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黎冷汗直冒,看着谢向阳的眼睛又吓一跳,收紧了手指。 谢向阳垂下眼,那眼珠却像有自己的想法一样,往下凸出,如同被地心引力吸引,想要脱框而出。 从沈秋黎这个角度看,正常人的眼球哪怕再凸出,也不会和谢向阳那样半个眼球在外边了。 “荆竹洛,小心点。” 沈秋黎忍不住出声提醒,顺便捂住季曜的眼睛,“会做噩梦的。” 季曜一把扒拉下来脸上的手,“不会,我是最勇敢的!你们看到什么了?” 荆竹洛离谢向阳这么近,当然看得清清楚楚,他还能观察到谢向阳身上有些泥土,手指指甲参差不齐,里面是血迹还有木屑,有一根手指甚至露出了血糊糊的骨头。 谢向阳察觉了面前人的惊讶,毫不在意地将手指举到面前,眼神盯着手。 没来由的,他看着手笑了起来。 “我以前写字写得很好看……” 他有些怅然一样,“现在我连笔都拿不起来了。” “你的字确实很好看。”荆竹洛没有被他突如其来的疯笑吓退,像是平常唠嗑一样,肯定了他的字。 房间里贴了很多奖状,还有几副谢向阳自己写的书法作品。 “谢向阳,可以告诉我,你现在是在哪里吗?” 荆竹洛平静地询问,纵使谢向阳的眼瞳吓人,他也没有避开注视,反而冷静地对视上。 “我在哪?”谢向阳歪着头,“不就你看见的这样吗?” “呵呵,要来陪我吗?”谢向阳笑着发问,眼睛又溜着偷看旁边的沈秋黎。 荆竹洛察觉到了,直接挪了一下,挡住了谢向阳的目光,“谢向阳,我们是想把你带回来,你爸爸很想你。” “早在那一天,我就没有家了啊。”谢向阳皮笑肉不笑,“爸爸很痛苦吗?可这是他付出的代价和报应啊。爸爸你一个人活着就好了……” 声音不大不小,但很清晰。 谢叔一声声的呼唤低呼,直接停住了。被当头一棒,他清醒过来,僵硬着,眼睛愣愣看着不远处的儿子,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会这么对自己说。 在场的人此刻都有些意识到,或许谢叔跟他儿子之间的矛盾,并不仅仅是关于高考成绩训斥和打骂,还有一些被隐藏起来的争执。 而这个争执,谢叔认为儿子很丢脸,不愿意对外讲述。而谢向阳也因此反感和排斥着他爸爸,哪怕到死也不愿与他爸爸多交流。 “我……” 谢叔眼神里有慌乱有不理解有悲哀,百感交错,他靠身体的挪动,想接近他儿子。 沈秋黎赶紧按住他。 荆竹洛眉心微皱,对他这样的态度很头疼,“谢向阳……告诉我或许对你也好。” 谢向阳笑意诡谲,没有回答。 变故突生,围困住谢向阳的细线突然如同被火烧断,一眨眼间断裂消失。 烛火同一时间剧烈摇晃扑闪,线断的那一刻火焰高涨,噗呲一声焰心里窜出青绿色,接着迅速吞噬了整个火焰。 青绿色火焰剧烈燃烧着,时不时发出爆裂声。 谢向阳的模样也彻底变了,白色T恤变得灰扑扑,破破烂烂,裤脚好几处显眼的泥土。 变化最大的是他的面孔,面部有好几处淤血肿胀,脖子以下出现了好几处尸斑。 他咧嘴一笑,牙齿上似乎还带着血,声线低哑,“你们多管闲事,就来陪我好不好?” 沈秋黎眨眼,一瞬间觉得声音就在自己背后。 眨眼睁开的功夫,发现谢向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面前。 “小心!” 季曜手指用力,拽着沈秋黎拉向自己,沈秋黎慢半拍感觉到一只阴冷的手从自己脸庞擦过。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腐臭味。 一把桃木剑带着破空声被掷了过来,谢向阳根本不闪躲,灰白带着尸斑的手直直抓向沈秋黎。 桃木剑对上他的手臂,如同削铁如泥,轻易砍断了他的手腕。 砰—— 剑撞到了墙,谢向阳的手腕也一下子瘫软无力地掉在地上。 荆竹洛不给谢向阳喘息的机会,抓了一把符箓一脚踢向谢向阳下巴。另一只手捏诀,准备用符箓对付他。 那个人果然来了,可能是想利用这个鬼解决掉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鬼竟然有些棘手。 “爸爸,你知道每次和你吵架后,我都等着你去接我。”谢向阳突然分神开口,话语里全是冷意,“可你每次都让我失望啊。” 他的打法跟不要命一样,对荆竹洛的进攻丝毫不躲避,在荆竹洛的攻击里,想办法朝沈秋黎攻去。 哪怕一只手腕斩断,身体被烧伤被洞穿,没有痛觉,他脸色都没有变化。一边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一边眼神紧盯沈秋黎。
第81章 被禁锢的风 沈秋黎额上冷汗不断,没想到随意介入一件事,但鬼却还是盯着他打。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仅仅因为他的体质易招惹鬼? 谢向阳不要命的打法哪怕是荆竹洛也招架不住。 “谢向阳!停下!不要再做会让你后悔的事了。”荆竹洛眉心紧锁,全身紧绷防守着谢向阳的进攻。 如果伤了或者杀害没有因果纠缠的人,鬼就不能够转世,最终只会走向魂飞魄散的结果。 对方根本不怕魂飞魄散一样,僵硬的脸上带着笑容,但不是愉悦,反而是一种决然。 他的牙齿白中掺着玫瑰一样的红色的血丝,眼睛看似涣散无神,却每次精准攻向沈秋黎。 一个漏洞—— 谢向阳嘴角诡异的上扬,血水淋漓的双手不管不顾伸向沈秋黎。哪怕身后灼烧他肌肤的桃木剑刺向他心脏。 沈秋黎身后就是谢叔,如果他躲开,那么受伤的就是谢叔了。 谢向阳会不会顾念父子之情收手,还是说谢向阳已经失去理智,根本不认识人了。这根本判断不出。 何况如果是第一种情况,二分之一的概率…… 这种情况,沈秋黎赌不起。 他咬牙,眼疾手快拽过周围的一块桌布,用手旋着桌布缠住谢向阳的手,同时念出晏容殊不久前教给他的避邪咒。 “只要你念出这段口诀,我的能力就会保护你,至少能暂时击退那些不知好歹的鬼怪。” 这是处理好鬼后,在周家待的那一晚。 晏容殊是这样笑容满面地说,只是在讲不知好歹时加重了语气。 他也察觉了沈秋黎是想能够自己保护自己,而不是依靠外在的东西。 “原来你对我避如蛇蝎吗?”他说着就垂下了眼,精致的眉目在灯光下清晰,有些让人沉醉,“是我的错了,让你厌恶我。” 他伸出手,摊开手掌,像是看灯下手指的投影,声音带着轻微的叹息,“不过,你没有能力修为驾驭其他的阵法,我只能暂时告诉你这个方法。” “阿黎,不会介意吧?”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里像是不知深浅的漩涡,睫毛轻颤,惑人心魄。 晏容殊靠在墙边,整个人周围是种柔和破碎的气氛。 当时的沈秋黎也不知好端端地晏容殊怎么就叫上阿黎了,这称呼比叫他秋黎似乎更亲近。该不会真觉得他因为晏容殊扔下自己所以生气了吧。 但和晏容殊对视上,沈秋黎就感觉脸上的热度有些上升,只瞥了一眼就赶忙移开了视线。 他摇了摇头又点头,“怎么会介意。嗯嗯,谢谢你,你是个大好人,麻烦你了。” 许是他混乱的肢体语言,晏容殊发出了一声轻笑,“首先,以后不用因为麻烦我而心里过意不去,遇到麻烦就及时呼叫我。” 他用手比了个电话的手势,在耳边摇了摇。 “你说要帮我找真相,解救我。而我说要帮你得到沈家……啊是当上沈家家主。”晏容殊语气轻松,眉眼微弯,“你相当于是我的救世主,怎么麻烦我都不为过。” “毕竟……”晏容殊拉长尾音,眼带笑意,“他们可都巴不得我在里面出不来,肯定会千方百计阻止我。我的救世主要是被他们伤到了,我也是会很困扰的。” 沈秋黎揪紧了被角,垂着头不敢看晏容殊,他有感觉脸上的温度在蹭蹭上升,血液都往脸上涌。希望晏容殊不会注意到自己。 于是他只是连连点头,“嗯嗯,我知道了。” 心里还是想着,能少麻烦晏容殊还是少麻烦点。他知道,当把别人的善意当成理所当然,不断的麻烦和颐指气使,只会消耗别人的耐心。 “呵,”头顶突然有一声闷笑,清润的声音还有手拍了拍沈秋黎的脑袋,“然后,第二件事是,沈秋黎,你不要一边心里偷偷说就不就不,一边点头敷衍我哦。” 沈秋黎身影一僵。晏容殊没有察觉一样,轻笑一声就消失了。 走前,他的手指垂下,无意间擦过沈秋黎耳垂,温凉的温度刺激到沈秋黎滚烫的耳垂,让沈秋黎一个激灵挺直了背。 “早点睡,晚安。”眼前已经没有了晏容殊的身影,鼻尖还能闻到晏容殊身上浅浅的香气,还有他留下的一句晚安。 沈秋黎一晃神,念完口诀无意识想到了晏容殊,耳垂条件反射地滚烫起来。 他有些气恼,一面拽紧了桌布束缚谢向阳,一面心底暗暗骂了晏容殊一句。晏容殊当时绝对是故意的。 谢向阳有些恐怖的脸和他怼得很近,他能闻到那种尸体腐烂的味道。 谢叔完全不恐惧,衰老的脸上满是心痛,想要靠近,“我的儿!别伤他!” 沈秋黎只能尽力挡住谢叔,身后季曜也在费劲扯住他,不知道是不是见到了儿子,谢叔的力气竟然格外大。 桌布没能束缚住谢向阳,几乎是一捆上,没几秒,桌布段段崩裂。 腐臭味越来越近,血糊糊的手猛地抓向他的脸,沈秋黎挡在谢叔面前,选择闭上了眼。 晏容殊的咒他也念了,所以这次选择相信一次晏容殊。 眼看即将抓花沈秋黎的脸,季曜急得大叫。荆竹洛的桃木剑带着破空之声,急切地想阻拦。 谢向阳的手忽然换了个方向,反而抓上了沈秋黎的手。 沈秋黎感觉手腕上有一股冰冷,但转瞬即逝,下一秒耳边响起肉体砸地的闷响声。 他睁开眼,发现手腕上有一道红黑色的血迹,但没有伤口,似乎是谢向阳手指处的血液。 谢向阳则躺在地板上,手指处有皮肉烧灼的伤口,正在一股滋滋冒烟,空气里还有皮肉灼烧的气味。 荆竹洛有些讶异地看了看沈秋黎,赶紧挡在了沈秋黎身前。 此刻的谢向阳却不生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怅然,脸上的笑意不散,像是有人强硬要求他笑一样。 他捂着腹部荆竹洛刺伤的伤口,荆竹洛最后偏了方向,没有洞穿他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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