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替我给千渊捎句话。” “洗耳恭听。” 空弦忽然咳嗽一声,本以为是在清嗓子,但一声接一声越发剧烈,让付九察觉了不对劲。 “岳父?你怎么了?” “咳咳咳……大,咳咳,大限将至,咳咳……!” 有时候人便是那么脆弱,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空弦就咳出血,连坐都坐不住,若非付九搂着他人已经跌到地上。 “岳父?岳父!?你怎么回事?啊?” “小点声……”空弦用袖子捂着自己的嘴,眼神漂浮好不容易才聚焦到付九着急的脸上。 他想喊隔壁的银河过来,可空弦又阻止了。 “岳父,你想说什么?” “捎话,让千渊……注意中原,动向……” “为什么?” “台首和教主……没了,会动荡,注意……天宁……君主,野心勃勃,有一统之心……寥寥不在了,他就没有忌惮的人了……” 断断续续的说完后,空弦还想交代什么,可他做不到了。 付九从来没见过一个好好的人是怎么在短短几句话之间,突然毫无征兆死去的,所以看见空弦散开的浑浊瞳孔时,他还没回过神来。 大概有三秒钟的时间,当他反应过来空弦确实是没了,脑子里面那根弦才断开。 “岳父?”付九抱紧人,无力的垂下头。 这一刻他终于感受到了银河在经历的绝望。救了个人,后续效应居然这么大,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发现空弦的大限,就这么苍凉的,只他一个算不上亲人的人在他身边。 仔细想想,空弦这辈子都做了什么? 为了神国,却亲手毁了神国。 为了爱徒,他咽气时青白却不在身边。 为了苍生,这苍生又早早剥夺了他的性命。 人这一生,怎么可以逆反都这个程度? “岳父啊……” 咔哒。 那是门板撞在墙上的声音。 听见之后的付九抬起头,脸色在看见扶着门在门口发怔的银河之时,又白了两分。 “银河?” “他怎么了?” “他……”付九发现自己说不出来那个字,眼睁睁看着银河扑过来查验。 发现空弦咽气的时候,一行泪水夺眶而出。 她抬头疑惑的看眼欲言又止的付九,然后又低头看看死不瞑目的空弦,突然笑出声,说道:“死得好,都死了,都别活了,哈哈,死得好啊!” “银河?银河你别吓我……” 担心她悲伤过度入魔,付九连忙放下遗体转而把跌坐在地哭哭笑笑的银河搂进怀里。 “你还有我,银河,你有我,还有白儿和教主,他们肯定会回来的!” “我真希望,那个时候师哥没有救阿娘……”银河转头看着付九,声泪俱下,“他和阿娘压根不算深交,他可以不救的,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我!” “不是!” 付九大声喝斥她的自我沉沦,看着她懊悔的眸子认真道:“你要这么说,救岳母是我们一起商量的,我也有责任,是不是?这样的结果我们都得一起承担,不止你,还有我,白儿,教主,我们四个人。” “爹……”银河突然发现自己哭不出来了。 悲伤至极时,人其实很难哭出来,极致的内耗已经让人想不起来要哭泣。 “到底发生什么事?他怎么会?” 俩人转头望向地上的空弦,付九好不容易缓过来,“我,我们刚才在说过几日没有白儿的消息,就先带你回寂灭城上位,岳父还要我捎话给左护法,让他注意天宁国可能要一统天光的野心,然后他突然开始咳嗽,接着……” “就死了……”银河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面对空弦的离开,此时的她感觉头皮发麻,胸口钝痛。 让她几乎没有力气抱起遗体,还是付九帮她把人搂起。 “银河,我们回去寂灭城吧,带上岳父。” “不……” “那,把他埋在登空山?” “去庄园……” 虞冷霜在昆仑绝地的南边开辟了个庄园,生养了她,还救了灾殃和万劫,那里就是他们的家。 “回家,把他埋葬在阿娘的衣冠冢旁边……” “好,回家。”付九搂着人,重重点头。
第237章 再也不见 孙潇被白玉兽叼走之后梦魇都快急疯了,带着明事明理兄妹俩漫山遍野的找,结果人不仅自己全须全尾的回来,哨站里还传来空弦猝死的消息。 这一天天的,什么事啊? “我就去找个人的功夫……”梦魇站在棺木旁看着里边声息全无的空弦,心情乱七八糟。 他是空弦建立金银台时第一批培养出来的,对于他来说,空弦亦师亦友亦如父,结果前后脚的功夫,人就没了。 真是让人唏嘘又痛心,可他没空悲伤。 “放心去吧,金银台我会守好,台首若还活着我也会找到人,去你们坟前上柱香。” 神伤片刻后,梦魇转身陪头缠麻带的银河一起烧愚钱。 他们简单的给虞冷霜和空弦摆个小灵堂,天一亮,她就要带着遗体离开哨站回庄园。要形容什么是天塌地陷,估计也就是这种雪上加霜式的灾难在眼前发生,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吧。 “银河,节哀顺变。” “嗯……”银河小脸发白,低低的应了声,机械的烧着愚钱。 旁边一直陪着她的付九给她拉好身上披着的绒披,示意梦魇去外边说话。 俩人出了门口,回头看眼银河,才开始低语。 “白儿不知道什么情况,明日我又要陪银河送棺椁回庄园,寂灭城那边有劳你帮忙看着点。” “放心,千渊他们在寂灭城出不了什么乱子,至于金银台这边……”他虽然听多了青白说他是金银台下任台首的话,但并不代表他就想当,可现在却是不得不挑起大梁。 “相信你能把金银台照看好,还有中原那边,当心天宁国。” “嗯,我记着的。” 俩人有一会没说话,都在各想各的,直到孙潇从拐角处缓缓走过来。 “魇魇,有空吗?我有话跟你说。” 梦魇少见他这般安静的模样,心中一跳,迈步走过去。 后边的付九看眼俩人,虽说是感觉有点奇怪的,但也没有多想,转身进去灵堂继续陪着银河守灵。 一大一小转眼去到石阶之下。 登空山常年下雪,但大堂前面的砂石地一直有人清扫,所以雪并不过靴面,正好俩人当做散步。 “你还没说怎么逃出来的,是不是吓坏了?”梦魇还以为他现在这样安静是惊吓过度,就怕病得不轻。 万一跟空弦那样猝死怎么得了? “一开始是挺怕的,后来我就不怕了。”孙潇没有跟他说见到青白和灾殃的事情,因为说了也没什么意义。 现在他们俩人应该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的法则。 “你看你,回来之后就没什么活力,也不像以前那样咋咋呼呼,还说不是吓坏了?” “你不是一直嫌弃我发疯吗?我现在变了,你爱上我了吗?” “你真的是乾乾?” 他算是发现了,孙潇变化很大,就像被另一个人夺舍那样,这么不光是被吓坏,怕是被吓死之后有另一个灵魂占了他的身体。 梦魇握住他相比起自己显得瘦弱非常的双肩,仔细打量面前这个人。 印象中的孙潇很疯,也很骚,还会颠倒黑白和自己掰扯一些歪理,有时候是真的让人恨不得把他掐死,但无论如何,都不是面前这个人。 太安静了,让梦魇很是怀疑。 “我是啊,只不过我变了,因为我知道那样的我没有人会真心喜欢,以后,我也不会缠着你了。” “什么意思?”梦魇蹙起眉头。 只听孙潇呼出一口白雾,抹下梦魇放在他肩膀上的大掌。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犹豫的,可是他明白,自己配不上梦魇,更无法得到他全心的爱恋,他不过是在可怜一个阉人。 “很早以前我就想跟你说了,我很累,从来没那么累过,追着你,爱着你,最后连我自己原本是什么样的人都忘了。” “你的意思是,要与我分开了?” “是啊,分开。” 哪怕做过心理建设,孙潇也难免心痛。 他小心翼翼藏在心里十几年的人,如今还是无法达到那个层次,虽然他们交媾,情话绵绵,可孙潇就是感觉不到梦魇对自己的爱意。 敏感的人能察觉别人的情绪变化,可他就是感觉不到梦魇的爱。 无论他怎么努力,如何祈求都没有。 也许是自己一开始就错了,因为他永远不会被梦魇坚定的选择,如今有机会重来彻底忘记,孙潇突然轻松了许多。 原来承认自己爱的人不爱自己也没那么难。 “魇魇,你不爱我,对吧?” “……你怎么回事?”梦魇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只能证明心里已经有答案,只是不会轻易的述之于口。 也许这是他对孙潇唯一的爱。 哥哥看弟弟那样的爱护,并非情人之爱…… “看来我一直没有感觉错,明白了,祝你幸福。” 孙潇没有哭,他看着皱紧眉头却不知道能做什么的梦魇,缓缓后退,俩人顷刻间已经拉开两个身位,可梦魇还是没有动。 他看着孙潇远离自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拉住人,只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崩碎。 有一种,他们会永远分离的闷痛感。 让梦魇疑惑的同时,陷入沉思,“乾乾?” “我宁愿你没有把我从皇陵里面救出来”孙潇离他越来越远,身上忽然泛起柔和的白光,周围的景象在震动,让梦魇开始觉得头晕目眩。 天地变色,风动云涌之际,他往前一步,听见少年破碎的低语。 我没有见过你…… 我不会爱上你,记着你…… 记了十几年…… 魇魇啊…… 如果能重来一回,记得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要委屈自己了…… “乾乾?!” 梦魇突然动了,可他发现一切都在变得虚幻,脚下原本厚实的砂石地也如棉花一般,他瞬间歪着摔倒,像摔进水里。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心焦的找寻孙潇的人影。 但周围的一切都像烟云在飘散,他抓不到,看不清,辨不明,自己的身体也逐渐与它们融为一体,某些记忆灌入,企图将他改变成另外一个人。 怎么可以?! “乾乾——!!” 嘶吼声飘散,同样在消散的孙潇终于喜极而泣。 所有人都自由了…… “魇魇……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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