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越发奇怪了,就好像他和裴明不是因为巧合在一起,反而像是被人诱导着遇见。 这操作让萧陵想起了地府那群披着人皮的鬼。 “……你和你家里人的关系,一直不好吗?”萧陵突然又问。 裴明不解的挑眉,“是啊,从小到大都不怎么样,听说是因为我妈妈生我时差点难产,再加上背上这块胎记,所以他们不喜欢我。” ——不,不能如此揣测,信息太少了。萧陵打回了自己心底那个不可思议的想法,眼神像是深渊一般,深不可测。 他好像变了个人。裴明看着他,萧陵身上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反差感了。 “你爸妈真不是东西。”萧陵最终只是说,他眼神扫过裴明,微微一笑,“这又不是你的错,因为这东西就怪你,真是无知。” “这到底是什么?”裴明疑惑。 萧陵没有肯定的回答他,只道:“我还不确定,等我回地府查到再告诉你。” 说罢变回了小鬼魂,飘过去靠在他的肩上,打哈欠:“我困了,想睡一会……你不是还要画画么?画吧,我陪你呀。” ——就是这种分裂感。 裴明心中微微动了动,但他嘴上没说出来,只道:“好……我去画画。” 小鬼魂靠在他肩上,不动了,似乎已经睡着了。 裴明揪起红线,给他轻轻放到了芭比豪宅的小床上,然后开始疯狂赶稿了。 待到画完已是凌晨三点。他叹了口气,把稿子传了过去,便上床睡觉了。 结果不知是因为赶稿太累还是那蛇形胎记的缘故,裴明竟然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霞光漫天,而他躺在一座山谷崖边,身边是几坛烈酒,那浓郁的酒香味让人十分沉醉。 他长发披散,穿着和萧陵同出一式的长袍,半敞着胸膛,拎起一坛酒,爽快的喝了一大口,眼底映出了天边火红的晚霞。 “一个人在这喝闷酒么?” 突然有脚步声走近了,梦里的他却对这人十分熟悉似的,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看着那晚霞,心中满是郁闷的情绪,苦笑道:“兄长啊,我这般豪饮怎么能算闷酒呢?” 脚步声的主人发出一声嗤笑:“何苦呢,他不喜欢你便不喜欢了,没必要为他作这幅模样糟践自己。” “喜欢么……”裴明喃喃,“他那个人啊,应该是天生就没感情的,不然睡的时候他就不该做那副伤人的模样。” “……你们,睡过了?”那人微微疑惑,却又好像带着愤恨。 裴明又给自己狠狠灌了一口酒,哈哈大笑道:“提他干什么,不说了——喝酒!” 他一边喝一边笑,可酒却越来越苦,天边的晚霞也模糊起来,漫山遍野都是风吹过呼啸的声音。 醉至深处,他突然极小声的说:“睡过也没用,怕是得为他死才行。” 死? 裴明的理智告诉自己,再怎么不喜欢你的人,你为他死了也没有用,可梦中那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明显想不通这一点,反而越发怨念。 那怨念实在太深,感同身受一般,令他有股强烈的窒息感, ——裴明骤然惊醒。 窗外却已天亮了,熹微的晨光从没拉拢的窗帘缝里斑驳的落在地上。 小床上的小鬼魂不见了。 裴明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下意识叫道:“萧陵?” 没有人回应他。 “二郎?”他又叫了一声。 还是没人应。 裴明皱眉,起身要去找,床头柜的抽屉里却有什么东西响了一下。他垂眼,拉开抽屉,只见那被他带回来的指鬼针冒出了一阵不详的黑红光芒,缓缓的升到了空中,罗盘上的一红一黑两根针转动片刻,然后指向了西南的方向,而后又现出两个大字—— 【黔地】 什么玩意儿?裴明诧异的看着那两个字,正想拿手机拍照记录一下时,那罗盘引针却突然失去了光芒,掉落在了地上。
第7章 这个野男人是谁 依照杨茶所言,这罗盘可以指点心中迷津,那这是否代表着它在指点我昨夜的那个梦境?裴明拿着那个罗盘,心中思考着,那个梦里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那个不喜欢自己的‘他’,又会是谁呢? 仿佛有一个巨大的谜团将裴明困在其中,他想到昨天萧陵看见那胎记后的神情,心里也有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生了出来。 ——天生异鬼若有转世,那么我会不会在其中?我是人吗?鬼王说这罗盘必须有鬼气才能指引,但杨茶却不是这么说的…… 我该相信杨茶还是萧陵? 裴明手中把玩着罗盘,脑子里却已经把萧陵这两天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分解开来,一字一句的挖着,企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萧陵真的需要我为他找回身体么?还是别有所求? “我裴明,甘愿为地府二鬼王所用。”这句誓言有没有带着别的意思呢? 真是复杂……难道要再去问问杨茶吗?但杨茶也是萧陵指路介绍的,不可全信,我还能相信谁?裴明按了按眉心,头疼至极,那个梦又到底是不是真的? 或许……趁着萧陵这会不在,可以找那个人试试。裴明眯起眼睛,脑海中显现一个拿着幡的身影。 * 上午的日光略微有些毒,周末里人来人往的天桥下摆了一路的摊子,卖吃食的、卖玩具的、蒙着个眼睛给人算命的、跪着乞讨的、随便拿着化学小药水就敢给人几块钱点痣的,尽皆有之。 “卖土豆片咯——” “点痣点痣!五块钱一个!” “小妹,我看你最近头顶发黑,是不祥之兆啊,近期可能有血光之灾……” “什么血光之灾?!老娘那是加班加的!” “哎哟姑娘莫生气……生气长皱纹呐!” “我还有面膜!面膜!独家秘方要不要啦?!” “呸!我才不要!用了烂脸!” 裴明耳边挤满了吵闹的各色声音,他绕过这些摊子,走到了天桥的最里端,这里没什么人,只有一名躺在地上、穿着灰色旧衣衫的乞丐,身边立着个幡,上面的墨洇成一团,隐隐约约看出那写的是个‘疯’字。 他头发乱糟糟的一团,脸上盖着一个黑塑料袋,身下是一块不知哪里扯来的破布,上面写满了书法字,字里行间笔风竟还颇为潇洒。 乞丐躺在书法布上,似乎在睡觉。 裴明看了看周围,发现这里十分阴凉,但来往没什么人,是个安静的好地方,确实适合睡觉。 他踩了踩那书法破布,半蹲下来,“大师,帮我算算呗。” “哎呀别打扰我睡觉!我不算命的!”乞丐翻了个身。 裴明啧了一声,凉丝丝的喊道:“李铁柱……” 这一叫,路过的人好奇的瞧了过来。 下一刻只见那乞丐刷的一下扯掉脸上的塑料袋站了起来,一脸愤怒的:“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叫我那个名字!叫我李帖!李帖!你对着我写得这么好的一手字叫的出那个肮脏的名字?!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塑料袋下竟然是张还称得上是年轻的脸。 “好久不见。”裴明微微一笑。 李帖是他早年间在论坛兴起的那段时间认识的,那会这人的网名叫李铁柱,自称是某道观的高徒,常常在论坛上顶着一个‘疯’字的头像发布一些神鬼异怪的帖子,说这世界上是有鬼的,他发的照片就是证据,结果几度被人举报宣扬鬼神而封号。 后来他破罐子破摔,开始四处旅居游行,睡桥洞、喝雨水,常常找裴明借钱救急。 那时裴明也刚毕业,家里不支持,自己也难过,却还是勉强紧着裤腰带救济他。这一来二去的,两人也就认识了。 两人的友谊从线上转到线下,在这个骗子横行的时候,也算是极其难得。 裴明曾经不信神鬼,但每次他俩聚会的时候,李帖都坚持说他命里带鬼,等遇到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就如今的情况来看,不得不说,他算得很对。 “哟,稀客哇,阿明,你是来给我送钱吗?”李帖一见是他,表情顿时浪荡起来,他挑眉,十分轻佻的凑近了他:“还是,想我了?” 烈日之下,这乞丐身上竟然没什么汗臭味,尽管如此,裴明还是不悦的皱起眉,“我来找你是有事的,正经点。” 李帖稍稍和他分开了一些距离,看着他满身的鬼气,也皱眉起来:“你这一身的鬼气……是惹了个什么玩意?” 竟然看出来了?裴明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那书法破布上,“我啊,惹了个鬼王。” 见他和以前一样不讲究,李帖便也坐了下来,斜眼看他:“那现在是打算作甚?找我这个疯道士捉鬼吗?” “我……”裴明犹豫片刻,还是说:“我想去一趟黔地,你帮我算算此行的凶险。” 五年前他和李帖认识的时候,第一次线下见面他就给裴明算了一卦,醉醺醺的指着他说——“你命中有鬼,有鬼啊!”而后大笑起来,贱兮兮的问他要不要以身相许,这样他就可以给自己驱鬼。 裴明当然没答应,只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 李帖闻言,没睡醒似的打了个哈欠,疑惑的很,“黔地,你去那里干什么?” “问这么多干什么,你帮我算就是了。”裴明催促道。 “那不行,作为追求你的人,我有义务知道!”李帖眯眼,神色中透出一股严肃:“是为了你身上的鬼气才去的吗?” “差不多吧。”裴明应道,“你快算。” 李帖挠了挠蓬乱的头发,脸上显出一丝羞愧:“我算不了,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裴明看向他,“你不在这享受生活了?” 李帖将这种居无定所的旅居称之为享受生活,觉得自由自在,还曾劝说裴明降低物欲、知足常乐。 裴明当然没听他的。因此在两人都27岁的同样年龄下,一个有房了,另一个还带着书法破布到处摆摊,由此可见其差距。 “享受生活没有你重要。”李帖眼皮也不眨一下,张口就来。 这胡说八道的能力和某个鬼王还挺像。裴明叹了口气,“行,只要你不怕麻烦……喔对了,车费自付啊。” 李帖眼眸一深,神色怪异的答应了。 两人回家时已是中午,裴明还买了点菜回家打算做饭。而李帖也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服装,头发被修剪了,表情十分不爽。 ——要不是这高档小区不让乞丐进,他才懒得去收拾呢。 “叮”的一声,公寓指纹锁开了门,裴明下意识的和跟在身后的李帖道:“记得换鞋啊,不然等会你拖地。” 话音刚落,一道充满平静但冰凉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是谁?” 这声音十分熟悉,裴明抬头一看,萧陵不知何时何地回来了,他维持着小鬼魂的模样,飘在空中和李帖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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