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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多想，我不会受到影响的，连那棵树的幻觉都不能拿我怎样。” 井迪耸肩：“那样最好。” 他目视前方，神情也严肃起来：“特殊身份的玩家不会比普通玩家多，现在的局面很可能会造成不利。” 戴祈宵却不以为然：“那可不一定。” 井迪有些意外：“都这样了还不一定？” “普通玩家自己性命垂危，又刚好与NPC的目的一致，特殊玩家彻底变成了猎物。” 戴祈宵倏尔一笑：“问题不就在这个目的一致上吗？表面上的小伎俩确实能蒙蔽多数人的思维，但其实在这个条件之下，双方玩家是绝对公平的。” 井迪十分不解：“绝对公平？” 戴祈宵点头：“对，绝对公平。” “NPC要铲除特殊玩家，普通玩家也需要特殊玩家留在大山，但是有了NPC添加的压迫，再加上他们已经毫不掩饰把自己的野心剖开示众，普通玩家就会乱了自己的阵脚，如果NPC再来索要特殊玩家，而普通玩家又恰好交不出来，就会推替罪羊出去，哪怕适合自己一样身份的玩家。” 井迪大彻大悟：“就是把水搅浑呗！” 戴祈宵嘴角有了些许笑意：“没错，人类作为社会性高智能生物，自私是再正常不过的情感表现，当自己被牵扯进去，涉及自身利益的时候，这个团体的秩序就会崩塌，什么理性的分析，到时候只是看谁比谁运气更好罢了，身份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他们只需要献祭上贡品，就能换自己平安，这个村子不是只有表面上固定的活人祭祀，可以说，这道关卡就是一个填不满的吃人的深坑，拿玩家当祭品不断填充。” 可是没曾想不仅没有填满空洞，还把它喂成了无底深渊。 “真是恐怖啊。”井迪忍不住唏嘘到一半，就注意到不远处隐隐的骚动。 “那些村民也回来了。” 戴祈宵眉间轻蹙，光是回来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吧？这动静听着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走，过去看看。” “不是吧，刚从虎口脱险又要去狼窝？”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井迪还是认命地跟着戴祈宵跨着步子走向人流量聚集的地方。 说来也奇怪，村民从古树回来，又变得像之前一样，好像冷漠目睹玩家死亡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 “那是什么东西啊？怎么会在我家里！” “哎哟我的天哪，怪物！” “打出去！” “晦气东西，谁敢去碰啊……” “让一下，不好意思让一下——” 往这个方向来的人数越来越多，因为不想错过线索的玩家也都在慢慢聚集，因为害怕NPC，多数还是在外围。 戴祈宵和井迪一时间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在房子外面张望。 “棍子拿来了！” 家里出事的是一名围着头巾的矮小妇女，她正惊恐嫌恶地看着缩在自己家角落里的一个瘦小的身影，村民们的到来也让她有了底气，腰板也挺直了些，指着角落里的小东西啐了一口：“哪里来的怪物，真是触了霉头！” 她嘴里那个听起来很不堪的小怪物抬起头，水汪汪的两只大眼睛像林中受惊的幼兽，紧紧盯着妇女，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小怪物伸出了两只手在空中瑟缩着，怀里还窝着一个快冷得掉渣的馒头。 “啊！！！” 妇女因为这一个动作以为是要攻击的前兆，往后速速退了几大步，围在前面看热闹的也“唰”地离开，空出中间一大圈。 因为这一个小插曲，戴祈宵才有可乘之机从人群缝隙中挤进去一段距离，看见了中心焦点—— 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窖里跑了出来，不过从他怀里的食物来看，应该是饿了。 毕竟薄月已经不在了，才四岁左右的孩子根本没有生存的能力。 司白冲那名妇女张开的双臂，在别人看来可能是古怪，但是在戴祈宵看见他的那一刻就明白，那是一个索要拥抱的手势。 小怪物知道这是向人讨好或是表达友好的动作，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仅仅是因为样貌特殊，就成为了不被接纳、当成异类的理由。 在这之前遇到自己的时候，司白还是警惕万分，却对面前这个散发拒绝的女人主动求好，在诧异之外，也不算难猜，戴祈宵知道那是一个幼小的灵魂对与自己母亲有相近的人的依赖。 可是很令人惋惜，没有人能理解他。 拿着棍子的人似乎是因为有了武器傍身，加上这小怪物还没有进一步发难，更是恶向胆边生，直接用这比司白高两倍的棍子敲了上去。 很重一声闷响，棍子挥下去的那一刻还有破风的声音，缩在角落里的团子硬是被迫接下了这一棒。 刚拨开人群冲到前面的戴祈宵甚至还没来得及冲上前去，棍棒就先一步落下，一个几岁的小孩子怎么受得住一个成年人的力气？ 司白当时哀嚎出了声。 戴祈宵一个箭步冲上前，推开那个下手的NPC，屈膝抱住了瘫软在地的身体，那么小的一具□□瘦的好像只剩下衣服里的骨头架子，摇摇欲坠。 在表面能看见的曾经的伤痕，在这一刻以一种“皮开肉绽”的方式曝光在戴祈宵面前。 ----
第182章 他乡白（十五） 不停抽动的幼小身躯在戴祈宵的怀里是那么无力，司白趴伏在他身上，喉咙里不停呜咽出声，像一只濒死的小兽。 也许是戴祈宵护人心切，那村民都没有遇到过玩家上来护着NPC的，第二棍子不受控制地落了下去。 意料之中的敲打声没有发出，戴祈宵五指死死抓住了那根有手腕粗的棍子，令它强制停在半空，再也不能前进半分。 “我去——”井迪惊讶于戴祈宵从人群拨离的速度，更惊讶他对一个NPC的出手，不管是对那个小的还是那个大的。 NPC与戴祈宵僵持不下，直到后者好不容易舍得将目光转移到NPC身上，眼睛里关切心疼的情绪在一瞬间变成恶狠狠的怨憎。 那双从眸底散发着寒意的眼睛，就像淬了毒的刀子一样刮过NPC的脸，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再拆吃入腹，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牙齿上下碰撞的轻微声响。 小小一个雪团子缩在他的怀里抖个不停，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这样对待，只会本能的疼痛。 他还以为，是和妈妈一样的人…… NPC被戴祈宵那眼神吓得恍惚了一瞬，再回过神，自己已经松开了手。 棍子掉在地上。 嘈杂的人声在一刹那消失，他们都没有想到过程中间会多一个戴祈宵的出现，打乱了与往前相同的“剧本”。 鸦雀无声，井迪怕死了下一秒这一群NPC会蜂拥而上，但是还好事情并没有往最糟糕的地方发展。 NPC没有动手，但是谴责与质疑像潮水一样涌来，而戴祈宵就处于漩涡中心。 “你怎么会护着这东西啊？长得怪模怪样的，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妖怪。” “一个白毛怪物，这么紧张护着，神经兮兮的……” “他是怪物啊客人！快松开！” 不知道有多少人这样劝说着，甚至从一开始的轻声阻止变成了后来的群起指责，好像这一刻，他也变成了“怪物”的同伙。 井迪在一层人墙后面摇摆不定，视线之中，前脚还在谈论特殊身份会引导多少人陷进去的“智者”，现在正以一个“愚人”的姿态做着推翻自己言论的举动。 井迪实在是不理解戴祈宵怎么会做出这种不过脑子的行动，先不说戴祈宵确实是特殊玩家，就算他不是，这一举动也够别人怀疑他千百遍了，这无疑是找死行为。 难道他终于也中招幻觉了？ 怎么可能，就他那对NPC的态度，可一点都不像是中招的样子。 难不成之前他有所隐瞒，其实这个小白毛也是他的任务？ 不管怎样，戴祈宵现在的一举一动太招摇了。 井迪最终还是没有选择上前将戴祈宵拉回来，这种情况下自己冲上去不就是认栽吗？ 他替戴祈宵捏了把汗，期待他能解决，毕竟他是唯一确认了身份的合作伙伴，再重新找一个实在是有些浪费精力。 下手的NPC连续后退几步，心中竟然有些怵戴祈宵。 小司白在戴祈宵怀中扭动了一下肩膀，似乎是缓过来了些，后者立刻从仇视的态度中缓解几分，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后，抱着孩子站了起来。 戴祈宵也明白身份不能被发现的重要性，可是在发现从前的司白被欺负时，竟然等不及脑子思考，身体就先冲了上去。 但是在抱住这个小小的身体、思考之后，他却还是会这样做。 保护自己在意的人，是不需要经过脑子中繁琐的计算的。 他定了定神，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大多数都是NPC，少数玩家还在外围，但是如果自己要带小白离开，还是不可避免的显眼。 那就……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一个孩子？” 戴祈宵皱起眉头环顾四周，语气里都是对村民的指责与不解。 当然，如果忽略他眼里的冰冷，真是一副责任心爆棚的热心市民样。 不只是NPC愣住，连外面闻声而来的玩家也驻足。 “我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会被你们这样对待，但是我既然看到了就不能坐视不管。” 语重心长的口吻却像千斤顶一样把在场的NPC砸懵。 “你、关你什么事啊！” 有村民嚷了一声，正中戴祈宵下怀。 “呵，都这种关卡了，怎么还混进来一个‘圣母’啊，竟然会帮着NPC。” 有小声的议论被井迪捕捉到，他突然愣了一下，即刻就反应过来戴祈宵的用意。 “刚刚还以为他是特殊玩家呢，但是有这种身份的人应该不会蠢到这个地步吧？相当于自爆了。” “还以为什么事呢，就这啊……走了，有这功夫，特殊玩家都伪装完了。” …… 井迪扭头把视线放到戴祈宵身上，后者还在假意对峙，跟NPC飙演技。 他有些哭笑不得，这家伙还真是什么都能圆回来。 感到无趣的玩家走了，村民看着情势不对也逐渐散去，等到只剩下井迪一人，雨已经停了。 “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救他，如果是刚刚那番说辞，我可能不大会信。”井迪走上前去，看见戴祈宵的手有些无处安放。 看得出来他是想检查那孩子的伤口，但是刚被打过的小孩有些抗拒触碰，被戴祈宵一只手搂在怀里抖个不停，仔细一看，还在偷偷掉眼泪，眼睛那边一圈都红红的。 戴祈宵慢了半拍回答井迪的话：“确实是有私心，但是你放心，不会牵扯到你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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