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太太垂着眼,说:“当时因为一些不可外扬的家事,我确实怒极,一气之下甚至没有忍住将我儿的牌位赶出了祠堂,我认为他没有这个资格与他的长辈待在一起,更怕他下去之后为人诟病,但是在我想清了之后,还是觉得要把牌位捡回来,哪怕是放在我自己的房间里也好,可是待我再去找时,东西已经找不见了……” 老太太的眼神一凛,愤愤道:“我不知道到底是谁、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将我儿的牌位藏了起来!直至后来,像你们一样的仆役来了,断断续续找到了牌位的碎片……老身是出不去,若是能知道这罪魁祸首,定要将其至少扒层皮下来!” 戴祈宵:“不可外扬的家事……是家丑吧,您要是真的想让我们帮忙,为何不能将其中缘故说出来?” 赵老太太一愣,想开口,但还是忍下了,她摇了摇头,说:“这种事……怎好、怎能说的出口?” 唐呈没好气地说:“怎么就说不出来了?牌位回归祠堂,你小儿子才能安息吧?整天在外做个孤魂野鬼,你这个当娘的也不心疼?到底是什么事也是生前事了,身后事你还要再怪在他身上吗?” “他已经为这件事把命交代了。”唐呈眉眼间带着不耐烦。 赵老太太似有动摇,戴祈宵见缝插针:“赵远之,溺水而亡,我看见他了。” “什么?你、你看见他了?远之他——”赵老太太猛地抓住了戴祈宵,干枯的手力气不小,戴祈宵感觉到了疼痛,但还是镇定自若地继续说下去:“他全身湿淋淋的,头发贴在了惨白的脸上,眼底发青,就像是一只水鬼一样到处飘,衣服全都粘在了身上,我猜他一定很难受吧?赵远之身上的水像是干不了似的,一滴一滴地落在了他哥哥衣服上……” 赵老太太苍老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够、够了……” 老嬷诡异的脸上显露出了一丝不忍的神情,她颤抖着将手放在了赵老太太身上,那不好听的声音从牙缝中漏出来:“老奴知道其中缘由……老奴,来替太太讲吧。” 倒座房中,未睡的玩家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今晚的鬼嫁衣,项生还记得唐呈走的时候告诉他,最为保险的起见,不管有没有动静,都别起来。 但是总有不听话的——刘钱生怕被抢走了线索,他信不得别人,只信自己,他许久没有过过安稳日子了,哪怕是来到了这个鬼系统里也没有真正放松下来过,亏心事做得多了,看谁都不怀好意。 看见唐呈走出去之后,刘钱的心思就一直神游在外,他担心着鬼嫁衣,不过许久之后也没有等到,一颗心就怎么也安定不下来了,他要出去,他得去闯闯这个宅子。 项生小声叫住了他,让他别出去冒险,但是刘钱不听,推门而出。 外面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清,刘钱只好伸着手往前探,祈祷不要碰上什么障碍物,但是时间一长,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再怎么黑他也不是瞎了啊,为什么会……伸手不见五指? ----
第18章 老宅门(十八) 沈榕榕今晚也是没有睡着,一直闭着眼睛,眼睫毛却止不住地抖,她太紧张了。 脸上有气呼过来,是冷的,沈榕榕不敢睁眼,忍到天亮就好了,明明就到天亮就好了……为什么今天晚上会这样?是谁?小薇?还是方晴? 好可怕……她要是活着的时候再勇敢一点,会不会就不用来到这里?是不是就不会死第二次?她要是没有自杀……是不是还能看到妈妈在家里做好了红烧肉等她?妈妈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呢? 不仅是身上逐渐起了冷意,心中更是一片冰冷。 不属于活人的冷气喷在沈榕榕脸上,终于是令她崩溃地睁了眼,死就死吧,也不差这第二次了,对吧? “你——看到了?嘿嘿……”小薇阴森恐怖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离沈榕榕的距离只有两寸不到,女人瞪大的眼睛哪怕在黑夜里也能看见惨白的眼球。 “啊!!!” 沈榕榕的尖叫声,正式打开了这个不平静的夜晚—— 刘钱四处乱抓,竟是什么也没有碰到,他紧张极了,心里不停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在深呼吸,但就在此时,偏偏一声轻笑在后头响起。 “谁?!”刘钱回头,但是没用,他什么也看不到。 “别装神弄鬼!出来!”他心里清楚,这该是遇上鬼了,刘钱手里出现了前夜的匕首,在空中胡乱挥舞,破空声都响了起来,但他还是什么都没有砍到。 就像是恶作剧般,刘钱的背后被戳了一下,匕首很快划过,什么也没有。 恶作剧得逞的笑声在耳边炸开,围绕着他,刘钱逐渐分辨不清方向。 “对了,幻觉……这一定是幻觉!”刘钱慌乱之中拿匕首往自己胳膊上狠狠划下去,疼痛感让他清醒,笑声果然不见了,他感觉到脸上盖着一层东西。 刘钱伸手去拉扯,面上一层东西掉到了地上,他低头一看,是一块红盖头。 “真是无聊,还以为能多逗会儿你呢。”这个不太低沉清亮的声音响起,刘钱猛地抬头—— 他面前,飘着一个身穿鬼嫁衣的……少年。 戴祈宵如果在这里的话,会认出来这就是白天挂在赵敬身上的那只鬼,赵远之。 少年的手指轻轻一勾,刘钱面前的红盖头飘起,往少年手里飞去。 少年轻拍了拍红盖头,怕它沾染上了灰尘,嘴里自言自语:“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小薇姐的一套衣服了,可不能弄脏啊……昨天就已经被你们搞出个洞了,还得麻烦小薇姐去缝。” 刘钱都忘了该说什么了,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这个面容能说得上是清秀俊丽的少年,心中震撼无比,之前猜测这个鬼嫁衣里面的新娘会是个什么身份,但是千算万清算没有想到,里面会是个男的。 少年把盖头攥在手里,抬眼看向刘钱,嘴角有些顽劣地牵起,说:“既然你不想玩游戏了,那么,我就送你走吧……” 说完,眨眼间就飘到了刘钱面前,快到他来不及反应,一袖子就被打飞出去,撞到了走廊尽头的墙壁上,刘钱喉头腥甜,口中喷出血来,倒在地上。 少年上前去,要确认刘钱的死活,但是感应到了什么,扭头向内院的看去,“哥……” 戴祈宵三人在听完老嬷讲述的故事之后,沉默着消化这悲惨的内容,寂声间,外面传来了动静。 此时的内院中火光缭绕,赵敬不急不忙地搬了张椅子坐在中庭,看着火烧,院中不知道何时挂满了红绸,厢房的门窗上贴上了大红喜字,有几张圆桌上面是丰盛的饭菜,还是热乎的。 几人刚从后院祠堂出来,就看见了这一幕,火舌燎了一圈,将三人围绕在内,退不出,进不来。 火圈之中,很快就出现了虚幻的人影,随着火势的增长变得真实起来。 不一会儿的时间,那些这几天跟他们同吃同住的仆役们都出现了,嘻嘻哈哈地端着饭菜,赵敬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身红喜服,笑眯眯地看着下面一举一动。 戴祈宵瞪大了眼:“等等,这场景……不就是老太太刚刚跟我们说的情况吗?” 唐呈皱眉:“那现在他是让我们看什么?” 戴祈宵嘴角微微拉起:“可不就是老太太说的那些事么。” 约是解放之前,还有很多地方仍然保持着久远的封建传统,下人没有解散,还是以宗祠为主。 赵家老太太已经克死了四任丈夫,在还是混乱的世道中,一个没有出身没有背景的弱女子根本无法立足,只好依靠男子。 赵老太太年轻时,也是位风韵美人,与第一任爱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是可惜,草草拜完堂竹马就去从了军,再没有回来。 她本打算就这样守着寡余了此生,但是她所在的小村子里没过多久就遭了土匪,土匪头子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清秀的姑娘,并将她掳走当了压寨夫人,赵老太太哪怕是说自己守着寡也抵不住土匪的蛮横不讲理,洞房夜,以死相逼不成,她就藏了剪刀,刺死了土匪头子。 就在当晚,赵老太太以为自己就要被其他土匪乱刀砍死的时候,外面兵荒马乱起来——是上面派下来剿匪的官兵到了。 于是,才拜完第二堂的压寨夫人,就成为了别人的六姨太。 也是这一次,让这个忠于自己爱情的姑娘发现,她更想活下去,所以必须得依附别人。赵老太太那时候在别人的宅子里伏低做小,想在那里安安稳稳的,不想争宠,不想出头,就想活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赵老太太真的命中带克、八字太硬,没赶上好时候,战争爆发了。 这一次的战火烧了好久好远啊,她一个姑娘身边没钱没粮,徒步走了千里路,倒在了地上,她以为这一次完了,可能真的要死了……但是老天似乎还是没有放过她。 赵老太太被一个教书先生救了,这也是她的第四任丈夫。 先生不嫌她是女子身,先生也不刻意接近她,甚至在听说了她的经历之后,还格外爱惜、尊重她。 这是一个经历了各种动荡的女子的第二次心动。 两人互相陪伴,终于心意相通,先生不顾外头说的克夫谣言,与赵老太太成了亲,这一次也确实长久了些,但依然好景不长,这教书先生最后竟是感染了风寒,没有钱治病,最后病死的。 伤心欲绝的赵老太太最后落得不得不求人葬夫,她流落在街头,在车马往来间被人指指点点,眼神空洞,一直充满了钱币铜臭的手伸了出来,愿意帮她一把。 那就是赵老爷,一个四五十来岁的生意人,家财万贯。 赵老太太心下已无波澜,抬手就上了他的马车,嫁给了第五任丈夫。 大半年过去,赵老太太为赵老爷诞下第一个子嗣,赵敬。 夫妻相敬如宾许久,久到赵老太太差点忘了自己克死了四任丈夫,六年之后,他们有了第二个孩子,赵远之。 就在赵远之出生的三个月后,赵老爷在做生意的路上遇到恶劣天气,山体滑坡淹没了他的整支车队,人没了。 赵老爷年级虽大,但也是真心喜爱赵老太太,遗嘱里提到自己死后,将所有财产留给爱妻……赵老太太这是在上一任丈夫死后第一次哭了,同时也是最后一次。 已经有了足够资产,赵老太太决定接下家里的生意,同时好好地抚养两个儿子长大成人,看着他们二人各结亲,就算了了这一辈子。 大少爷和小少爷长得都像赵老太太,面容姣好,大少爷比小少爷年长六岁,初长成时就表现出了对书卷的兴趣,仆役们最喜欢在晨时边干活边听他们的大少爷朗诵,小少爷调皮,每天睡到日上三更不说,醒来更是顽皮,就喜欢到处捣乱,对所有人做些恶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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