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转折出现在刘璋出生半年后,父亲老家亲人打来电话,说爷爷过世了,让他们回去奔丧,并分一分爷爷的家产。 那年刘琮六岁,已经能记事了,他们一家四口先是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又坐了一天的大巴,又转城乡客运小巴士坐了四个小时,最后停在一座山前, 父亲背着他,母亲抱着弟弟,他们又向山里行进了两个小时,在天完全黑透了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村子里。 刘琮到现在为止都没见过这么落后的村子,连电都没有通,家家户户点的不是油灯就是蜡烛, 而父亲接到的那通电话还是大伯走出山外坐那破旧的小巴士到镇上才打出来的,一个电话,就要花费近一天的时间。 他们到时,大伯正提着一个白色的灯笼站在村口,父亲将他放在母亲身边,上前和大伯拥抱了一下, 然后互相寒暄几句,他们就跟着大伯去了爷爷家。 爷爷家是村子里最大的一户了,也不知道当年是如何在这山里的小村子盖起的这样一座砖瓦房, 走进去有天井,有前厅,有大堂,有东西厢,不明就理的人还以为进了哪的古代大宅子。 屋子正堂自然被布置成灵堂,巨大的楠木棺材还未盖上,白色的布曼之间放的是老人家的黑白画像, 火盆前是各家婶婶跪着,边哭边往盆里扔着纸钱,父亲一进到灵堂就跪在棺前痛哭,母亲也低头抹泪,连怀中还是小婴儿的刘璋也忽然大哭了起来, 刘琮一点也不喜欢这里,阴森森的,蜡烛的光根本照不清,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 耳边是许多人的哭声,刘琮也忍不住扯着母亲的衣角哭了起来,看到一家四口都在哭,大伯他们满意的点了点头。 过了不知多久,父亲母亲先止住哭声,在父亲的轻声安慰下,刘琮也停止了抽泣,父亲带着他给爷爷上了香, 可轮到母亲时,只要一靠近棺木,刘璋就开始哭个不停,几次之后,只能由父亲抱着刘璋, 母亲独自上前进香。大伯说小孩子眼睛干净,应该是见着什么吓到了, 带着他们到了东厢的一间房里,屋里就点了一根蜡烛,父母都去守灵了,刘琮抱着睡得香甜的刘璋在害怕中也慢慢睡了过去。 人到齐后,爷爷的棺木也很快下葬了,刘琮不是长子长孙,所以母亲只要求他看好弟弟, 很多流程他都没有参与,等他终于又见到大伯他们时,已经是葬礼结束后分家产的环节了。 刘琮开始觉得,这么偏远的小村子,能有什么家产分呀,就算把这大宅子分给父亲,他们也不可能留下,更不可能带走, 于是刘琮兴致缺缺,而大伯和父亲等人却神色严肃。 “老三,当年爷爷算过,我们这辈人只有你能出村,外面的日子不好过,你先捡些值钱易带的东西走吧。” 几位成年的堂兄抬了两口巨大的红木箱子到堂中,大伯指着两个箱子对父亲说。 “大哥,二哥,小弟,书画古玩你们自留个念想,我只带些金银就好。” 父亲说完打开了两口箱子,其中一个箱子中装的全是字画瓷器,而另一个里都是珠宝金条玉石翡翠。 刘琮看花了眼,连母亲都脸上发光,而其他人包括父亲则像早就知道了一样,一脸淡然,完全没有宝物就在眼前的那种激动, 也是,住在如此偏远的小村子里,手里有巨款也花不出去,但他们为什么不像父亲一样出去呢? 刘琮还太小,完全不明白,但一点也不耽误他对父亲的崇拜,当然要拿金银啦, 那些字画什么的,看着就不值钱,直到后来刘琮长大后,知道了那些字画的价值完全超过那箱珠翠,才明白当年自已有多可笑。 父亲先是拿了十根金条,回头看了看母亲,又拿了一套纯金镶红宝石的首饰,两块纯金长命锁,一块拳头大小的翡翠就退开了, 然后无论大伯、二伯和小叔如何再劝,父亲都不愿再拿一点。 就在他起身要离开箱子前时,忽然一愣,从箱子里抱出一个红色妆匣,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串红色的翡翠手串。 “这是母亲生前一直戴着把玩的,我再拿走它留个念想吧。” 父亲说完将手串套到手上,然后就转身走到母亲身边。 “老三,此次离开,你们就不能再回村里了,多拿一些吧,外面没有兄弟们的帮衬,只能寄予这些俗物之上了。” 二伯也开口劝道,他们是真的对那些珍宝不上心。 “二哥,能出村子到外面见见已是我最大的福分了,今后还会有小子们要到外面闯荡,若我还在,一定照顾, 若我不在了,也好多留些给他们花销。” 父亲将那套金首饰交给母亲,又将长命锁给刘琮和刘璋分别戴上,然后将金条和翡翠装进背包的最里处。 将东西收好,父亲又走到大伯他们面前,深深鞠了一个躬: “我知你们喊我回来,除了送父亲一程,就是要分我财物,受兄弟们照拂真是感激涕零,此次离开今生应是无缘再见, 不求富贵荣华,只愿兄弟们天各一方都能各自安好。” 说完,父亲拿起行李拉着刘琮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而母亲抱着刘璋也紧紧跟上。 刘琮看着父亲牵着他手的手腕上套的珠串,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串子,总觉得串子冒着黑气看不清,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他见父亲很是爱护,又是对奶奶的念想,刘琮也不敢再说些什么,趁着天色还早,他们今天还要走出山里,坐上那小巴士到了镇上才有地方休息。 刘琮记得他们回村子的时候,是一条小路走到底,而现在虽然不知道走了多久, 但从已经开始发黑的天色看,他们在这山林里已经转了一个白天了,可即使这样也丝毫找不到出山的路。 母亲向父亲提议,不若先回村子再住一晚,然后明天一早再叫人送他们出山, 父亲回望村子的方向叹了一口气,回不去了,出了村子的人就再没回去过, 这次是有亡父的指引,此次再出村,就绝无可能再返回去。 父亲看了一眼刘琮和刘璋,坚定的说,走! 天已经黑透了,林子里不时传来不知名动物恐怖的叫声,刘璋也哭了好一会了,婴儿的哭声在这无人的林子里更添诡异。 父亲情绪有些崩溃了,抱着头蹲在一棵树下,嘴里不停的说不应该为了能过上好日子而回来这一趟, 平白丢了一家四口的性命,母亲只是一脸焦急的安抚着刘璋,并不责怪父亲分毫,此时,林子里传来了脚步声和互相交谈的人声。 “呀,吓了我一跳,这林子里竟然还有活人,杨哥,你看,还有小孩子呢。” 软绵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像咬了一大口的棉花糖,刘琮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长得是沉鱼落雁,倾国倾城,此时出现在这深山老林里,像是修炼千年的狐狸成了精, 带着最妖娆的姿态魅惑世人,但这女子虽有着美艳的外表,但眼睛清澈纯透,身边跟着一名长相俊美的男子, 她一手扶着腰,男子也始终护着她的肚子,认真一看,这名女子小腹隆起,看来是已有身孕, 这两个人就是孟泊的父亲杨非余和母亲孟芯,是的,杨叔叔为了纪念孟阿姨,孟泊是跟母亲姓的。 荒山野岭的地方,忽然出现像刚吃完饭丈夫陪怀孕的妻子出来散步的两人,真的很是诡异, 母亲就紧紧抱着刘璋挡在刘琮的身前,而父亲却像见着了救星一般直接对着那女子跪了下去,请求她帮忙。 “不愧是从那村子里出来的,知道我能帮你。 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那女子扶着肚子,依在男子的怀里,可有可无的说着。 “我从村子里带出来的所有物品,均愿献上,以求我一家四口平安。” 父亲依然恭敬的跪着,身子挺得直直的。 “你倒也乖觉,知道问题出在带出来的东西上,想将这烫手山芋丢到我手里。” 女子捂着嘴轻笑,然后指着父亲的手说: “你戴的这翡翠珠串上依附着的是亡者的挽留,而这亡者是你至亲,对于你母亲想要留下一人陪她的念想,你真要转赠于我?” “是……母亲?” 父亲面露哀戚之色,听说奶奶的离开就是因为太过思念离家的父亲, 可那时父亲刚刚出山,还没有联系到村子里,于是父亲连奶奶的葬礼都没有赶上,这也是这回为什么这次要全家一起回来,主要是一同拜祭爷爷和奶奶。 “劳请二位仙师将我妻儿带走,我自留下陪伴母亲。” 父亲挺直的腰终于弯了下来,抚着手上的珠串,眼中也不知是悔还是伤。 “你以为让谁留下是你决定的吗? 你母亲选择的,可是这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娃娃,啧啧啧,可怜这孩子还没……咦? 竟然是他?” 女子凑到母亲面前看了刘璋一下,愣住了,然后一脸莫名的看了一下父亲说: “我说今日怎就想来这里闲逛,原来是此处因果,你这儿子与我肚里的孩子有缘, 换了旁人来,决计不会管你们的家务事,但因这娃娃,也只有我们敢管了。” “多谢大人!” 本来听到要被留下的是刘璋,母亲脸都吓白了,听说有救了之后,母亲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芯儿,别吓他们了,能帮忙就帮帮他们吧,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就算是为我们未出世的孩子积福了。” 男子温柔的说着,站到了女子身边。 “你呀,就是心肠太软,要不是这个小娃娃是…… 人家的家务事,我们怎么插手呀,再说了,我们孩子的福气不是靠积出来的,是天给的。” 看男子一脸不懂但也仍是看着她笑,女子有些丧气: “好啦好啦,你不懂我也不说了,反正我们的孩子是天底下顶顶有福气的。” 女子说完也不知从哪拿出一个木盒,然后让父亲将奶奶留下的手串放了进去, 木盒上有一把精致的小铜锁,女子锁好之后将钥匙和盒子一起给了父亲, “你母亲的念想,我也不好随意去除,只是给你封了起来,往后不要再打开就是。 不过,打不打开这也不是你们能说了算的。” 父亲接了木盒之后,将小小长长的铜钥匙直接插进地下的黑土里,向女子拜了一拜后, 起身对着插钥匙的地方用力一踩,如果没有刻意做记号,这辈子应该都找不到这把钥匙了, “多谢二位仙师救命之恩,今后定竭力还报。” “你们若想报恩呢,今后我家夫君带着孩子时,还请你们多多照应,特别是我可怜的孩子,我也不能跟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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