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试过了。”对方竟然如此诚实地告诉他,“结果令人失望,你的父亲究竟把密码藏在哪,真是令最出色的特工也毫无头绪。” “他一向狡猾,谁都可以欺骗。”罗克的耳边传来莫里斯断断续续的呻吟,不知道他正在遭受什么样的折磨。 “你了解你父亲吗?” “不。” “但他似乎相当了解你。” 莫里斯也这么说过,好像谁都比他了解他的父亲,也比谁都了解他本人。 “耐特·布雷恩中校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我认为你很难摆脱他对你的影响,即使你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长。”陌生人说,“我还认为是他有意识地塑造了你的性格,只为了在未来需要一个能按他想法行事的人时,不至于手下无人。” “我又不是机器,难道他还能给我的脑子里植入一个狗屁命令?” “现在你不是很好地完成了他交给你的任务吗?”陌生人说,“你需要有人帮助你回忆,去回想那些没人提醒你必须记住,却实际存在的记忆。” 罗克听到仪器挪动的声音,有人把一些冰凉的金属片贴在他的头部和身上。 他试图摆脱,很快连脖子和脑袋也被绑带固定。 陌生人说:“我来提问,你回答,很快你就可以回归原来的生活。” “原来的生活?你们杀了托比,杀了亨特局长,哪还有原来的生活。” “你没有提到你父亲,看来他不是你生活的一部分。没关系,你可以把所有人的死都归在我们头上,这样可能让你觉得好过一点。” 不,罗克不想这么草率。如果他们时刻在监视他、调查他,知道托比和亨特局长的事一点也不奇怪。这些意外和凶案之间的关联像游丝一样若有若无,始终找不到符合逻辑的因果关系。可要是杀害他身边的人是为了让他孤立无援,直到失踪都无人关心的话,那就几乎已经做到了。 除了艾斯卡,他的身边早已没有别人。 “你和你的父亲耐特·布雷恩中校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他忘了,想不起来,但问题就像鱼饵,引得他不由自主地去游弋回忆。 一阵尖锐的、仿佛电流般的刺痛钻进他的脑海。
第72章 巨门 罗克什么也没想起来。 因为刺痛是一种和具体事件无关的感受,当下的痛感很难与过往记忆联系起来,除非它们来自同一件事。 这古怪的刺痛前所未有,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触碰他最敏锐的神经。疼痛,但不强烈,在可以忍受的程度,甚至有可能是故意而为,生怕真的伤害到他。 “我希望你能自己想起来。”陌生人的声音变得有些遥远,他说,“毕竟这是一项不太成熟的技术,你最后一次和你父亲见面是什么时候?” 是什么时候呢? 五年前?十年前?还是那次爬山事件后母亲就把他带走了。 不,应该还有过几次,因为他记得每一次见到父亲,他的样子都像变了个人。从年轻变苍老,从活人变得像机器,似乎所有属于人的情感都从他身上消失了,成了莫里斯说的“一种意志的代表”。 三月。 三月十六日,那是什么日子? 他的生日?不,父亲的生日? 也不是。 ——你好,布雷恩警官,我是你的新搭档。 我不需要新搭档。 ——我叫托比·米勒。 托比,对了,那天是他调来的第一天。 和父亲最后一次见面,九月? 哪一年? 我从医院醒来,医生说我受了很重的伤,但只要好好静养就可以像以前一样走路。 亨特局长来看望我。 他在哪? 你的父亲。 我不记得了,我不知道。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巍峨的山峰前,仰头看时,山顶高耸入云,被一团浓厚的云包围。忽然,高山变成一扇巨大的门,漆黑的门上闪烁着各种意义不明的字符,它们飞快地交替,仿佛生怕他能看懂。门边站着一个人,他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觉得这个人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陌生人伸出一只手,示意他过来。 于是他就走过去,握住对方的手。 直到走近时,他才发现那是个比自己高得多的巨人,手掌宽大厚实,轻轻一下就能把他提到半空。 你是谁? 我是一个秘密。 陌生人说,你知道我是谁的时候,你就解开了这个秘密。 我认识你吗? 当然,你生来就认识我。 可是你的脸。 陌生人没有脸,他的脸也和那扇门一样,闪烁着不同的字符,只有嘴角缓缓裂开,露出一个怪异的微笑。 罗克在剧烈喘息中醒来,空气好像被隔绝在口鼻之外,必须非常用力才能维持正常呼吸。 “休息一下。”陌生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时间不要太久,不要太激烈,不要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罗克不知道“时间不要太久”是多久,在他的感觉里似乎做了个很长的噩梦。这个梦有着所有梦境的特质——醒来时只记得惊醒的那一瞬间,仔细回想又会产生很多凌乱的细节。但是,和真正的梦不同的是,这些记忆没有随着时间慢慢消退,反而越来越清晰,变得和现实一样真实。 “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次轻度的记忆探索,对你的脑部进行详细扫描,希望能帮助你回忆有关你父亲的事。” “那你们找到答案了吗?” “答案需要你去找,我们只是判断你是否有所隐瞒。” 虽然罗克没有想起密码在哪,但梦中那扇门的意象太明显,还有门上闪烁不定的字符,像极了计算机演算的过程。那是破碎的记忆,可破碎的记忆也一样是记忆,至少证明这些家伙追寻的方向没错。耐特确实留下了谜题的答案,可他唯一的儿子却像个茫然无知的容器,不知道自己被灌输了什么。 父亲不只是军人,同时也是科学家,是个可以把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战术师。 “我们寻找了那么久的答案,耐心已经成了所有人的共识。”陌生人说,“所以你不必担心,时间是足够的,在找到密码前,你会受到很好的照顾和保护,没人敢伤害你。为了保持你的身心健康,你可以在规定范围内自由活动,每天只进行一次半小时左右的轻度脑部扫描,一周一次心理测试,每月健康检查以及……” “难道你们打算一直把我关在这?” “是的,除非你在下一次的记忆探索时回忆出我们想要的内容。” “这里安全吗?” “如果你寄希望于有人能找到你的话,恐怕会大失所望。”他很谨慎,没有说出所在地的线索,但这不重要,阿尔戈斯环已经把足够的信息发回给艾斯卡。几分钟后,罗克身上的绑带解开了,一副手铐代替拘束带把他的双手铐在背后,眼罩依旧没有被摘下。他被按在一张轮椅上,有人推着他走过一段很长的路。 随后他们似乎进了一个房间,罗克又从轮椅转移到沙发。 “你们不把我的手解开?” “第一个月你必须在强控制下生活,等下次评估结果认为你没有攻击性和逃跑意图才会考虑减少控制强度。” “吃饭和上厕所怎么办?” “会有人帮助你。” “我不要人帮助。” “很遗憾,你没有选择余地。” 罗克对着声音来源,想让对方体会一下什么叫做攻击性和逃跑意图,这时忽然有人拨弄他手腕上的阿尔戈斯环。罗克强忍住冲动才没有反抗,任由他们取走他身上所有个人物品。 艾斯卡应该已经全看到了,如果还能和他联系,罗克一定要告诫他别着急,慢慢搞清楚每个人的身份和他们背后的势力。至于他自己,就像那个陌生人说的,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周旋。 “这是你的房间,你可以睡觉、休息,准点有人送饭进来,有人为你洗澡清洁,厕所是全自动的,其他设备也可以通过声音控制操作。你可以听音乐,可以让智能助手朗读小说。” “但不能看,你害怕什么?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看到的吗?” 罗克敏锐地感觉房间里有三个人,除了那个主导一切的“陌生人”和执行命令的人之外,还有一个。那人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却一直全程跟随。当然,这里有太多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想了解情况又不愿暴露身份的大有人在。 “为了你的精神健康考虑,我会让你看到一部分东西。” 一部分是什么意思? 罗克察觉有人站在身后,解开了遮住他双眼的眼罩。不过还没等他看清任何东西,一个头戴式眼镜设备扣在他的头上。清脆的上锁声后,耳边传来提示:“RBK-150视觉辅助器开启运行。” 眼前慢慢亮起来,罗克看到自己身处的空间,是个相当空旷、陈设简单的卧室,只有一张床、一张沙发椅、一张桌子,右边是浴室和洗手间,没有墙,整个房间是一体的。 他转过头去想看看那几个陌生人的模样,可奇怪的是周围并没有人。 这不可能,如果只有声音还可以解释是通过设备传声,可几秒钟前,身后的人刚替他戴上这个视觉辅助器,绝不可能这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没有感觉不习惯?”陌生人的声音再次从身旁传来。 罗克转向他,依然没看到人影,他想站起来确认,立刻听到对方退开的脚步声。 “我在这里,只是你看不见而已。”陌生人说,“视觉辅助器屏蔽了生物影像,人工智能即时填补了屏蔽物所在位置的空缺,所以你只能看到房间里的东西,看不到人。” “我还在现实中?” “当然。” 罗克转头看另一边,深信那个从不开口的人也在,只是被视觉辅助抹去了形象。 “RBK-150会教你如何使用它,你还能用它看电影玩游戏。” “提个建议。”罗克说,“千万不要向那些主张人道主义的私人监狱提供这种设备。” “目前来说,监狱还配备不了这么贵的东西。” 罗克被一个人丢在这个空荡荡的牢笼里,好在找到密码前他们确实不想把他逼疯。两小时后,有人进来送餐。那是一台半人高,有着灵活机械手臂的机器。罗克觉得它和十字花医院的护理机器人米帕有点相似,只是外形看起来没那么柔和,轮廓线条有种军工制品的冷峻。 “你叫什么?”罗克试着和它交流。 “我没有名字,我的型号是KRS-9,你可以叫我九号。” “我有个朋友叫二号,是一辆车,也许将来你们能成为朋友。” 九号显然不是为了与人类亲切互动而被设计出来的,和米帕相比,它更像个面无表情的狱卒,拿起勺子就要把食物往罗克嘴里塞,有时还需要罗克自己配合着把脑袋伸过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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