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犹豫多久,他就脱了衣物泡到水里,冰凉的潭水直接刺激得他打了个寒颤,往身上泼水到身体适应水温了之后,杨非余就一个猛子扎进潭水里, 憋着气在水里游了一段,忽然感觉身体碰到了什么冰凉滑腻的东西,睁眼看去,就看到一条蛇尾在水中划过,杨非余吓得呛了一口水,然后赶紧浮出水面。 瀑布落下的声音本来就大,再加上出水时的声音掩盖了其他的声响,等到杨非余抹掉脸上的水,睁开眼时,就看到一个同样泡在水里, 头发湿漉漉的女子正面对面的看着他,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像是山中修行千年的蛇精,魅惑却不谙世事。 “呃……你好,我叫杨非余。” 说完杨非余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这是自我介绍的场合吗?这姑娘估计要喊流氓了。 “我叫孟芯。” 女子眼中的惊讶退去,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看着杨非余,竟然也自我介绍起来。两就这样泡在水里面面相觑, 然后忽然就一起笑了起来,这一笑使两人的距离感一下子就消失了,杨非余看到孟芯被水泡湿后紧紧贴在身上的绿色纱衣,不禁红了脸,赶紧转身上岸,也不管身上还是湿的,直接穿好衣服。 一回头,孟芯就穿戴完毕,竟然还是繁复的汉服,连头发都干透盘好,杨非余愣了一下,然后又笑了起来,他是碰到真的妖精了呀。 两人就坐在水潭边上聊了起来,没想到越聊越投机,很快,两人看着对方的眼神中都带着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杨非余不知道一见钟情的感觉是什么,但是,在这深山老林里,一个明显不对劲的女子, 他对她一见钟情,不管她是妖还是鬼,就算要吃了他,他也心甘情愿,他觉得他这辈子等待的就是与她的相遇。 错过了最佳的下山时间,杨非余就和孟芯在水潭边聊了一晚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单纯可爱的女子,只是一晚孟芯就扎在他心里生了根,这辈子除了她,谁都是将就。 天亮了,杨非余也不愿离去,孟芯问他要不要一起结伴旅游,杨非余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于是他们就在片山脉中行走,翻了一座山又是一座,当杨非余干粮和饮用水都用完了之后,孟芯总能在山上找到野生的水果和干净的水源, 有时候甚至还能抓到野兔什么的打打牙祭,两人不知不觉竟走出了本省,进入了临省。 十五天的假期结束了,可杨非余一点也不想离开,他明明感到孟芯也对他动了心,可却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可到了这个时候,杨非余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了。 孟芯摇了摇头,说他们不可能在一起,杨非余拉着孟芯的手不放,一定要追问个结果。 “你一人在没有人烟的地方碰到我这样一个奇怪的女子,你就不奇怪吗? 你真的认为我是人吗?” 孟芯心中疼痛,大声的问着拉着她不放的男人,可始终她不敢用力甩开杨非余的手,怕伤了他,这个人也入了她的心。 “我知道,无论你是人是鬼是妖,无论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杨非余没有一点的退缩,他相信直觉,直觉让他遇到了今生所爱,直觉告诉他如果这次放开了她的手,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 “那你就好好看看!” 孟芯说完进入了半妖化,墨绿色瞳孔在阳光的照射下缩成了一条细缝,右眼角下三片鳞闪着幽幽的绿色, 红艳的嘴一咧,两颗蛇牙般尖细的牙齿就露了出来,右手的尖爪也长了出来,而被杨非余拉住的左手却不敢有丝毫动静。 “你真好看。” 杨非余对着半妖化后更显艳丽的孟芯一笑,然后毫不吝啬的夸奖。 “你……” 孟芯红了脸颊,想了想,直接妖化,“那这样呢!” 下身直接化作长长的蛇尾,上面覆着同眼角那处形状一样的鳞片,杨非余不知道这是龙鳞,只觉得这鳞片像翡翠一样的好看。 孟芯左手还是没变,又不敢直起身子,只能保持原有身高的高度,多出来长度的尾巴委屈兮兮的伸在身后面,一直延伸到草丛里。 杨非余终于放开了孟芯的手,还没等她有所反应,杨非余就双手直接捧起她的脸, 在她唇上印了一下,吓得孟芯赶紧将尖牙收回,这傻瓜,不知道蛇牙有毒啊。 “好看,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看的,没有之一。” 杨非余依然温柔的笑着,还用拇指摸了摸孟芯眼角的鳞片。 “你……你,你怎么这样,我,我们不能在一起的。 我答应他们,不能动情的。” 唇上感受到的柔软一直软到了心底,然后泛出又苦又酸又涩的感觉,让孟芯整颗心都疼了起来,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傻瓜,哭什么呀,他们是谁? 你的亲戚朋友吗?你带我去找他们,就算是一个个跪着求过去,我也要让他们都答应下来。” 杨非余温柔的抹去孟芯眼中滑落的泪水,然后震惊的发现,原先被草叶划破的伤口沾到孟芯的泪水后竟然马上愈合消失了。 “哭?我哭了?我流泪了?” 孟芯茫然地摸了摸脸颊,湿漉漉的,再看看杨非余手上已经连疤痕都看不到的伤口, 她的第一次流泪,竟然是为了一个男人,她如何对得起地府那些等着她回去的人,“我有眼泪了,我要回去了,对,回去,回去。” 杨非余一下子没拉住孟芯,就看到她嘴里说着回去,手一挥就出现了一个光门, 在她跨入后就消失不见了,杨非余急得大喊孟芯的名字,可是 佳人如出现时那般突然的又消失了。 杨非余从白天等到了晚上,又从晚上等到了白天,孟芯都没有出现,他不相信她能这样干脆的舍弃他,于是他下了山, 山脚下不远刚好是临省的一个小镇,他就在那住下,每天都到这个地方等,他相信,孟芯会回来的。 一天,两天,十天,一个月,两个月,半年,钱花得差不多了,杨非余不舍得去浪费时间工作赚钱, 他卖掉了手机,卖掉了相机,卖掉了一切值钱的东西,每天就带着三个馒头和一瓶水去山上,一直等着,等着孟芯的回来。 整整十个月,当终于回来的孟芯看到已经瘦得快要脱相的杨非余时,终于放弃了抵抗,抱着他狠狠的哭了一场, 然后他们就在那个小镇安了家,成了镇上外来的一对普通小夫妻。 孟芯告诉了杨非余她的身份,每晚她都要回地府熬汤,她还帮杨非余开了天眼,让他也能见到鬼魂的存在,他们有时候还开启通阴路四处旅行,生活过得像泡在蜜罐中般。 直到半年后,孟芯发现自已有了身孕,杨非余像所有期待爱的结晶生成的傻爸爸一样乐得找不到北,可孟芯低落的情绪还是被杨非余发现了。 百般寻问下,孟芯才将孟婆生育后,孩子成年孟婆就将死去的事告诉了杨非余,杨非余傻了眼, 一边是最爱的人,一边是期盼了许久的孩子,痛苦了半天,他跪在孟芯的面前,将脸紧贴在她还没有隆起的小腹上,流着泪,用沙哑的声音艰难的说:“把孩子打掉吧,我只要你。” 孟芯带着苦笑抱着他的头,像对待孩子一般轻轻顺着他的发,无奈的开口:“不行,打不掉的,也不能打掉,我要赔他们一个孟婆,一个永远不会离开的孟婆,这是我们在一起的代价。” 杨非余泪如雨下,他一直以为他为这段爱情牺牲了很多,家人,朋友,有前途的工作和安稳的生活, 没想到,这个挣扎了许久才被他逼得和他在一起的女人,付出得更多,多到让他连挽回都没办法的地步。 “你自已就是孟婆,走个后门吧,轮回时我们都不喝汤,下辈子我们早早的就找到对方,好好在一起。” 杨非余将孟芯搂入怀中,不舍的说。 “……好。” 孟芯不忍杨非余再受刺激,轻声答应。 之后,孟泊出生,孟芯只陪了他们父子一个月,就回了地府,如果再待下去,孟泊就无法十八岁成年,而是要花上几百年的时间,可那样又是重复在之前的历史。 杨非余带着孟泊回了家乡,意料之中工作没了,没多久父母也没了,房子也被弟弟占去了,他和孟泊被赶了出来。 所幸他和孟芯四处游玩行走时,机缘巧合下他加入了特殊部门,钱,还是不缺的,只是他一个大男人如何会带孩子,借着老邻居们的帮助,才磕磕绊绊的将孟泊拉扯到四岁。 当刘家父子站在他面前,让他带着孟泊搬到新家时,杨非余不禁感叹,原来真如孟芯所说,所有种下的因都有他的果,善因带来的福报总会到来的。 本来杨非余不愿收下房子和店面,可看着孟泊奶声奶气的叫着刘妈妈,和刘璋玩的开心的样子,他心软了,这个孩子从来就没有感受过母爱,还缺朋友, 为了孟泊,他就厚脸皮的收下了,反正总有一天,他们父子都要离开这个人世间,到时候得到的,都会还回去。 有了属于自己的家,杨非余布置了一面通阴镜,每晚,在孟泊熟睡之后,他与孟芯总会隔着镜子相望,以解相思之苦。 而每到孟泊生日那晚,杨非余总是带着孟泊捧着蛋糕站在镜子前许愿吹蜡烛,孟芯总是躲在镜子的那面,偷偷看着这个从出到长大只陪了他一个月的孩子。 当孟泊十三岁的那年,杨非余终是无法忍受再与爱人分隔两个世界的痛苦,孟泊已经懂事了, 对门的刘家也将他当作亲生儿子般对待,而且他还有个弟弟,他想在孟芯还在的最后五年,好好陪陪她,虽然两人相约了来世,可他总是感觉心慌的厉害。 与刘家交待清楚之后,陪孟泊过了最后一个生日,杨非余将收集了许久的安眠药一次性全部吞下, 吃药自S是非常痛苦的事,可杨非余却面含笑容,没有一点挣扎的迹象,带着期待离开了人世。 过了黄泉路,他就看到等在忘川边上的孟芯,虽她面上表现得不赞同,眼中却满含激动与感动,杨非余上前狠狠抱住了她,整整十几年,他终于又能和她在一起了。 每天,杨非余都陪着孟芯熬汤,分汤,一起携手看遍了地府所有的风景,日复一日同样的生活一点也不枯燥, 有着孟芯的陪伴,他愿意天长地久的过下去,可惜,五年的时间过得太快了。 那天,他偷听到白无常和牛头的对话,地府中的鬼差从不与他交流,看他的目光总是带着愤恨和无可奈何,他知道, 他们俩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不然,以他们的修为,他又如何能听到任何消息。 当他知道孟芯死之后就是魂飞魄散,再无来世时,杨非余一个人在忘川河畔呆坐了半日,下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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