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缓慢地转动眼珠,很快反应过来为什么刚刚自己找不到他们。 看来他们一直跟在他身后。 三人组在林子里分工,左伊负责盯住陆瑶,李则安和谭斌跟踪谭既来。 说实在的,谭既来反侦察能力为零。 起初他身后的两条小尾巴还藏一藏,躲一躲,后来发现根本没这必要。 只要保持几十米的距离,前面的小聋子根本听不到背后的异常。 小聋子闷头向前冲,急吼吼地从727地区里钻出来,又轻车熟路找到村子,一头扎进小卖铺。 期间但凡回一次头,就回一次,他们都能提前暴露。 报警电话被挂断,理事会几乎是在下一秒回拨电话。 李则安扫了一眼屏幕上的电话号码,从谭既来手中抽出手机,递给谭斌:“处理一下。” 谭斌接过手机,收起落在谭既来身上的狐疑目光。 这男生看到老李后,眼睛就没从他身上挪开。 还看得那么……欲语含泪?情绪万千?委屈巴巴? 谭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李则安看着面前的人眼中情绪激烈,握紧他手腕的力道不由得松了两分,问:“你知道什么?” 这回语气温和,已经没有了清晨的冷厉。 其实谭既来可以承受李则安不怎么友好的态度。 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扛得住压力,受得了冷语,却经不起几句温言。 一上午的焦急、委屈、烦躁、抓狂,此刻化成一股浓浓的酸意,从心口窜上眼底。 谭既来眨了下眼睛,把眼泪憋回去。 然而还是掩饰不住嗓音里的哽咽。 他声音低哑:“我什么都知道。” 李则安:“你怎么知道的?” 谭既来舌头把腮帮顶起个大包,沉默。 他好多话想跟他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的奇幻经历,不聊个把小时能说明白么。 两个人安静对视,一个满腹疑问,一个一肚子答案,却偏偏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忽然远处又传来一阵警笛声。 “小心陆瑶,小心Bug,”谭既来飞快把重点交代清楚,手腕从他掌心抽出,轻推他的肩,“快走。” 李则安已经不再意外他知道他们必须躲着警察,谭斌把手机还给谭既来,两人飞快离开。 看见他们钻入村落中没了踪影,谭既来松了口气。 他记得Bug被“拔除”之后,李则安还是要去Pest潜伏。 总之不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黑公司全部打尽,他们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在人间行走。 他们从事世界上最正义的工作,却与阳光无缘。 警车停在小卖铺门前。 一个普通民警下车,两步走过来。 “你好,”警察站在门口,伸头问,“刚刚你们这儿谁给长市警局打过电话?” 蒲扇奶奶用蒲扇尖儿指了指门口的小皮夹克。 警察侧首,跟谭既来对视一眼。 谭既来认识他,这是“昨晚”陪他进鬼森林的高个警察。 高个警察打量着他,一本正经:“你打的电话?” 谭既来:“怎么了?” 打电话也不行? 高个警察公事公办:“麻烦配合一下,跟我们走一趟。” 谭既来被带回派出所,又换了辆车,往长市的方向疾驰。 这条路来来回回走过好多趟,每一趟都有不同的心境。 他夹坐在高个儿和矮个儿警察中间,目光放直,透过挡风玻璃落到前面的柏油路面。 中午时分车子驶入警局,坐在前排副驾的警察先下车,不一会儿带了个熟人过来——赵警官。 谭既来坐在车里遥遥看见赵警官过来,轻呵一声。 他也正想找他。 赵警官这次没有之前客气,非常冷漠地接手谭既来。 他话都没跟他说一句,转身给他关到一楼大厅旁的接待室。 谭既来主动跟他攀谈,被一句“我还有会有空再说”给打发了。 谭既来鼻息冲出一阵气流,拉开椅子坐下。 恰好是警局的饭点,赵警官让人给他送了俩菜一碗粥。 谭既来慢吞吞吃完免费午餐,心道食堂做的饭就是难吃。 下午一点上班后,有警察来收拾他的碗筷,顺手给他倒了杯茶。 白底蓝花的一次性纸杯上方,袅娜着白烟。 谭既来吹着热气,慢慢喝完。 这间接待室带卫生间,谭既来喝了一下午水,跑了八百遍厕所。 纸杯的卷边都被他咬了一圈,赵警官还是没来理他。 等过傍晚,天色从深沉的蓝变成漆黑一片。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九点,整栋办公楼都已安静下来。 除了值班的警察,所有人都下班了。 还开会呢? 谭既来转转眼珠,很快想到了原因。 他盯着纸杯轻笑一声,决定逗逗赵警官。 谭既来起身走到门口,拉开玻璃门。 站岗的两名警察听到动静,“嗖”一下抬起胳膊,把他拦在屋内。 谭既来扫了他们一眼:“干什么?” 警察:“抱歉,你现在不能出去?” 谭既来:“我也没想出去,带我来的赵警官呢?” 警察:“赵主任在忙,等他忙完了会过来找你。” 谭既来“哦”了一声,就要关门。 而那门在要合上的前一秒,被人用脚别住。 谭既来抬头。 是赵警官。 他手中捏着记录本,关节泛青,声音冷肃:“你怎么知道我姓赵?” 谭既来强忍笑意——果然逗成功了。 办公室里,气氛冷的谭既来拉起皮夹克的拉链保暖。 赵警官坐在他对面,旁边跟着记录员。 他倚着靠背,人到中年的脸满是严肃,不带任何感情地问他:“姓名?” 谭既来捧着纸杯,答非所问:“我犯什么事儿了吗?” 赵警官中年的脸近乎冻住般僵硬:“你说呢?” 谭既来笑意盈盈:“没啥吧。” 他说完还伸伸脖子,脸怼进两分:“要不您抛砖引玉一下?” 赵警官气到快把他瞪穿了。 然而没用。 今天的谭既来早不是俩月前那个谭既来。 他跟1739还有那俩门神混熟之后,他们仨有一搭无一搭地跟他聊过好多案子。 慢慢的,谭既来摸清了警察们的套路。 说白了,他们摆出来的冰块脸、制造的紧张空气,只是为了施加心理压力,震慑罪犯,让他们在威压下主动坦白。 包括赵警官下午不理他,非捱到这个点过来问话,也是为了消耗他的精力——1739说过,这是一种常见的审讯手段,每个警察都会用。 但其实,只要你啥都没干,完全不需要怕,他们拿你没办法。 他像个混迹江湖的老油条,对上赵警官这种干行政的警察,碾压式占上风。 并且赵警官制造的这点恐怖气氛,对于曾经生扛过1739强大压迫感的谭既来来说,跟没有差不多。 他甚至能在赵警官杀人的目光之下,悠哉地把玩纸杯,盘算局势。 赵警官审他,但是没把他带去审讯室,说明他们没有掌握他违法犯罪的证据,不敢真审……当然他三好学生,五好公民,本来也没干过啥坏事。 村子里他忽然被警察找上门,又顺溜地带到这里来交给作为明线的赵警官,说明明线已经得知了他的存在。 讲道理明线的反应速度应该没有这么快,大概率是暗线的要求。 他给长市警局打过两个电话,第一个电话转接01-318,失败;第二个电话转接赵警官,也失败。 第二个电话他提及了赵警官的名字和代号,如果是第二个电话引起了暗线的注意,赵警官应该心里有所准备,不至于被叫出姓氏就按捺不住现身。 看来是第一个电话。 内线01-318。 他都没打通,为什么会引起暗线的注意? 但总之,暗线肯定在暗中观察他,十之八·九是留守警局负责接应的1739。 想通这点,谭既来安心好多。 赵警官吓不住谭既来,脸色愈加难看。 谭既来双手捧着纸杯,怕他气坏了,主动问:“是谁让您找我来的?” 赵警官难以置信,谁审谁呢? 他戴着耳返,偏头听了几秒,声音如冰碴子般冷锐,质问谭既来:“早上你给警局打过电话?!” 谭既来不在意他的装腔作势,简短地“嗯”一声。 赵警官:“为什么打给警局?” 谭既来:“报警。” 赵警官:“报警打报警电话,为什么打内线?” 谭既来深深看他一眼,又问:“谁请您找我来的?” 赵警官明显不悦:“我在问你话。” 谭既来:“不是很明显吗?” 赵警官眉毛挑飞了,明显啥了? 谭既来:“我找的就是他。” 赵警官:? 办公室一阵静默。 半晌,赵警官磕磕绊绊问:“你说你找谁?” 谭既来把纸杯推给记录员:“麻烦出去帮我倒杯水。” 记录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没动。 耳返里大概在说什么。 赵警官听了会儿,跟记录员说:“去吧,倒杯水。” 记录员瞪了眼谭既来,握着纸杯出门。 谭既来无所谓地笑笑,起身把记录本捞过来,翻了一页“刷刷”随机写了串数字,然后把本子推到赵警官面前,用中性笔的末端轻轻在几个特殊的数字上挨个敲打。 1739。 赵警官冰块脸已经融化了大半。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讶地抬头看着谭既来,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谭既来笑笑:“我说过了,我找的就是他。” 监控室的1739比赵警官还惊讶。 今天凌晨,他领导按照Pest提供的消息,带着两个同事潜入鬼森林。 而他被安排到长市警局,负责外围接应。 八点,警局上班。 他跟明线的08455对接后,带着2263和22107进驻小楼。 那两人整理办公室和材料,他则在警局转了一圈熟悉环境,顺便去通讯室请同事帮忙开通一条内部专线,用于必要时候的沟通。 简单的手续后,他从经办警察手里接过内线的号码。 刚扫了一眼,他就听见旁边的接线员说:“不用查,01-318这条内线暂时没有被启用。” 那瞬间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又或者是听错了。 他瞪大眼睛又看了一遍手里的号码,确认自己没看错,脸色“唰”一下惨白。 一步冲过去,他把手里的卡片展示给那个接线员,锐利的目光扫过来电显示。 好在接线同事机警,懂了他的意思,当即追问一句:“您通过什么渠道知道我们内线的?您到底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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