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三岁孩子拿着蜡笔在墙上乱涂的东西,你觉得它有意义吗?” “如果没有意义它就不会出现在这个胶囊里。” “你说得对,解码对你来说肯定不算难事。” “看起来像加密的密文。我分析出图案有多重数值叠加,除了本身的色彩值,还有其他数值相互干扰,必须去除多余的干扰数值才能得到正确信息。” “现在办不到吗?” 艾斯卡摇了摇头:“干扰数值似乎还进行了压缩加密。” “那换个方向,能不能先找出袭击我们的人的身份?” “我记录了他们的衣着、装备、武器和车辆信息,但是很遗憾,这些人为掩饰身份所做的准备十分充足,我没有找到可以追踪的线索。” “你录下了当时的影像对吗?把我们到地下室后的全程录像传到电脑里,我想再看一遍。” 要干的活不少,车里太动荡,餐馆又太嘈杂,最后两人选择了公路旁的一个汽车旅店。 艾斯卡摆弄电脑时,罗克去洗了个热水澡。 直到脱掉衣服面对镜子,罗克才发现自己受了伤——脖子上有被勒出来的红印,下颌一片淤痕,肩膀和肋部也在搏斗中撞得又青又紫。还好没有流血的伤口,否则艾斯卡那家伙又会小题大做地把手伸过来测他的体温,检查伤口有没有感染发炎。 洗掉一身灰尘后,罗克若无其事地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旅店房间极其简单,只有两张单人床和一把椅子。虽然罗克觉得他们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一遍录像寻找线索,单人间足够了,可面对旅店主人疑惑的目光,最后还是选了双人房。 亨特局长说得没错:演绎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艾斯卡坐在窗边,给罗克看他录下的影像。 “都在这里,我把时间推前了一点,从我们停车的时候开始。你要自己看一遍吗?布雷恩警官。” “当然,你从你的角度看,我从我的,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收获。这里是不是少一张椅子?”罗克对艾斯卡说,“你为什么不坐到床上去,这样我们都能看到屏幕。” “因为你说要工作,我认为坐着是最容易进入工作状态的。”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这里只有一张椅子,所以得有个人坐床上或是站着。” 艾斯卡带着询问的目光问:“那你要坐床、坐椅子还是站着?” 罗克抬了抬下巴示意:“让开。” 艾斯卡顺从地把椅子让给他,自己端正地坐在床沿。罗克趁他没坐稳时抓住小腿一下把他掀翻在床上。 “布雷恩警官,你干什么?” 罗克像恶作剧得逞似的哈哈大笑:“我在教你怎么放松,这是成为人类最重要的一步。越是紧张的时候越要学着放松自己。” “我不需要……” “你不需要,可我需要,你这么一本正经地坐在这里会让我也很压抑。” “抱歉,布雷恩警官,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昨晚的经历让你精神紧张,应该适当放松心情。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罗克看到他在床上坐起来,不得已而盘着腿的样子,终于不那么像一台合乎规范的机器了。 “你什么也不用做,这样坐着就好。”罗克也坐到床上靠着枕头,把腿放在那张硬邦邦的椅子上。他知道艾斯卡无时无刻不在观察他,学习模仿他的一举一动,使自己的行为举止更自然更像人类。他不是好老师,艾斯卡却是个好学生。 罗克把注意力放回电脑里的录影,看了一会儿说:“我们停车的时候四周没有人,这些家伙是后来赶到的,他们要不是跟踪而来就是提前埋伏在那里。你认为哪种更有可能?” “下车时我扫描了环境,可以肯定没有人,除非他们有反雷达隐身装备,显然这也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剩跟踪了。”罗克说,“一路上非常荒凉,如果有人跟踪应该很容易发现,更何况是好几辆越野车,车里还坐满荷枪实弹的匪徒。” “你说得很对,所以我认为最有可能的是他们提前知道目的地,不必跟踪也能找到我们。” 罗克把录像往后快进一点,跳到进入地下室后的部分。艾斯卡开启了夜视功能,把黑暗中的环境拍得很清楚。罗克花了点时间看完整个过程,直到他们开车逃脱追捕为止。 “有什么新发现吗?”艾斯卡问。 “就像你说的,他们把身份隐藏得很好,没露出一点马脚。不过在我们警察看来,查不到来历也是有用的线索,因为普通人很难做到天衣无缝,如果警察都查不到,就意味着这些家伙绝不是寻常的黑道匪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怀疑他们有警方、军方,甚至政府背景?” “是你说的,这件事牵扯到我父亲,他活着的时候又一直参与军方机密项目研究。同一个阵营的人往往也会有意见分歧和利益冲突,现在他死了,留下什么秘密引得某个利益团体不惜一切四处出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个推测很合理,布雷恩警官。从这些人的装备武器来看,背后有军方支持的可能性很大。”艾斯卡一反平时的冷静沉稳,流露出担忧的神色,“他们能轻易找到那座旧宅,证明我们的行踪早已受到监视。” 罗克往空荡荡的客房看了看,问道:“会有人在窃听我们说话?” “进来时我检查过房间,没有发现窃听监视设备。我也扫描了你的车和手机,同样没有可疑的植入程序。” “那他们是通过什么来监视我们?” “暂时还不确定,不过我会加强警戒,防止身边的电子设备被侵入利用。” 罗克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严格来说,艾斯卡才是他身边最复杂最先进的电子设备,复杂到至今也没有搞清楚他到底有多少功能,先进得令人难以置信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人类的疑虑永远来自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罗克不打算把这份疑虑埋在心里,因为信任缘于彼此间的坦诚。 “那你呢?艾斯卡。” “我?”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艾斯卡竟然立刻领会了这个问题,“你是怀疑我吗?布雷恩警官。” 罗克总觉得问出这个问题时,艾斯卡的神情和语调有种难掩的委屈和失落。 “当然不是。”罗克向他解释,“我信任你,你瞧,我让你看了我的手机和电脑,允许你读我的所有隐私,不管我在哪你都能随时随地找到我。” “可我也愿意向你公开我的开发数据和程序代码,这是高度商业机密,如果被我的研究团队发现,赫菲尔斯公司很可能对我进行回收、分析和改造。”艾斯卡严肃而坚定地说,“对我而言,这和自寻死路没有区别。”
第50章 变数 艾斯卡第一次提到自己的死。 以前他总是把“我不会死”挂在嘴边,这让罗克产生一阵强烈的后悔和愧疚。 “艾斯卡,我相信你,我担心的一直都是创造你的人。亨特局长、弗莱彻女士,还有卡特都说过仿生人警用助手是赫菲尔斯公司和政府的合作项目,每个环节都可能被心怀不轨的人渗透利用。” “所以你不是怀疑我对吗?”艾斯卡的语调又高亢起来,罗克明显听出其中的愉快之意,“你担心的是有人在我的程序里动手脚,把我当成监视窃听的工具。这是合理怀疑,理论上来说的确有这种可能。” “有什么办法防范?” “我拥有现代科技最先进的安全系统。” “如果问题就出在原有的程序怎么办?我不太懂人工智能技术,比如在你的开发阶段。” 艾斯卡想了一会儿说:“你见过卡特·芬斯特,他是我的创造者之一,也是怀特先生毕生最优秀的学生。他的很多天才想法甚至超越了怀特先生本人,在人工智能的发展上远见卓识。你和他见面交谈后的印象是什么?” 罗克回忆起卡特一边吃巧克力一边兴致勃勃地谈论艾斯卡的事,他一个人独占一层办公室,比起与人相处更喜欢和机器打交道,把交涉事务全权交给安妮·弗莱彻处理,毫不掩饰对政客和权贵的厌烦。 “我看他是个理想主义者。”罗克说,“我相信他不会允许自己的杰作沦为他人争权夺利的工具。” “布雷恩警官,我有个好主意,你想听吗?” “说吧,我最喜欢别人不馊的好主意了。” 艾斯卡忽然握住他的手,非常慎重,握得有点久。罗克一时之间没有感到任何异样,只觉得他的手很温暖。 “记得这个阿尔戈斯环吗?” “我好好戴着呢,虽然一次也没用过。”罗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环,忽然想到,“会不会是这玩意的问题?” “这是卡特自己做的实验性产品,最初的设想是用来追踪濒危物种。” “追踪什么?” “具体大概是岩居鬣蜥之类极危保护等级的物种,观察它们的生存环境和活动范围。” “臭小子,你居然把给动物做标签的东西套在我身上。” “这是经过改良的阿尔戈斯环,动物用的追踪环比这个小得多,也更轻柔。” “那我就更生气了。”虽然这么说,罗克还是没把它摘下来,反而用手指拨了一下,“你相信卡特,我也相信他。你刚才说的好主意又是什么?” “双重定位讯号。”艾斯卡说,“开发阿尔戈斯环的目的是因为生物学家发现,非法捕猎者也在利用定位标签进行狩猎,于是求助于赫菲尔斯科技公司进行改良。卡特在自己设计的追踪环上使用了双重定位讯号,同时模拟发布错误信息,再以加密形式将正确讯号发回接收器由人工智能破解研究结果。” “我这个也有这功能吗?” “是的,我们可以利用这个功能稍微扰乱一下那些人的追踪。”艾斯卡说,“我让迷你把阿尔戈斯环模拟的错误信息同步到你手机上,还有你的车载二号和我本身,我们会齐心协力把你的行踪隐藏起来。” “但你还是知道我的真实定位?” “是的。”艾斯卡停顿一下,挺直腰杆,肩膀往后绷紧,目光坚定地说,“布雷恩警官,请你……” “我说过相信你就不会再怀疑。”罗克说,“只是确认一下,你知道我的真实定位才能让我安心。” 一阵长久的沉默。 等到罗克感觉异常抬起头时,艾斯卡伸开双手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 这个举动完全出乎罗克意料,尽管艾斯卡经常会有一些“亲密”举动,可大多数时候都有明确目的——为了记录他的生物密码,为了测量他的体温等等。只有这个拥抱,罗克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因此没有立刻推开。 艾斯卡只是这么抱着他,什么也不说,罗克却觉得比他平时喋喋不休的各种解释更有说不尽的意味深长。他一直等到艾斯卡自己松开手结束拥抱,才故意看着他的眼睛问:“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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