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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东月西之处

时间:2024-02-26 14:00:54  状态:完结  作者:红烧大排多放葱

  齐月有些紧张地回头看了眼齐阳,齐阳看到他眼神中片刻的慌乱,便主动走上前,将手贴在他的后腰上,像是牢牢支撑着他即将崩塌的灵魂一般也支撑着他的肉体。齐月咽了口口水,对着病床上苍白的男人坦白道:“我已经……我已经变了,我已经不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安其远了。”他感觉到后背传来的温暖,鼓足勇气直视着面前这个噩梦般的男人,“现在的我,已经有了心门,也有了专属的向导,我已经再也不是那个无法被安抚,游走在暴走边缘的哨兵了。”

  迎接他们的是良久的沉默,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反应。

  男人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他从绑架计划的最初就开始参与进一切事宜,在无数次地铤而走险的实验后才有了那绝无仅有的,成功的一例,而现在高俱海居然妄想告诉他,这一切都已经是过往云烟。曾经握在他手上最后的砝码,即使暂时挣脱也不影响他们再次将这颗筹码握进掌心,正是为了寻找这个失控的,无可救药的孩子,他们才拼尽全力,力排众议推进了哨兵的芯片计划,而现在,这一切都在这群莫名其妙的乌合之众口中成为了泡影?

  他无法接受。

  他不能接受。

  于是,愤怒暂时地占据了他的大脑,男人死死咬着牙关愤怒道:“你说谎!”

  面对这份愤怒,高俱海只是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爱信不信。”

  他看似不经意的动作让男人的怒火更甚,他的额角有根青筋弹跳着,虽然感受不到什么痛觉,但他确信自己能在麻醉消失后感受到什么叫做头痛欲裂。他死死盯着高俱海的脸,可那张永远冰冷的脸上此时却浮现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笑意——那种胜者对败者的,傲慢的笑意。他知道,现在不是让怒火冲昏头脑的时候,但不知为何,他的不安和心跳总是没有办法让自己慢下来。现在的男人不得不再次用力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勉强稳住心神,他突然想到,安其远这个名字已经是七年以前的往事,对于一个12岁的孩子来说,这七年的时间是遥远的,远到足以让人不记得一个孩子的长相。

  不,或许他是记得的。

  他永远记得当年听到这份成功案例时,自己欣喜若狂的心,那个本来都将对整件事绝望的心,突然又一次活泛了起来,让他即将枯萎的生命都有了继续延续下去的必要。如果没有记错,他甚至有去亲自见过那个孩子,只是现在的安其远站得离他太远,他又在麻醉剂的影响之下,他看不清这个安其远的脸。总理在最后一次深呼吸后缓缓吐出一口虚弱又断断续续的气,随即开口道:“你不是安其远。”

  “我是,这是我母亲给我的名字,现在的我,叫齐月。”

  男人咬着牙说:“那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脸。”

  齐月刚要上前,却被高俱海一把拦住:“凭什么他过去?有本事,你过来亲自看。”众人不明白高俱海此时的用意,只有谷雨突然向高俱海瞥了一眼,神色中透露着一丝笑意。

  男人大声叫道:“我是病人!”

  “你不是。”高俱海愣愣地反驳,“你有陈凌,你不是病人。”

  总理闻言不由一惊,知道陈凌的人少之又少,他知道私自拘禁陈凌的做法是危险的,但碍于自己疾病频发,癌细胞生长的速度随着他的年岁增加日渐变快,近几年,他有时候一个月都要经历数次手术,如果没有陈凌长期做自己的血包,就算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想必自己也撑不了多久。那么知道陈凌的人,知道自己今天几时几分在哪里接受手术的人,也能够从里面打开病房大门的人,现在这个房间里,有且只有一个——谷雨。

  他看向这个老哨兵的眼神憎恨中带着难以置信,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谷雨已经默认了自己的行为,毕竟在七年前,他将陈凌不小心暴露在这位主治大夫面前时,谷雨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当时的男人以为退役后的谷雨懒得再搅和这些破事,不如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度余生。虽然后期她坚持从这家医院辞职,回到自己熟悉的战场从事教学任务,他也未曾听到任何关于陈凌的消息从她口中流出。然而现在,终于选择回归平静,来此疗养的谷雨,竟然会对此事纠缠如此之深?

  谷雨的眼神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这位在战场上度过了半辈子的老兵语气坚定,口吻淡泊:“我是故意的,故意挑选这家医院进行疗养,也是故意在这家医院与你相遇,自然,也是故意随口说了那句:‘总理大人,如果您不嫌弃,我还是愿意继续为您效劳。’”

  男人侧过身看着她,似乎立刻就要从病床上跳起来与她扭打在一起:“你骗我!你说可以帮助我!只要我给你永远留在这家医院老死的机会!”

  “对,我骗你。”谷雨笑了起来,她的眼神依旧是温和的,如同一名慈祥的长者,可她的言辞又是残酷的,仿佛是凌迟犯人的侩子手,“我骗你,就是为了今天,就是为了此时此刻,你脸上被众叛亲离的绝望和痛苦。”

  男人开始大口大口喘起气来,他瞪着那个看上去慈悲又温情的女人,难以想象也是这样同样的微笑,此时正想着将他送入地狱。他终于忍无可忍,勉强站起身向着谷雨的方向手舞足蹈地跑去。他的双手到处乱飞,但脚步却无法稳定地站立,只能傻傻地从床上跌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看到这个场景,谷雨不由笑出了声,她的笑声是老人特有的那种低音,但在男人的耳朵里,那是多么的尖锐和讽刺。他顾不得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仪器被突然扯断了连线,只是摸着床沿想要再次起身扑向那个恶毒的女人。

  终于,在数次跌落后,男人开始跌跌撞撞地向谷雨扑过去。陆延见状立刻想要上前,却依旧被高俱海一把拦住。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盯着高俱海的脸,高俱海却没有看他,只是微笑着看着男人满地乱爬的,双腿颤抖的样子。

  他终于扑腾到了谷雨的面前,谷雨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男人伸出双手,放到她的肩膀上,随即慢慢收紧,像是想要就此掐死她一般。但孱弱的双手却没有这样的力气,谷雨的脖颈在他的虎口间只是微微变红,她依旧浅浅地呼吸着,微笑着,仿佛在嘲笑他的力量无法给她带来任何痛苦。

  就在这个男人的额角拼命弹跳,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时候,谷雨突然出拳,一拳精准地打在了他今天才刚动过手术的腹部。男人只感受到一阵轻微的压迫感,甚至没有任何的痛觉,他有些不解地抬头看着谷雨,谷雨没有说话,只是又一次拼尽全力握紧拳头砸了上去。男人刚想笑话这个她的不自量力,难道她还能不知道陈凌已经帮他把伤口全部转移了吗?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人的两三拳就此放手呢?

  正当他想要开口嘲笑时,突如其来的,男人感受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眩晕感。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自己刚刚还留有伤疤的腹部,只见那里一片平整,完全没有任何伤口的痕迹。但是眩晕还是让他不得不松开了掐住谷雨脖子的双手,他踉跄着退后几步,勉强稳住身形,还以为只是麻醉剂和自己突然的行动让自己有些头晕目眩罢了。

  看到这一幕,高俱海终于开口道:“齐月,快,过去给总理大人看一看。看一看你到底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安其远。”


第255章 华生,你发现了盲点。

  此时,总理终于又一次将视线放回了那个男孩身上,他死死盯着那张脸。偏淡色的头发和眼睛,皮肤雪白,看上去有那么点长期在室内的不健康感。而五官呢?他想了想,只能想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好似跟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一样,又好似并不一样,让他说不明白。一个孩子的七年实在太久了,久到他没有办法确切辨认出这个人到底还是不是那个时候的安其远。

  男人不死心地说道:“他不是。”

  高俱海挑眉问:“你怎么能确定他不是?”

  “你又怎么能确定他是?”

  “你的意思是,你不信。”

  “对,我不信。”我也不敢信。

  “那要怎么办呢?”高俱海依旧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你要不要问他点事情?比如,只有这个孩子本人才知道的事情。”

  这时,又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总理这次不得不向着病床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倒去,好不容易在病床边站稳,又一个不小心跌坐在地板上。此时的他还是没有感受到摔倒的痛觉,他甚至有些犹疑麻醉科的大夫是不是给他上错了剂量,想到谷雨现在背叛者的身份,男人私心认为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在地上坐稳,向后靠到了床头柜上,双眼赤红地紧紧盯着眼前的这群人,突然看向那个声称自己的安其远的男孩,开口问道:“你的母亲……”

  “我的母亲名叫安洁容。”还没等他说完,齐月就知道这个人想要问什么,“跟其他被绑架的孩子不一样,虽然那个时候我年纪还小,但我记得我是由我的母亲亲自送过来的。”

  是的,安其远的确是为数不多主动被自己家长抛弃的男孩。那个时候的研究人员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因为大量研究表明很多年幼时期出现心理问题的孩子才更有可能在成年后持续出现心理疾病,对于当时他们的目标来说,安其远是个美好的特例。他打着颤呼吸了几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开始在嘴里尝到了一丝天天的血腥气,身体的温度似乎也有所下降,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寒冷。他在遥远的记忆中挖掘着,又一次想到了什么似的问他:“那你知不知道……之前有个研究员……”

  这一次的齐月依旧是抢答:“我有印象的研究员并不多,但我猜,你是想问我王耀祖的事。”

  男人听到他的回答,只觉得口中的血腥气更为浓重。齐月却毫不知情地继续说道,“他是个好人……”

  总理打断他:“哈,没想到他在你眼里还能是个好人。”

  齐月想了想,知道在面前这个坐在地上的男人眼中王耀祖只不过是另一个跟他同伙犯罪的人罢了,他没有切身跟王耀祖相处过,也没有他和王耀祖之间的羁绊,自然就理所当然的认为王耀祖在他的眼里应该是个坏人才对。齐月停留了几秒钟,才慢慢解释道:“他……他跟你不一样,他是一个有良知的人,至少在面对我的时候,比起绑架犯,他更加像是一名……”齐月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默默停下了话语,随即抬头看着男人说,“是的,我知道王耀祖,他就是在那个实验基地中一直照顾我的人。我猜你也知道他有给我讲童话故事,还有怂恿我逃跑这件事。”

  这些事情的确是当时在那个密闭的实验基地发生的,大多数的时间其实总理本人也只是通过秘密报告知道的,但这些内容,很有可能也通过其他人泄露给了高俱海,高俱海完全可以用这些报告中的内容编写一本剧本交给这个男孩,让他在自己面前重新演绎出来。不过支撑他不相信这一切都,更多的,是一种无法承认自己失败的苦楚。他知道自己在强撑着,但是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敢轻易答应,哪怕是事实,也要有他狡辩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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