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他特地带上了燧发枪。 向斯年见了说那玩意儿面对机械造物根本没用,也就对付人好使。 目光所及之处,下一半是黄沙戈壁,上一半是青灰的天空,万里无云,烈日当头。 向斯年把外套解了,罩在头上,虽然看着滑稽,但是能尽量减少水分蒸发。 林迁歪着头看,然后依旧学着做了。 地图上有记录的最近一处水源相距此地约一天的行程。 向斯年确认了方向,然后抬手微调面具绑带,迈腿前进。脚踩进沙地里,每一步都微微下陷,再抬脚时会留下脚印,然后很快被流沙掩盖。 在阳光的炙烤下,气温不低,热浪肉眼可见,没过一会儿林迁就汗流浃背、口干舌燥。但水源何其宝贵,向斯年不喝,他也不动。 “今天天气还可以,至少没有沙尘暴。”两人路上并无多言,这是向斯年第一次开腔。 “不幸中的万幸。”林迁附和道。 见林迁说得流畅、并非气喘吁吁,向斯年笑着说:“体力见涨,要是放在以前,你恐怕早累趴下了。” 即便没表现出劳累,林迁却也并非像向斯年那般轻松。 不过这可是表现自己的好机会,他才不会轻易服软,逞强道:“是啊,我一点不累,还能走好久。” “当真?” “当真!” 向斯年抱着瞧好戏的态度说:“好,那就再走俩小时。” 后来路上,林迁一直硬着头皮坚持,哪怕虚弱得身形摇晃,也咬死不说半个累字。 好在向斯年见好就收,没让他继续折磨自己,主动说:“走到前面那处矮坡吧,在阴凉地里歇一会儿。” “你累了吗?” “嗯?”向斯年没听清。 “我说,你累了吗……”林迁喘着粗气说,“你要是不累,那我……我还能再坚持……” “……” 毫无疑问,向斯年还能走下去,但这小子要是再不休息,恐怕要晕过去。 林迁执拗起来有多难劝,向斯年是知道的。因此他只好扯谎说:“我累了,走不动了。”
显然,林迁松了一大口气。 走到矮坡旁,他便迫不及待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腿颓废地伸着,身子像是扎了根,再也起不来。 他一把扯掉防沙面具,大口呼吸。脸上起了层细汗,把留海和鬓角发梢都浸湿了。即便看着狼狈,但他脸上却挂着满足的浅笑。 过了好一会儿,林迁才勉强平复呼吸,也有了多余的力气掸掉身上的沙土。 “还记得你曾因为我救了一线天训斥我吗?”林迁说,“你说我损失了一架机甲,可是现在,咱们失去了两台,其中一架还是大名鼎鼎的夜幕。” 向斯年笑了一声,听不出喜怒:“你这是翅膀硬了,要反过来教训我了。” “我没有。”林迁扭过头,看着向斯年,“我是觉得咱们俩做的事都是值得的。机甲没了都可以重做,跟生命比起来都不重要。” “照你这么说,咱俩死在这儿才算亏大发?”向斯年一向没什么忌讳,生生死死,口无遮拦。 林迁却当了真,眉头微皱:“你觉得咱们会死在这儿?” “看运气。看会不会遇到机械造物、极端天气,能不能及时找到水源。”向斯年拿出压缩饼干充饥,因为没什么水分,多少有点噎人,“地图上的记录已经很久没更新,难说现在具体是什么样子。” 林迁也跟着取出压缩饼干,他抿了抿嘴,试图咽口唾沫,但嘴里干得要死。 向斯年再次看穿他的心思,道:“喝水啊,一直不喝岂不是要更快把自己渴死。” “可以……喝了吗?”林迁看向向斯年,“你先喝。” 向斯年耸了下肩膀,多有无奈地拿出水壶,抿了一小口。 见此情形,林迁立马拧开水壶,灌了一大口。然而干涩的喉管突然得到水流浸润,受到刺激,狼狈地呛咳起来。 向斯年哭笑不得,一边拍着他背帮他顺气,一边说:“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不好意思……”林迁为自己的失态道歉,随后谨慎地拧紧壶盖,捂着嘴咳嗽,生怕把珍贵的水喷出去一滴。 “你也不用太紧张,该吃吃该喝喝,不够了就找我要。我说得都是最坏情况,人没那么容易死。” “资源都是平分的,我不找你要。”林迁严肃又坚定,“绝对不当拖油瓶。” 虽然眼前人已经从最初的小不点长成如今这个身高只跟他相差半个头的大小伙子,机甲天赋更是让人叹为观止,但向斯年还是会下意识小瞧他。 身体素质的差距是明显的,面对林迁的宣言,向斯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经过短暂休息后,两人再次出发。 可即便急赶慢赶,也没能在天黑之前抵达目标地点。 戈壁上的昼夜温差很大,太阳落山后气温下降得很明显。加上缺少照明设备,并不适合继续赶路。 两人找了处地点歇息,准备过夜。 林迁早就累没了半条命,裹着外套靠坐下来,没力气讲一句话,就连撕压缩饼干的手都哆嗦得不行,试了几次也没成功。 “我帮你。”向斯年没等对方同意便一把拿过来,轻松撕开后又递回去。 林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脸上多少有些懊恼。 “你从火场把我救出来,我现在帮你也是应该的,别太在意。”怎么说也是救命的交情,可从向斯年嘴里讲出来,就是这么平静如水。 他承认,是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失误,导致被困火场,损失夜幕。多亏了林迁,他现在才能活生生地坐在这儿。 只不过让他开口承认错误比登天还难,他只会别扭地对林迁格外照顾,以弥补自己的过错。 所幸习惯了向斯年说话风格的林迁自己会抓重点,也格外容易满足。听对方亲口说自己救了他,他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原本因疲惫而麻木的脸色都有了神采。 “冷不冷?”见林迁的外套比较薄,向斯年关切地问了句,然后也不管对方摇头,执意要把自己外套分过去一半,“靠近点,我这外套可没被子那么大。” 原本想拒绝的林迁听到这后半句,立马欣喜地眨眨眼睛,依偎了过去。 ----
第79章 奢望 ===== 后半夜起了风沙。 林迁被风声所扰,睡得惴惴不安。天亮醒过来时,卷翘的眼睫毛上都堆了沙子,险些眯眼。 向斯年就在身边,闭着眼,还没醒。 林迁心中欢喜——睡醒能第一眼看到老大,这可是自己梦想很久的事,在戈壁上跋涉的劳累相比之下不值一提。 林迁转转眼珠,盖在外套下的手不安分地摸索,静悄悄地挪到了向斯年手边,准备握上去或者只是勾勾手指。 然而刚轻轻碰上,向斯年就突然睁开眼。 见他借着伸懒腰的动作抽回了手,林迁只能悻然撇嘴。 “休息得好吗?”向斯年象征性问了句,同时起身,抖落外套上的沙土。 林迁晃了晃有些发麻的腿,道:“嗯,体力都恢复了,就这样一口气走到目的地吧。” 到水源点歇息,等待救援,然后每一晚都可以像昨晚那样依偎在一起睡觉,他总有机会悄悄摸上向斯年的手。 林迁苦中作乐,不由得像打了鸡血般兴奋。 可当干涸的沙地出现在两人面前时,林迁的兴奋劲了一大半。 “果然。”向斯年平静地接受了事实,“那么,前往下一处……” 腿像是灌了铅,渗进鞋里的沙子把脚底磨得生疼。林迁咬着牙坚持,一路上没抱怨半个字。 只是每次饮水时,他都留恋着不愿停下,必须要狠狠做一翻心里斗争,才能强迫自己把盖子重新盖好。 这样一来,他的饮水消耗就难免比向斯年多了。 但向斯年没戳穿他,暗暗计划最后把自己的那部分分给他就是。 五天的时间,两人先后抵达了两个水源点,但结果依旧是碰壁。 更糟糕的是,理论上两人能抵达的范围内,已经再没有记录在案的水源点了。讨论过后,他们决定朝着黎明城所在方向前进,希望能沿途遇到未记载的水源点。 第六天出现了沙尘暴,寸步难行,只能躲藏。 第七天时,林迁的水已经全部喝完了。 他故意没做声,继续仰头假装饮水,不过向斯年很快注意到这小子的嘴唇始终干涩、不带一点水痕。 “没水了?”向斯年递过去,“喝我的。” “不要。”他声音沙哑得几乎不可分辨。 “你小时候都没嫌弃我,现在反而嫌弃了?”向斯年说的是刚把这小子捡回去的时候。 “我不嫌弃你!”林迁连忙反驳,“但物资都是平分的,我不能喝你的水。” 向斯年依旧朝他伸着手,晃了晃水壶:“你要是脱水晕倒了,我还得背你,麻烦更大。快点喝,少说话。” 林迁这才迟疑着接过,拿在手里晃了晃,发现只剩下小半壶了。两个人一起喝,兴许再撑一天都很难。 被死亡笼罩的压抑愈演愈烈,林迁觉得心里好像绷紧了一根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啪”地一下断掉。。 这天夜里,虽然眼皮沉重,但心里发慌,林迁迟迟不愿合眼。 他总想说点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中揪出一缕,小声问向斯年:“乔伊的机械花……修好了吗?” 向斯年没想到他会冷不丁提起这个,短暂诧异过后说:“一直没时间搞,还没开工。”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弄坏的……我向你道歉……” “……”向斯年垂下视线,然而只能看见林迁夹杂着沙粒的头顶,他叹了口气,说,“没事,我原谅你了,不用放在心上。” 虽然谁都没戳破,但似乎两人都意识到了生存希望愈发渺茫的事实。 听向斯年这么说,林迁宽慰了许多。 他突然叫了声“老大”,像是有什么不得不说的要事。 “赶快睡吧,别胡思乱想了,明天还有路要走。” 向斯年阻止他讲任何消极言论,强迫自己闭上眼。嘴里干渴得狠,他只能试图用入睡的方式掩盖不适。 然而林迁似乎不想罢休,他撑起身子,挪到向斯年面前,跨坐在他腿上。以这种姿势,他终于能比向斯年还高些。 “老大。” 林迁又唤了一声。 凑近看,向斯年的面色也是那么憔悴。原来在硬撑的可不只林迁一个人。 向斯年缓慢睁开眼睛,用靠坐的姿势与林迁对视,沉默地给出回应,让他继续往下说。 “再一天,最多两天,我们就要死在这儿了。”林迁的语速很快。他猛地攥住向斯年衣衫前襟,他的眼里有恐慌和迫切,还有些难以察觉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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