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两三步缩短距离,在楼梯的拐角处追上那个医生。他拍了拍白大褂的肩膀:“蒋柯,我有事要问你。” 蒋柯是个三十多岁的医疗队骨干,平时一副懒散的样子,有事的时候总是一边唠叨着想退役一边手脚麻利地工作。他抬眼看了看陆延,问道:“什么事?” 两人停在了楼梯拐角处,陆延示意他先不要说话,等上楼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小心问他:“我记得今天是你给齐月做的例行检查。” “是我啊,怎么了?” “你有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蒋柯对这个行为奇异的少年印象颇深,不假思索地说道:“没有,就是脑子有点奇怪。” 这一点全基地估计马上都要知道了,陆延心想,又问:“精神力和身体都没有异常?” “身体上有些旧伤,他说是小时候调皮留下的。精神力有些不稳定,不过我不是向导,只能简单探一下,我个人觉得是没有到需要警戒的地步。”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歪着嘴调笑道,“怎么,你喜欢?看不出啊,口味变得挺快啊。” 陆延皱了皱眉,笑骂道:“别乱说,我随口问的。” 蒋柯转念一想:“我现在想起来,这孩子那时候老盯着齐阳看。”再一思索,“不对啊!他不会是齐阳的兄弟吧!”现在蒋柯就觉得自己是个傻子,这名字这么像,自己就没一点点联想到齐阳。 陆延含糊地说:“大概也不是……” “不过不对啊,怎么不是一起长大的?齐月的户籍地是内城区的,我怎么记得齐阳是城中区的呢?”陆延正紧张蒋柯会不会发现些还不能确定的八卦,却见他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道,“唉,管他呢,反正不关我事。还有什么其他要问的吗?” 陆延摇摇头,蒋柯就拖着每天都疲乏的脚步往楼上走了。陆延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从和蒋柯的对话里有两件事让他觉得很奇怪。第一就是精神力不稳定。这种情况一般在年幼的哨兵身上比较常见,就像小孩子不太容易控制脾气,所以精神力也会随着有较大的起伏。等到青春期过了以后,再去军校和基地磨砺几年,通常都不会有太糟的情况。不过刚入伍的确实年纪还小,偶尔也是会有脾气比较爆的小哨兵需要多加注意。但是齐月?他想到那张波澜不惊,机器人一般的脸,完全想象不到这个人发小孩子脾气的样子,更加想象不到那种需要自己安装炸弹的爆脾气。第二点,齐月是内城区出生的。一般详细资料里才会有具体地址,这种资料不是陆延或者蒋柯的权限可以查阅的,但是通常会标注一下大概地区。在怪物事件发生后,很多地区都逐渐沦陷,人口下降的速度很快。为了保证居民的安全,大多数国家都将剩下的人口聚集在一片较小的区域内,内城区处于陆延所在国家的最中心地带,能入住其中的达官贵人自不用说,都是顶尖的人物。而齐月的言行举止实在不像是上流社会的人物,反而像是动物园里刚被驯化成人的动物。陆延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些过分,但这的的确确是他的真实感受。齐月像是很久以前他在课外书上读到过的跟随狼群长大的孩子,有一天被人类重新带回了社会,步履蹒跚地模仿着人类的社交礼仪,却无法真正体会人情世故。 现在的陆延完全不相信齐月是齐父的私生子这种狗屁不通的可能性了,即使是需要躲躲藏藏避人耳目,齐阳的父亲也绝不可能放任一个孩子变成现在这般模样。至少他把齐阳教育得很好,开朗的性格,善良的本质,带点小英雄主义的干劲,如果齐阳的父亲知道自己的另一个孩子在被狼群养大,即使老婆砍了他的头他都会将孩子带在自己身边。
第13章 脑血栓 上午课程进行到一半,陆延收到齐阳的消息,他当时正在给脑血栓的假体进行纳米级的爆破实验,随着桌面上手机屏幕的亮起,陆延在分神中直接炸飞了假体的半个脑袋。被施加了赋予能力的假体上演了一出黄白红飞溅的绚丽烟花,虽然知道这都是假的,但还是让周围医疗队的伙伴们倒吸一口凉气。 陆延自觉有些惭愧,默默走到人头前想要把他捡起来。地上的碎脑袋正在逐渐失去赋予的效力,渐渐露出莹白色的硅胶本体,但握上去的触感还是细腻微凉的皮肤,让人不由得感叹这种特殊能力的优越性。只可惜能使用的时间太过短暂,对能力者的要求也太高,不然能利用赋予做的坏事可不止一两件。 他将剩下的脑袋主体放回操作台,划开手机,看到齐阳的回复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齐阳:在跟狗东西上课。 陆延一看便知狗东西是指小灯泡,小灯泡嘴碎又爱八卦,肯定是说话间触了齐阳的逆鳞,现在正坐在齐阳的身旁,叨叨叨地烦他。陆延一直觉得跟齐阳发消息是件很有意思的事,也是从跟齐阳的信息频繁起来后,他才发现原来文字也可以传递语气。这让万年发消息跟购物清单一样清淡的陆延觉得有趣。他曾经一度想要靠加符号的方式来表达情绪,但总看上去不伦不类,只好作罢。在对话框里犹豫了一阵,他还是决定把要给齐月上“保险”的事情告诉了齐阳。很快,齐阳的回复就过来了。 齐阳:啊? 齐阳:什么不稳定,小孩子吗? 齐阳:不给向导看直接上保险这么莽的吗? 陆延不习惯这种想一句发一句的状态,正在长篇大论的码字时,齐阳后续的消息却像小孩吹肥皂泡一样一串接着一串。 齐阳:所以危险分子确定? 齐阳:唉 我都好奇了 齐阳:我要看 他的想法一快,标点符号就顺溜地从脑子里滑出去,给个空格就算尊重。陆延只能把刚打上去的两行字删掉,认真写道:不行。 齐阳回复了一个“哦。”,陆延就知道大事不妙,他肯定不会乖乖听话。他瞬间后悔立刻告诉齐阳的这个决定,早知道他会猫在体育馆偷看,还不如等这件事办完了再告诉他。他耐心地打字:不可以,这个属于隐私加机密,万一被抓到你要吃处分。你想知道细节可以问我,但是不能自己来偷看。 陆延耐心等了一阵,发现齐阳压根没有回复的意思,对话框最上方出现了几秒短暂的“正在输入中……”,就没了反应。他头疼地盯着手机站着发呆,直到医疗队的老师站到他面前,屈指敲了敲他的桌子。陆延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上课,乖乖把手机收回裤子口袋:“不好意思,有点事。” 医疗队的老师是个上了年纪返聘的老哨兵,从能力上来说不是很强,但经验丰富,也是最早觉醒哨兵能力的老一辈之一。她看了看被炸飞的半个头,诧异地问道:“怎么突然退步了?” 桌上的假体已经彻底变回了硅胶的样子,她让陆延从身后的架子上重新拿一个完整的脑袋,又招呼特能系哨兵过来:“来,你做个急性脑血栓发作的透明脑袋给我。” 特能系立刻明白是要透视图教学,将这个脑袋的外层都赋予了透明。血栓的赋予不难做,不到一分钟,一个血管和大脑清晰的假体出现,陆延甚至能感受到假脑袋的呼吸和温度。这时,老师突然问道:“你觉得怎么处理才是最好的?” 陆延不假思索地说道:“炸碎。” 的确,面对较大的血栓时,如果无法静脉溶栓,那炸碎成小块就是最好的治疗手段,这种介入治疗的底层逻辑就是为了让血管重新通畅,配合陆延的哨兵能力,炸碎的确是最合理的手段。老师点点头:“你炸给我看。” 陆延回头看了看被丢在一旁的半个脑袋,叹了口气,重新将手放到新假体的脑门上。小脑袋里发出了“噗”的一声,很闷,也很小,但还是把血管一起炸开,造成了脑出血。老师见状立刻捂住脑袋,快速修复了那根爆裂的血管。她看了看重新开始运作的大脑说道:“我记得你炸弹可以做得更小。” “可以是可以,但小了炸不碎。” “不是炸不碎,是不能完全炸碎。”她将双臂抱在胸前,“你有没有考虑过,其实这个小手术并不需要一步到位。站在医生的角度上,我们需要的是血管内的血液不再堵塞,继续流动罢了。你完全可以选择做几个更小的炸弹,让它们依次炸开,先把血栓变小,血液流动,再做完全清除。” 陆延“啊”了一声,显得有些可爱。 老教师笑了笑,说道:“一步到位看上去是最有效率的方法,但不一定是最稳妥的。如果我们对生命有关的事宜有诸多不确定,那还不如不做。有时候,这种拖沓反复的治疗行为反而对双方都有好处,不是吗?”说着,她再次招手让特能系的哨兵过来,“你再试试。” 血栓形成,陆延这次在血栓较为边缘的位置首先埋下一颗细小的炸弹,爆炸后将一小块血栓分离了出来,血液从那处缺口流动出去。他随即又埋下数个,将它逐渐变小,松动后,随着血液的流动,逐渐畅通。陆延松了一口气,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向其他人的操作台。 台面上,假人的赋予能力再次减弱,慢慢变回那个毫无生机的硅胶脑袋。陆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略带焦急地等待着齐阳的回复,手机那头却始终无动于衷,陆延戳了戳操作台上的硅胶脑袋,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14章 保险 当日下午一点半,基地外侧体育馆内,陆延有些焦躁地四处张望。他明白就齐阳的性格在动歪脑筋这件事上一向是说到做到的,他现在压根不用确认齐阳来了没有,而是齐阳到底躲在哪里偷看。体育馆整体不是很大,有一个室内的羽毛球场,几个乒乓球桌,一个室内篮球场,拉上网偶尔也可以做排球场使用。这个场馆原本就属于这个废弃大学的一部分,只是离开主要教学楼,实验楼,食堂等地方较远,属于大学外围的一部分。闲暇时候的基地人员也会时不时来这里打球,或者偶尔有哨兵需要使用室内场景做训练,但大部分白天工作时间依旧是无人的状态,适合一些需要掩人耳目的操作。陆延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在体育馆这里进行的,一方面是事情本身比较敏感;另一方面也是担心暴走的哨兵直接攻击核心区域,会对基地造成巨大损失。 陆延一边往体育馆后门走,一边四处查看,却完全没有看到齐阳的身影,而自己的长官已经带着齐月站在了篮球场中间,正等着姗姗来迟的陆延。 “陆延,这是齐月。”老李一脸正直地给双方做着介绍,仿佛这两个人在此之前从不知晓彼此的存在,“齐月,陆延。” 两人从善如流地握手,简短地点头致意。至少这次他们握手的时机是正确的,陆延想到。松开手后,老李带着他们往体育馆后方废弃的淋浴区走去。学校被重新启用之后,宿舍的数量远大于基地中哨兵和向导的人数,浴室也是足够的,所以当初就没有给体育馆的淋浴房重新接上水,造成整一个都是废弃的状态。也正巧这种地方四周都是不易燃的瓷砖,层高也偏高,于是后来就被改建成暴走边缘哨兵的临时安置点。淋浴室都被尽数拆除,做成了一整个空旷的大房间,窗户只有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才有小小的一排,让人很难看到里面的情况。除了趴在天花板上,陆延想,齐阳到底还能从哪里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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