水，房子没有温泉宫那么奢华，不过也够用！我可以先领您去看看！” 因为贵客莅临，今晚的帕莎行宫灯火通明，行宫侍从领着他们绕过明亮的大路，转到树篱后方的小道。这是行宫花园的小路，没有掩映的树篱，参天的七日树生长在小路两侧，垂下的枝叶组成美妙的拱顶——如果在秋日的晴天走这条路，应当充满了野趣，然而莫斯提斯平原刚刚经历了猛烈西风的摧残，满地都是泥泞的落叶。侍从提着一盏灯在前面带路，靴子踏过落叶，在远离了人声的寂静花园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 七日树之间隐约见到一个白色的建筑，阿尔洛往那边看了几眼，停住脚步。他突然转身向建筑的方向走，罗尔夫和侍从官不明所以，茫然地跟上。 树篱的后方是一座凉亭，行宫的侍从在这里留了一盏灯，精巧的镂空雕花在灯光下呈现出美妙繁复的光影。但是这里实在太冷了，距离大路和行宫又远，因此凉亭以及周围都空无一人。 阿尔洛的手指拂过凉亭栏杆：“你知道吗，我就是在这里杀掉了罗威纳——在他告诉我关于恶魔之血的信息之后。” “您……” “用法术杀的。”他漫不经心地看了行宫侍从一眼，对方僵着身子，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场面不是很好看——他当场就开始腐烂了，不过应该不是在行宫咽气的。” 寂静的凉亭旁，侍从牙齿碰撞发出的咯咯声格外清晰。 “现在不是追忆往昔的时候，少爷。”罗尔夫温声道，“秋夜寒凉，也许在温泉里打发时光更为舒适。不过如果我们不去温泉宫的话——” “我我我知道一个更好的地方！”侍从猛地绷紧身体，大声说道，“二位跟我来！” 侍从的步伐比先前更匆忙，好像下一秒就要拔腿逃命。阿尔洛和罗尔夫跟在他后面，相视一眼，露出默契的笑容。 罗尔夫怎么也没想到，行宫侍从推荐的“更好的地方”，居然在温泉宫里。对方带着他们绕过喧嚣的大厅，从仆从的通道进入，拨动机关，镜白石砌筑的墙体无声无息地滑开，露出墙后高而窄的甬道，湿热的空气从通道内涌出。这条通道同样是用镜白石筑成，侍从的鞋底踩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响亮的啪嗒声。 行宫侍从领着他们沿甬道一直走，越往里温度就越高。就连阿尔洛也热得受不了，他脱了斗篷扔在罗尔夫手里，露出凌乱的鬈发。 “这里是温泉宫的中心吧。”阿尔洛比正常男性更尖锐的声音在甬道里回荡。 侍从抖了一下：“是、是的，我们现在在温泉宫下方，斯潘德尔温泉虽然变成了整个帕莎行宫的保温系统核心，但其中有一些蓄水池被一代又一代的行宫侍从改成了温泉池，这里算是温泉宫的上游——有贵客的时候，我们侍奉贵客还来不及，不会来这里，这边只是平时用来放松的！”他急忙补上后一句。 罗尔夫哼了一声。 侍从的脚步更快了，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将他们带到目的地。穿过窄小的拱门，后方是一个大小适中的圆形浴池，因为温泉中含有特殊的矿物而微微泛青的池水轻轻荡漾，氤氲的蒸汽从水面冒出，通过上方的通风口没入黑暗当中。 侍从拉开浴池一侧墙壁的机关，露出整齐叠放的浴巾和浴袍：“浴巾和浴袍在这里，都是新的，随时可以使用，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他急匆匆地说完，几乎飞一样逃出了房间，脚步声一下子消失在远方。 阿尔洛发出一声冷笑：“看这个池子，他们比国王还过得好——这里可是温泉的上游！” “利用一切资源给自己捞好处，这是侍从的生存常态。”罗尔夫温声道，“但是起码，他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好地方，不是吗？” 阿尔洛哼哼唧唧，但没有反驳的意思：“捞好处？你也做过这种事？” “做过。”罗尔夫面不改色，“坎佩斯家的马场我插过手。事实上，马场的油水还挺多的，而且很好捞。” “所以你总是怂恿我去马场骑马，就是为了近距离照管自己的生意？” 罗尔夫摇摇头：“不，是因为您喜欢骑马，我才考虑去接触马场的生意。” “姑且信你一回。”阿尔洛轻轻踢了一脚罗尔夫的小腿，“那么，钱呢？” “用来准备衣服和配饰了。”罗尔夫回答，“管家分给我们的制衣预算总是不够，您也是坎佩斯家的一员，在着装这方面决不能逊于兄弟姐妹们——着装是贵族身份的重要一环。” 在温泉池边的絮絮私语里，阿尔洛终于意识到当年管家的神色为什么那么奇怪——或许是因为他的某位兄弟吩咐，或许只是向他们示好，于是削减了本该供给阿尔洛开支的日常经费，试图让他成为其他人的笑柄。但是有罗尔夫用仆从的方式暗中支持，阿尔洛的生活水平非但没有变差，反而更优渥，甚至与他几个受到长辈宠爱的兄弟不相上下。 至于说后来…… 阿尔洛记得，后来那个管家因为私底下和几个女仆玩得很大，被人捅了出去，造成了一桩天大的丑闻，并失去了佩弗尔庄园大管家这个职位——当然，阿尔洛知道这只是表面原因，实际上多半还是卷进了坎佩斯家族的权力倾轧。 “他的事……你也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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