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不假思索,上前抱起了这只猫。但奇怪的是,猫咪没有反抗,它躺在她的怀里,歪着头,一双琥珀似的圆圆瞳孔注视着她,轻轻地“喵”了一声。 陈西溪忍住把脸埋进它毛里的冲动,转身按响了丽奥娜的门铃。 “你看起来很不好,”丽奥娜简洁地说道,“需要聊聊吗?” 陈西溪似乎在纠结:“收费吗?” 丽奥娜淡淡地笑了笑,月光停留在她的嘴角。 “你今天很幸运,我不喜欢加班。就当是朋友间的girl's talk吧。” 丽奥娜放下猫咪,它在黑暗中轻车熟路走进客厅跳上沙发,伸了个懒腰。 “去客厅吧,”丽奥娜顺手打开墙边的开关,客厅的吊灯亮起了柔和的光芒,“我去拿冰啤酒。” 她说完走向厨房,陈西溪在客厅的沙发上局促地坐下。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晚香玉与苦橙的味道,让陈西溪莫名的放松。 她身下的布艺沙发很柔软,软得让陈西溪生出一股疲惫的睡意。如果这会儿丽奥娜还没有拿着饮料出现,她也许会倒在沙发上瞬间入睡。 “你上次怎么没有拿出啤酒招待我?” 陈西溪接过丽奥娜递来的瓶装啤酒,指尖上传来的冰冷让她清醒了几分。 “因为你上次是我的患者,我不会跟患者一起喝酒,这不道德。但今天······” 她耸了耸肩。 陈西溪注意到啤酒瓶身是空白的,没有任何标签,她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这些啤酒不会也是你自己酿的吧?” “哦,是的,我的后院里也种了一大片啤酒花。” 陈西溪半信半疑地眨眨眼。 “当然是骗你的,小傻瓜,”丽奥娜呵呵直笑,“我是去买的啤酒,不过是那种用塑料袋装的······你懂吧?” 陈西溪无精打采地扯了一下嘴角,灌入一口啤酒。 丽奥娜坐在她身边,说道:“那么,你想跟我聊什么?” “我大概,只是想找个能给我建议的人,”陈西溪低垂着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来奇怪,这个时候陈西溪才想起,她的人生好像只由工作和哥哥构成。自从加入血猎后,她与大学的同学疏远了,生活永远是两点一线。下班后,她不社交、不谈恋爱、只想睡觉。 她连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也没有,所以她只能来求助她的心理医生。 她像是把自己裹在厚厚的茧里,同时又渴望着外面的光。
第54章 [53] “你是不是,告诉你哥哥了?” 丽奥娜将手放在陈西溪的肩膀上。 “什么?”陈西溪抬起头,眼神茫然了一瞬,接着道,“哦,那个呀······是的,不过那个已经不重要了。” 丽奥娜有些惊讶:“为什么?” “因为他快死了······”陈西溪忽然捂起脸呜咽起来,“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他,却会伤害另一个人,我可以为了他去伤害别人,但他不愿意······我该怎么办?” 丽奥娜沉默了良久,将手臂环过陈西溪的肩膀,给了她一个拥抱:“我很遗憾。但是你心底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不然你也不会如此矛盾了。” 陈西溪摇摇头,不愿承认丽奥娜说得是对的。 “重点是,如果你哥哥原谅你放弃他,你也应该原谅自己。” “如果,如果我伤害的是一个吸血鬼呢?”陈西溪喃喃道,“有何不可?我的工作就是伤害他们。” “你是恨一个具体的人还是恨一个整体?” 丽奥娜的声音在陈西溪头顶响起。 “如果就事论事,”丽奥娜朝陈西溪伸出一根手指,“那个吸血鬼是无辜的吗?” 她紧接着伸出第二根手指,“你哥哥是因为他才快要死去的吗?” “不,”陈西溪麻木地说道,“他跟这件事毫无瓜葛。” 陈西溪想起傅莲,旋即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傅雪。 她跟踪傅雪整整三年,像是不知疲倦追逐一只红隼的鸟类观察员。 陈西溪本来在第一年就可以结束对傅雪的追踪,将工作转移给其他同事,但陈西溪却向总部申请继续执行这个任务。 第二年、第三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搞懂傅雪身上的哪一点特质吸引了自己。 也许是她表现出来的高贵、兀傲以及对家族的爱护颠覆了陈西溪对血族的想象。毕竟她当初是怀抱着对玛丽安娜的恶意入行的,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吸血鬼都是无耻、贪婪、心狠手辣之辈。 最重要的是,她和她一样也憎恶着玛丽安娜。 所以有时候怪不得陈西溪觉得她与傅雪很相似,她们都是因为玛丽安娜失去了父母,而世上唯一的亲人也都是自己的兄弟。 但她们又是如此的不相同,陈西溪心想,她们就像月亮的正反面,月亮本身不发光,却能反射太阳的光,而相对的,它的背面则永远隐藏在黑暗里——阴冷、荒芜——像她自己。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陈西溪觉得她对傅雪产生了几分亲近之感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可正因为傅雪如此疼爱她的弟弟,陈西溪明白,如果自己真的去找了傅莲,被傅雪知道后她和哥哥都会遭到疯狂的报复。 其实设身处地思考一下,她也不愿自己的兄弟为了别人而牺牲。 这种时候,陈西溪多想自私一点,她痛恨她自己,同样痛恨陈清乔。 她蜷缩在丽奥娜的身边抽泣着,好像宇宙在今夜终结。 丽奥娜一言不发,温柔摩挲着她的发顶,那只猫咪爬过她的大腿,像是攀越一座山峰来到她身边,凑近轻嗅着她脸颊旁泪水的气味。 陈西溪侧过脸,丽奥娜下巴的皮肤和丰满的嘴唇在灯光下像是雪地中绽放了一朵玫瑰花。 这让她想起了傅雪,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 鬼使神差般,她将脸贴向了丽奥娜。 她们接吻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傅莲将视线从舷窗外收回来,他虽然能猜到一些,可还是忍不住想听玛丽安娜口中的答案。 玛丽安娜戴着一副墨镜,遮住了那双迷人心魄的蓝眼睛,但傅莲能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 “也许是为了让你痛苦,也许是为了让你姐姐痛苦,也许是为了让那个人类男性痛苦。” 他喝了一口香槟杯里的血浆,用手背撑着下巴。 “因为不管怎样,让别人痛苦能总让我感到快乐。” 傅莲的手紧紧抓着真皮座椅的扶手,力气大到连指尖都开始泛白。 最后他还是将情绪平复了下去,因为他知道玛丽安娜就是喜欢看别人发疯,傅莲偏不让他如愿,这是他此时唯一能做的反抗。 傅莲面无表情地扭头再次看了眼窗外,飞机穿越的这片逐渐被晨曦浸透的云朵告诉他,黑夜已经过去,他该避开太阳的锋芒。 于是他拉上了遮光板。 漆黑的私人飞机内部,傅莲闭上眼,内心被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苦闷与哀愁萦绕着。 他想象着傅雪知道他消失后的反应,痛苦地发觉自己是如此的自私。 同样让傅莲琢磨不透的是,他在心底不曾怀疑过玛丽安娜是否说谎——又或许他只是希望当他走下飞机,来到陈清乔面前,发现他与往常一样健康,玛丽安娜只是做了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那颗一直想要见陈清乔的心哄骗着傅莲,告诉他一切都会好的,但他的理智又告诉他其实不会。 傅莲被各种念头拉扯着,有一瞬间,他甚至想拉开舱门变成蝙蝠冲向太阳,然后化作一堆焦炭坠向海洋。 升起的太阳再次落下,飞机平稳地滑行在晚霞的火烧云中。 玛丽安娜在两个小时前从睡眠中苏醒,假寐的傅莲听见他在另一个房间与那个名为伊莱的红发非纯种在耳鬓厮磨,渐渐地,那个与傅莲座位仅仅只有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又传出了其它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纯种的听力如此敏锐,何况玛丽安娜不加掩饰,那些淫荡的声音简直就像在傅莲耳边一般响亮。 更让傅莲无法忍受的是,他听见了还有第三个人加入他们,从那个人低沉的嗓音来推断,应该是安东尼。 他的脸庞绯红,如同窗外的一抹云霞。那些清脆的“啪啪”声像是化作了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傅莲忍无可忍地捂住耳朵,但他的鼻尖仍然能闻到同类情欲涌动的浓烈气味。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藏在春天草丛里的蚂蚱,周围尽是一群处于发情期的哺乳动物。 这时,他发现在房间另一端沉睡的季凌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了,他的目光似乎穿过了傅莲,也穿过了他身后的那扇金属门,冷眼看着隔壁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我说,你们纯种应该很鄙夷非纯种对待爱情的随意与毫无忠诚吧。” 见傅莲不答,季凌樱嗤笑了一声,轻飘飘地说:“非纯种这种恶习延续自他们还是人类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的那个人类,也许不会像一个纯种伴侣那样誓死相随?” “真可怜,”季凌樱怜悯道,“居然喜欢上一个低贱的人类,他迟早会背叛你。人类自己本身就不相信爱情,要不然他们也不会为此谱写这么多故事。” 傅莲放下捂住耳朵的手,一字一句道:“就算是人类,也比玛丽安娜好。他就像是个腐烂的果子,跟他待在一起,只会吸引来飞虫。” 季凌樱拧起眉毛,似乎想反驳,最后还是选择不了了之,只是嘀咕道:“真是个傻小子,我简直是在对牛弹琴。” 傅莲见季凌樱不再搭理自己,心里暗暗松出一口气。 很快夜幕便降临了,在群星的闪烁中,他们乘坐的这辆飞机降落着陆在一个偌大空旷的停机坪上。 傅莲仍旧是被季凌樱押着走下飞机的,郊外寒冷的夜风吹起傅莲的发梢,他眯起眼睛,远处黑黢黢的绵延山脉像一副画卷似的在他眼中展开。 他知道这个城市,因为傅雪曾经告诉过他,那些血猎的总部就在市中心,这里的常住人口百分之六十都是由民间或者官方血猎组成的。 陈清乔和他的妹妹也在这儿,玛丽安娜要将他送进血猎的心脏。 从飞机上出来的那一刻傅莲便明白,玛丽安娜太擅长这种游戏了。他看似给了你选择,但实际上所有的选择都是一样的,你其实没有选择。 他将傅莲带到这座城市,就算傅莲此刻反悔,他也会将傅莲扔在这里。一个毫无生存能力的纯被抛弃在血猎之都,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傅莲唯一的活路就是找到陈清乔,或许他会保护他,或许不会。 傅莲迄今为止还不知道陈清乔身上发生了什么,玛丽安娜只是告诉他陈清乔命悬一线,其它的没有透露。 看见傅莲在风中摇摇欲坠的脆弱模样,玛丽安娜忍不住摸了摸他的下巴:“小可怜,你别担心,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会把你送到心上人门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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