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楷坐在桌边,从紧张到松弛,从松弛到惬意,最终变得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阿斐啊......我好无聊......”他生无可恋的趴在桌上,时不时用脑袋撞一下那装牛蛙的容器,“咱们啥时候才能走啊,我手机都快没电了,出意外也是死,等死也是死,不然......让他给个痛快算了。” “你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周岚斐托腮倚在桌边,一手执着茶杯把玩,脸上半点急色也无,“再等等,很快就会有转机的。” “你怎么知道?”程晓楷猛地抬起头问。 “我就是知道。”周岚斐说。 他望着杯底的卦象,不知从何时起,程晓楷的今日运势从大凶变成了半吉。 周岚斐的眼底隐约有光泽在闪烁。 忽然间,自后厨走出两个人来,直直的站到了桌边,周岚斐抬起头,见那干瘦的男人道:“我是老板。” 周岚斐的瞳光一凝,尚未说话,程晓楷便大喇喇主动道:“我们没有筷子——” “我是来给你送筷子的。”老板掐断了他的话头,双手递来一双黑底红头的细筷子。 程晓楷瞧也没瞧便打算故技重施,他刚要去掀老板的手,周岚斐却再次起身拿住了他的手腕骨。 小少爷的两根手指看着细细长长,却能捏的程晓楷半条胳膊都是麻的,他“哎哟”了一声,掌心不受控制的松张开来,像一朵绽放的花儿似的将那双黑底红头的细筷子盛了个满满当当。 “!!!!!阿斐啊!” 程晓楷原地炸裂。 周岚斐没搭腔,秀气的眉聚拢,望向老板的表情有些冷硬。 “拿好了吧。”老板慢慢的说:“不要弄掉了。” “放心,他不会的。”周岚斐说。 “吃吧。”老板说。 “祝您拥有一场美好的用餐体验。”服务员说。 两人门神似的堵在桌边,笑容虚假,“咕咚”一声,程晓楷重重的咽下了一口唾沫。 那厢,卫珣渊唇角的笑意渐渐消散。 方才男人笑,姜棠就有点看不懂为何,这会儿男人说不笑就又不笑了,姜棠就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遥遥的盯着程晓楷手中那双黑底红头的筷子,纳闷道:“刚才不是还丢筷子丢的挺起劲儿吗?怎么说接又接下了?这筷子有噱头?” “这是阴寿筷,从前是民间用来检验死生人用的,筷子递出去人不接,那说明人是死透了。”卫珣渊淡声道:“古语有云‘筷身脱手落地则阳寿折’,勉强也能算是诅咒的一种吧。” “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呢。”姜棠道:“这馆子怎么从老板到员工,人人都是诅咒的好手啊?”顿了顿她又道:“那小道士的同学非接这副筷子不可,后面岂不是又变成非吃这盘牛蛙不可了?” 她话说的不错,周岚斐未动,程晓楷更是浑身僵硬,冷汗如雨下,他们在老板和服务员的注视下迟迟未动,周遭的食客们也仿佛受到了某种精神上的侵扰,再次蠢蠢欲动起来,鬼魅般转向了那张桌子。 “阿姜,把桌子掀了。”卫珣渊忽然道。 姜棠一愣,“唉?” “你不掀我就上脚踢了。”卫珣渊环起手臂,他斜眼瞅着周岚斐那桌,眼底隐约掠过不耐的颜色。 “啊别别别!”姜棠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瞬间变得火烧眉毛,她当即从桌边站起来,豁出去般的鼓起两腮,“我掀就是了!” 语毕,她一弯腰两手托住了桌缘。 卫珣渊象征性的侧了侧身,将两条长腿挪出桌肚,换了个方向跷二郎腿,随后“轰隆”一声。 这张底座砌进地板里的餐桌被生生“掘”了出来,整个桌身像个大骰子般上下一百八十度大颠倒,翻了个个儿,尘烟四起的躺在了姜棠的面前。 半截儿地板都翘起来了,偌大的餐厅也随之震了震,餐厅内所有是人不是人的玩意儿都被吓到了,包括程晓楷在内,他连害怕也忘了,跟着老板和服务员一块儿旋颈看过来,结巴道:“草......” 周岚斐比他有文化涵养,瞅着那个头不到一米六的双马尾少女,捏住下巴点评:“人不可貌相啊。” 大概是感受到了所有宛如在看怪兽般的目光,姜棠的嘴角抽了抽,额角爆出了一个硕大的“井”字。 “我掀了,然后呢!”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说词儿啊。”卫珣渊腾出一只手,扇了扇那漂浮到山根的灰。 “说什么词?”姜棠费解道:“‘你们特么的别杵在那边了都给我过来?’拜托,他也要听我的呀!” 卫珣渊轻轻一嗤,“懂点礼貌。”语毕他招了招手,“服务员,点单。” 姜棠:“......” 【作者有话说】 《礼貌》。 2分评论随机掉落红包嘿!
第5章 周岚斐翻了个白眼儿 姜棠觉得在场众人如果了解真相的话,多少都该对她怀着点儿感恩的心,因为她毕竟只是把桌子掀了而已。 很久之前,卫珣渊初来乍到,刚开始办公,画风不可谓不暴力,他上过一回脚,那家伙,房梁掉下来砸的姜棠后脑勺肿了一个多星期,她姜小棠女士可还是友军! 所以合理推测,今日如果是卫珣渊上了脚,那掀掉的可就不止是桌子了。危险系数至少得在后头加好几个零。 爱锅牛蛙馆此刻一片清寂,清寂的像个坟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卫珣渊的这句“服务员,点单”,从姜棠的身上转移到了卫珣渊的身上。 他们看着卫珣渊的表情就仿佛是在说: 帅哥你是在把我们当傻子吗? 你这是要点单吗? 你这是要砸场子呀!还要把整个餐厅都给乌拉了呀! 杵在程晓楷桌边的服务员和老板灰败的脸色此刻隐隐透着点儿青,一时没动,卫珣渊的音量便立刻微微拔高了些,“服务员人呢!” 他语气里的不耐烦已经表现的相当明显了,旁边几张桌子边的服务员都有些犹豫不决是否要靠过来,卫珣渊陡然间抬起手,遥遥点着老板,冷笑道:“好啊,这就是网红餐厅的服务态度么?我要见你们的老板!” 老板:“......” 你直接说要我提头来见得了。 男人的坐姿舒展,两条长腿恣意交叠,削薄的嘴唇不说话时便是一条优美的直线,他明明没做什么过分浮夸的动作,却自带着一股倨傲狂妄的气质,仿佛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作为肇事者本人的姜棠在一旁都看麻了,连她都觉得她渊哥多少有点嚣张的过了头,随后她讶异的发现,在场的这些东西对维持敬业人设简直有种执念,面对卫珣渊的刁难,员工们愣是一个也没敢动,老板在桌边纠结了又纠结,最后居然还是迈开了腿,一步步的朝着卫珣渊走过去。 他每往前挪一步,周岚斐就觉得这张桌子上的氛围就松动一分,他忍不住朝着卫珣渊的方向看过去,男人的姿态岿然如磐石,半点惶恐惧怕也无。 “他......是在帮我们吗?调虎离山?”程晓楷在一旁小声说,他也看见了那个出挑而夺目的黑衣男人,表情说不出是敬畏还是感激,“阿斐,你朋友还真是仗义。” 周岚斐没说话。 他定定的望着那个男人,不知为何,明明对方的脸上架着一幅足以遮掉大半张脸的深色眼镜,他却依旧能感觉到,对方丝毫没有将那逼近的老板放在眼中,而是在认真的端详自己。 那目光带着炙热的温度,像是要穿透层层叠叠的衣襟布料,甚至是穿透他的骨骼肌理,不管不顾,强硬又霸道,生生抵达到他的心里去。 他猛地瑟缩了一下,胸口传来了短暂的刺痛,像是被玻璃碴的碎片不打任何招呼的割伤了,还没看到什么血,却疼的尖锐又突兀。 周岚斐不得不错开眼神,望向地面,他告诉自己,这只是错觉。 他跟这个男人素不相识,他也根本看不到那双眼眸的真实样子,又如何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最终产生这些情绪呢。 就在他心乱如麻的这一刻,爱锅牛蛙馆的大门又被人推开了。 电子门铃发出了“欢迎光临”的叫声,竟比这屋里的任何一样动静都要阳间。 一个圆咕隆咚的胖男人领着个跟班模样的眼镜男大摇大摆的推门而入。 那胖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上半身套了件中式短褂,下半身却穿着一条满是拉链的大裤衩,腰间系了个宝葫芦,葫芦身上刻了一个“高”字儿,刻痕被朱砂填满,这番搭配要素过多,不中不西不伦不类。 出于对玄门文化的尊重,有时候也是出于职业的优越感,宁城中不少羽师都会在日常生活或是工作的时候穿一件儿中式的褂子或是袍子,就像段家的家主段宗稷,专门请了高级定制的能工巧匠,织造有数十条价格高昂的暗纹马褂长衫,上面会绣有百来种道家纹样,有的图个祥瑞富贵,有的图个定心驱邪,不同的样式定在不同的场合穿,如此大费周章,为的就是在公众面前保持端庄矜贵。 寻常羽师虽没有段宗稷的财力,但穿衣风格大抵类似,多少沾点儿中国风,且为了宣传和彰显身份,他们又会专门将家族姓氏印在最显眼的地方——不出意外都是随身携带的法器。 周岚斐的唇角止不住的上扬,眼神锐利。 ——转机来了。 “高哥!那出事儿的网红牛蛙馆就是这儿了!”开路的跟班大声嚷嚷道。 高丙哼了一声,背起手,像是在审视巡逻般道:“老板呢!” 他身后的跟班跟唱二重奏似的嚷嚷起来: “老板人呢!还想不想好好开馆子做生意了!贵客驾到!居然不出来迎接!” 老板:“......” 这人怎么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犹疑的看了眼卫珣渊,又看了眼高丙,最后又看向卫珣渊,显然在他心里那杆子称上,卫珣渊更加不好惹一些。 卫珣渊却突然变得随和起来,他微笑着轻轻抬手,“您随意,我现在也不是那么想点单了。” 老板:“......” 玩儿呢你! 他那张脸本就不大漂亮,此刻拧的更像是鬼了。 馆子里充斥着食物的香气,高丙一面张望一面贪婪的吸着鼻子。 “牛蛙不错啊......”他小声道:“这味儿,是上好的油,不是地沟油!” “不愧是你,高哥!”跟班说。 “那可不,你高哥我游历四海,斩妖除魔的那些年,吃过的美食比你走过的路还多。”高丙摸了摸膨隆的肚皮:“还都是客户请的,半点不用我花钱。” “高哥您替他们排忧解难,保他们家寨安宁,他们合该请您吃顿饭!哦不,吃顿饭都嫌少了!他们把您供成弥勒都不为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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