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家的那两天,年轻人嗜睡,都以为是吃了感冒药的缘故,父母没怎么在意。 然而过了几天仍不见好转。 他一天一半的时候都在睡觉,醒来的时候,要么浑浑噩噩脑子不清醒,要么突然暴躁,乱发脾气。 有时候,还一个人坐在床边,嘴动个不停,小声念叨什么。 屋里还不开灯,看起来怪吓人。 “我姨妈很担心,叫了所有亲戚,几乎是把人强按着送到医院,做了一个全面检查。但是,什么异常都没检查出来。” “他身体是好的,”于慧叹息说,“那极有可能,心理上出了问题。” “现在患上抑郁症等心理疾病的人很多,都快成常见病。我们这些亲戚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建议他们咨询一下心理医生。” 姨妈有没有带儿子去看心理科,于慧不清楚,只是一周后,她听说,姨妈家花费重金,请了一帮什么“驱邪的天师”。 姨妈家以前逢年过节,遵照传统风俗习惯,去庙里上香拜佛,但不搞封建迷信。这回可能因为儿子病了查不出原因,病急乱投医。 徐临:“你表侄现在情况如何?” 病好了吗? 于慧:“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听我妈说,天师去了姨妈家两三次,去的人还不一样。做了几场法事,表侄子的情况稍微稳定了一些,也没完全好。” “可是,”她断然说,“这世上哪来什么中邪?如果病因源于压力大,在家里休息半个月,自己都会有所好转。” 总不能,真是那些符纸,符水治好的吧。 “为了请天师,姨妈家花了很多钱。这不是,诈骗吗?” 还是一个诈骗团伙。 现在的诈骗犯很多,诈骗手法也越来越高明。别说于慧姨妈她们那一辈的人,很容易被忽悠进去搞什么保健养生,就算同龄的年轻人,一个不注意就被骗子忽悠转账,防不胜防。 于慧让姨妈报警,可她们家不信,非说请的天师有真法术,只有这些天师才能救自己儿子,一次又一次给骗子打钱。 “小徐哥,你是警察,能不能想想办法?” 想到手机上的反诈APP,徐临陷入沉默。 这些年,太多的中老年人,被忽悠去搞保健,养生,甚至宗教。 几万,几十万的积蓄拿出去,买一些根本没用的面粉“安慰剂”回来。 他们非但意识不到自己被骗,还乐呵乐呵帮骗子数钱。 和他同期通过考核的范学刚,入职特处局之后,隔三差五在群里诉苦: 他一个持证上岗的除灵师,每天工作,就是给镇上的人科普,世上没有神仙鬼怪,没有量子超能力,号召大家相信科学。 而同为除灵师的钱大姐却不以为然: 这些年玄幻小说是中老年人最爱,年纪越大越喜欢修仙。 谁不希望在自己半只脚踏入棺材的时候,发现世界真有法术存在,可以遇到神仙重启新人生? “当然,骗钱是犯法的。我们去听课,人还倒发我们鸡蛋呢。” 事情虽不归他这样的特别调查官管,可毕竟同为安防系统,对外的职业又沾了“警察”二字,还是朋友委托,他应下:“把你姨妈家的详细情况和地址发给我,我忙完,上门去看看。” 以国家安防系统公务员的身份上门劝说,多少比受害者家里人说的话管用。 倘若自己说服不了,还可以去拜托钱大姐。 那些被忽悠买保健品的人,家里人怎么劝说都不听,随便一个陌生人一说就信,也不知究竟怎么想的。 “谢谢小徐哥。”于慧高兴道谢,又羞赧说,“那个,有个情况……” “我姨妈请的那帮天师,今天还要去她家驱邪。你能不能……” 现在就和于慧去她姨妈家,将骗局当场拆穿。 徐临看了一下时间,点头:“行。” 要是公民提供犯罪线索都像于慧这样及时,警察能省不少事。 一个小时后,徐临和于慧在她姨妈家小区门口碰头。 “我刚才给姨妈打了个电话,骗子天师已经到她们家。”于慧说,“我怕说带警察来,会惊动骗子,所以只告诉她,有一个朋友对玄学感兴趣,想来看一看天师做法。” 二人走到门口按下门铃,没一会,于慧姨妈开了门。 姨妈精神不太好,脸色憔悴,但或许因为听了天师的话,相信儿子的病很快能治好,并未表现出愁眉不展的极度担忧。 “慧慧来了啊,”她打起精神,用长辈的语气关心道:“这是男朋友吧。这么帅一小伙子,真不错。” 于慧红着脸解释:“不是的。只是工作上的前辈。” 姨妈此刻也没心情关心外甥女的婚姻大事,招呼二人进屋坐,“天师在房里。他们做法时不允许别人观看,你们在客厅里等一会。” “这不明摆着骗人吗?”于慧朝徐临小声说,“关上门,坐一会,就说施了法。连跳大神给人看都不用。” “小徐哥,我们是不是该悄悄拍下屋内的情况,作为他们诈骗的证据?” 能这样当然好。可惜于慧姨妈一直在客厅守着,他们没办法靠近表侄的房间。 徐临只能先思索,待会怎么问话,怎么让骗子交代实情。 咔嚓一声,门锁忽然被打开,房间里出来两个人。 于慧:“小徐哥,骗子天师做完法了,我们……” “徐临?” 两“骗子天师”看到徐临,三人都无比惊讶,“你在这做什么?” 于慧姨妈怕天师不高兴,急忙解释:“他是我外甥女的男朋友,他们……” “男朋友?”骗子天师本来没什么,听到这三个字脸色瞬间一变,真不高兴了。 从房间里出来的人居然是钟阅川和姜柏。徐临立刻意识到,事情绝非于慧误会的那样。 钟阅川和姜柏不可能是诈骗团伙。 钟阅川好奇他为什么在这里,他也同样好奇。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许多事不能在别人家里说。 他给姜柏打眼色,又小声朝于慧说:“这件事可能有点复杂,我待会另找地方问问他们两人,了解清楚情况后,再告诉你。” 另一边,姜柏也安抚好了于慧姨妈:“令郎已经平安无事,但有个恢复期。多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完全康复。如果再出什么情况,立刻联系我。” 交代完后,徐临跟着钟阅川和姜柏一起离开。 一出门,钟阅川一脸不悦,挑眉问:“男朋友?” 该问的是这个吗? “不是。”徐临不理解对方在意的点,否认之后,将他来此处的前因后果告知。 “你那个前同事,认为我们天一盟是骗子?”钟阅川更加不爽,“就她们家给的那点委托费,还不够我开车过来一趟的损耗。” 钟阅川的超跑,维护保养很贵,也不至于那么夸张。 徐临腹诽一句,问姜柏:“什么情况?” 于慧的表侄真的中邪? 姜柏:“魂体不稳。按民间的说法,可以叫做中邪。” 在以前,只要某人忽然不对劲,统称中邪。 大部分都是头部受伤,或者心理疾病。 极少一些,和民间传说中的妖魔鬼怪——“灵能”有关。 于慧表侄遇到的,恰好就是这个“极少部分”。 表侄突然精神失常,身体检查不出问题,父母咨询了心理医生。以他那个状态,没法和人正常交流,精神科医生除了开镇静剂,也束手无策。 后来几天,他的病情甚至越来越严重,除了睡觉,就一个人呆坐在黑暗的房间里“念咒”。 父母毫无办法,只能听从一个朋友出的主意:实在不行,找个和尚道士来看看。 于是,就这么托人找到了天一盟。 最初只是D级委托,天一盟某个C级除灵师来看了一眼,一眼发现不对劲。 病人身上有灵能污染。 污染可以消除,但灵能污染引起的魂体不稳,俗称“离魂症”,很难治疗。 于是这个C级除灵师迅速把事情上报给天一盟,换了更高级的除灵师来。 这就是于慧听说的:做了好几次法事,每回来的人不同,疑似诈骗团伙。 天一盟的除灵师真在给人“驱邪治病”,于慧表侄的情况很严重,再晚几天必死无疑。 “魂体是大事,所以我和阅川亲自过来看看,”姜柏详细说明,“不仅来确认他的情况,更想调查清楚,他是在何时何地,接触到引发离魂症的灵能污染。” 会影响魂体的术,有着极为严格的使用限制,在常世并不多见。 若非天一盟本着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事情又十分蹊跷,于慧姨妈给的委托费,真请不动钟阅川这样的大神。 没想到大神被误认为骗子。 徐临看了眼钟阅川。对方抄着手,偏着脖子斜眼望天,一脸不愉快。 感受到徐临的视线,他偏过头,嗔怒问:“你笑什么!” 徐临极力压下上翘的嘴角:“没笑。” “那么,结果如何?”他问姜柏,“调查清楚了吗?”
第64章 姜柏摇头:“委托人说, 他不记得任何事情。” 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于慧表侄通通不记得。 “离魂症就是这样,魂体不稳,头脑不清, 记忆混乱。我们才彻底稳住他的魂体, 他还很虚弱。再休养一段时间, 精神好些了, 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因为九星连珠的关系, 地球磁场产生变化, 各个位面都会受到影响。”姜柏提醒徐临, “这半年以来,灵能异常状况频发,还要持续多久没人说得准。我个人估计, 接下来三五个月,常世都不可能太平静。” “特处局最近的工作也很多吧?你注意休息。还有,遇到能量异常,千万小心, 不可大意。” 钟阅川补了一句:“遇到问题, 随时找我。” …… 告别了姜柏和钟阅川,徐临回到特处局, 科室里多了几个外勤归来的同事。 其中一个, 怎么看起来和出差之前,变化大了不少? “他呀,”另一个同事笑说,“从虚世回来, 家都没回, 直接回了局里。刚给大家吐苦水呢。” 这位同事为了调查灵能波动去了一趟虚世, 在里面一待半个月,回到常世,才过一天。 可他实实在在过了半个月,头发长了,胡子拉碴的又没回家整理。于是整个人仿佛换了一种野性style。 “你这是好事,”另一位同事幽怨说,“在虚世待个三五年,回来没过几天,相当于比别人多几年寿命。” “你们没遭受我这样的经历,都别说自己苦。” 这位同事有一桩极其……大概算是悲惨的遭遇,每次听人提到虚世的时间,就要把往事拿出来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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