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彼此早就性命交托 时白苏回想起刚才的事，那刚褪去一些的浮红又悄然从脖颈蔓延上来，他装作无事偏了偏头。没有提起，而是转移了话题。 “常大哥，留在北郡迟早会再卷入纷争，即便襄王无意争权，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手里的兵权，始终是祸患。”时白苏提起这事很是忧心，他请辞的念想萌生很久了，可是真说让他放手不管，他自问他没办法那么决绝地割舍。北郡他住在这里太久了，有感情了，而襄王待他的好，也不是能直接互不相欠的。 “我想跟襄王请辞。”时白苏缓缓说道，推着常熠坐到一旁的石柱椅上，声音很小像是没什么底气。 他自己也没做好决定，或许只是想着说给常熠听，又或许希望能得到常熠的想法，说不定可以为他指引方向。 “襄王殿下北征大捷，必定要班师回朝。届时北郡离不了你，你想请辞也不急于一时。你也说希望我能功成身退，我是做不到了，我等你功成身退的那天。” 时白苏从常熠的表情中读到的是支持，从常熠的脸上他看不出任何虚情假意的违心。 时白苏心头微动，有个念想明显占据了上风，带他走把他藏起来。 “常大哥，我带你归隐好不好？我们两个人去哪都成。我不想让你因为我的缘故再身置险境。” 常熠突然抬起头，伸手挡了挡光，半眯着眼睛望着天。 “伯乐识马，岂能辜负” 时白苏听出常熠话里有话，他是在告诉自己：你颇受襄王重用，怎么能说请辞就离开 “我知道我时家当年于襄王的恩情，他早已还清。这些年来在北郡一直受到襄王的照拂，说到底是我亏欠他这份恩情良多。可是....” 听他这么说，常熠闭上眼睛，幽幽叹了口气，“是我影响了你的抉择是吗” “不是的!”时白苏生怕对方因为自己这些猜测而妄自菲薄，觉得自己是拖累。 常熠猛然睁开眼睛，此时眸中多了些锋利锐意。 “白苏，我从襄王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欣赏他能一直保持初心守卫边疆。但他是皇族，他身为将军无可挑剔，身为皇子却手握兵权，必将不为其他皇子所容。” “……”时白苏知道，常熠心中一直有片属于自己的沙场，埋藏在回忆里。他的将军过去把自己埋葬在其中，在他的努力下才渐渐复苏活回了人间。 “他能有如今的战绩，你在北郡的作用不容小觑。北郡能成为他坚不可摧的后盾也和你有很大关系。你身为他身边的有力助力。你现在走了，他怎么办北郡怎么办？” 时白苏犹豫着，却还是有退路可循，“北郡王府幕僚众多，军营帐中还有军师坐镇。不是非我不可。” “可他最放心的是你。他把你当兄弟，把北郡交付于你，甚至能容下我这个前朝残将。” “常大哥.....”时白苏怎么会不明白常熠的意思，只是他从常熠口中听到这些话感触良多。常熠在为他考虑，没有掺杂任何私心，哪怕知道这条路不太平也要陪他走下去。 “白苏，留下吧。云州、宿州一直虎视眈眈。北郡虽有地形优势易守难攻，倘若周围几州合力围之，哪怕是襄王骁勇善战也难抵腹背受敌。届时又能胜券几何” 时白苏垂眸，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他只是不想让常熠再卷进这场权谋中，不想让他再无辜受牵。有些事一旦做出决定，付出的代价是难以估量的。常熠已经失去了双腿，一旦谋事不成，日后便再无半分安宁。 常熠见他不言语，若有似无地叹息。 “风雨欲来，安能有独善其身之法” “白苏，你心里比谁都明白，你是因为顾虑我才乱了分寸。我相信你，你也要试着相信我，我不会拿你我性命去赌。” 时白苏看常熠神情坚定，被他那份对襄王的信任所感染。在时白苏看来，继续追随襄王无异于把自己和常熠再次推入乱局之中，襄王领兵打仗他放心，可倘若真要争权夺位，当朝几位皇子都比他合适的多。他与襄王私交多年，最是知晓这人对那个位置毫无野心。 “我没有不信你，我只是看不清前路。”云州的藏兵不多却深是隐患，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更是危机重重。 倘若襄王回朝交付兵权后被参奏，这件事便是棘手。朝臣远在京都，自然会选择对自己阵营有利的局势，无论他们追随哪位皇子，铲除襄王都是顺水推舟的事。 常熠闻言笑了笑，再次启唇。 “我同你站在一起的决心，不比你想要护我的心思少半分。” “我知道了。”时白苏正色点头，眼底添了些坚定不移的信念。 “我去告诉襄王此次班师回朝要防备什么。至于争权之事，他不上心却也要做好应对之策。武将战死留枭名，百胜归来身难退。”说完又是一声叹息，襄王殿下若只是个将军就好了，皇子的身份于他而言平添累赘罢了。 常熠眼眸微眯，“天下之事，事无绝对。几位皇子争权尚有提防，就怕有人趁乱造势，借刀杀人。” “云州那边我派人盯着，梵兄既然带着你师妹离开，想必不会牵扯其中。若那人安分，这天下还有他一方寸土。若他真要搅动风云，站在北郡的立场他必须得死。”时白苏清楚罗子珏的身份，但碍于常熠曾是旧朝旧臣他一直没提，常熠今日提起让他提防，他自然也能想到这些。 “你心中有数，我也无需多言。你带上几壶好酒替我向襄王道贺，贺他征战顺利归来，又添胜绩。”常熠自己驱使着轮子，时白苏赶忙上前去推他。 常熠朝他一笑，“我不知襄王喜好什么滋味的酒，你且去挑挑带去襄王府。早去早回，我等你回来用饭。” “好。”时白苏隐约觉得他与常熠更亲近了，可偏偏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亲近。或许是因为那吻灼烫了他的心，又或许他们敞开心扉把彼此性命交托给对方让彼此更为踏实。 总之，这一路走来太过小心翼翼，如今要搅入乱局反而松了口气。 有些事压在心底太久，一旦做了决定，无论是好是坏都会轻松几分。
第96章 萧家于你并无二心 北郡王府书房中，萧止澈与楚平川两人相谈不愉，气氛很是紧张。 “平川，此事不可意气用事。他是你三哥没错，但他也是当朝三皇子，是要争权的人。”萧止澈与魔君做交易救梵隐出来后便回了京都，而那次交易内容只有他和魔君知晓。 如今京都局势胶着，立储之事还没提上日程，几位皇子就已经在私底下动心思了。他知楚平川心性，特来与楚平川商谈此事。 “他争权便争，我又不同他争。你为何非要让我提防他””楚平川不免烦躁，京都的事他本就无意掺和。当朝几位皇子中唯有三皇子是他是一母同胞的胞兄，年幼时他便总是被哥哥护着，时至今日那份情还藏在心底，时时记着。 “我知你一心想辅佐三皇子登上高位，但陛下现如今没有立太子的心思，谁都不能起这个头。储君未立，你手上的兵权对任何一位皇子都是威胁。你想做楚平澜的利刃，难保他对你不会藏有疑心和杀意。你们多年未见，是否还能一如往初？平川，防人之心不可无。”萧止澈苦口婆心地劝着楚平川。 楚平川他是北郡的襄王，是当朝的四皇子，他不能一意孤行。他身后有北郡子民，还有陪他出生入死的将士。 “止澈，你说的我心里明白。可是……偌大的皇宫，只有我和三哥是一母同胞。我母妃在世时就要我们兄弟和睦，做彼此的依靠。如今，我手握兵权，我能为他做的就是扫清障碍。”楚平川善武，领兵打仗、排兵布局是一把好手，唯独在亲情这事上拎不清半分。 “你屡战屡胜，立得大功，班师回朝必有奖赏。但这次你必须请辞，上交兵权，历朝功高盖主不会有好结果，现在这兵权在你手上就是催命符!哪怕几位皇子不动，陛下难保不会对你生疑心。”萧止澈言辞恳切，他不会加害楚平川，他一直在路上四处奔波，甚至同魔君的交易也是为了楚平川才做的。 萧止澈见楚平川皱着眉，仍旧是心中有气，沉闷着不说话的模样。不由得放轻了语气：“平川，你想当楚平澜的刃，我不拦你。万事都要等待时机，你需忍耐。” 楚平川一拳拍在了桌案上，动了好大的气性：“等？没了兵权还拿什么等？连你也逼我” “我何时逼迫于你，我早就把我京都萧家一脉全部压在了你身上，我处处给你留退路，对你我何尝藏过私心”萧止澈苦笑着，他要是藏有私心与宋冥交易那次便可护萧家百年无忧，而不是助楚平川北征顺遂，可是楚平川什么也不知道。 楚平川也知自己态度和语气不好，自觉失言便收敛了几分气势。 “我知道你对我没有私心，可是楚平澜是我血亲兄长，你让我置他于不顾，我做不到。”他憋闷地拿起笔，沾着浓墨随手在纸上发泄着，墨汁溅的满纸都是，不成形态。 “我都安排好了，京都那边萧家自然会护着你三哥，等你卸了兵权就回北郡安稳下来。宿州、云州的兵受制于哪位皇子现在还不清楚，但明面上的人可以稍作惩戒、用来敲山震虎。” 书房外管家领着时白苏到了书房外不远处先候着，自己前去传报。 “北郡若能壮大，日后兵戎相见也有筹码在手，何况三皇子想要登位，日后少不了需要北郡的地方。” 听萧止澈这样说，楚平川的脸色稍微好了点。他随手丢下毛笔，坐在椅子上，是在好好思考。 “王爷，时小少爷来了。”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楚平川随手把桌上未晾干的纸墨攥成一团，“让他进来。” 管家应声去告知时白苏后自行离开了院子。 时白苏推门进来看见坐在一旁的萧止澈愣了愣神很快就关好门， 朝楚平川行礼。随后又向萧止澈问候。 “萧公子。” “嗯....”萧止澈不自然地点头应下，却没再接着刚才的话说。 “白苏，你不好好在府里歇着,今日来是做什么”楚平川倒是意外于时白苏今天会来。 这几日下来他算是看明白了，时白苏人在襄王府，心思却总是记挂家里那位。 时白苏站直身子很是郑重，“王爷，我思虑再三，还是觉得此番进京还是要谨慎些好。故来请王爷班师回朝，上交兵符。” 楚平川沉声，把攥成团的纸很是用力抛了出去，差点砸中萧止澈。 “连你也”听楚平川的意思，这话显然是萧止澈也提过了，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于是时白苏看了一下萧止澈点了点头，继续道：“这兵权握不得，云州跟宿州的兵来路不明。把兵权上交，王爷手中便只有北郡府兵。连数万兵马都能轻易交出去，云州那支兵王爷自然不会在意，藏兵的事便与我们无关。任凭腥风血雨，这把火烧不到北郡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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