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彻,那狗东西。”方尧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男人随手把罚单团成团,丢到一旁,单手打着方向盘:“你俩能当这么久同事不打起来是挺不容易的。” 车子驶上大路,开过几个路口才听方尧说:“回家。” “回哪门子家,不去医院输个血?” 方尧皱眉:“医院血库紧张,这两天到处是献血车,你让外世界的程序员多写点血出来。” 男人不耐烦地也皱眉:“我抽血给你。自己的血也嫌弃?” 方尧失血状态下的脑子转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调侃,把刚刚他说的“被自己的血弄湿了也嫌弃”找回来。 睚眦必报,也是个狗东西。 方尧没有一不小心把自己骂了的自觉,他有气无力地说:“没流多少血,用不着输,麻醉清创缝合打破伤风,我家都有。” 男人:“你牛逼,左手给右手缝。” 方尧沉默了,最后踢了一脚车:“去医院。” 金贵的车落了他一个鞋印,男人不甚在意地踩着油门,几分钟后才听方尧问:“这算工伤吧,警署给报销吗?” 这回轮到男人沉默,他认真思考着:“不知道,没报过工伤。” 方尧叹口气,闭目养神,暗骂狗资本家。 路灯明亮,一盏又一盏划过,方尧的脸笼罩在明暗交替的光影里,他歪头靠在车窗上,胸口随呼吸缓慢起伏着,难得收敛了嚣张痞气的气场,安静地闭着眼睛。 男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会儿,睫毛很轻地颤了颤。 几条大路之外,楚彻也坐在自己的车里,一只手探出车窗,抖了几下烟灰。 烟雾缭绕中,副驾驶上坐着一个与许知奚面容一模一样的人,正咬着一块梅干菜馅饼。 “还不走?”许教授看向楚彻,“他们都已经走了。” 楚彻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抽那根几乎燃尽的烟。 “方尧人不错,信得过,他不轻易应下来什么事,答应了就肯定能做到。”许教授低声说,“我说的是外面那位方尧。” 楚彻把这根烟抽得短到手指都拿不住,才摁灭在烟灰缸里,把车发动,倒退着离开巷子。 夏夜的风是热的,闷闷地涌入车内,车速一提起来就像是开进了暖风空调里,刮得许教授吃不下馅饼,头发胡乱飞,他只好把馅饼包好拿在手里,侧头看楚彻。 楚彻最近烟瘾有点重,也习惯了开车时敞着窗户,任大风把整个人都吹透。 许教授知道是因为他每天都要进自己的“镜域”里看看,看许知奚会不会回来,这样他们见面的时候身上不会有烟味。 不过今日是第八天的深夜了,许知奚没有来过。 许教授告诉过楚彻,其实在外世界只过去了七个小时,也许许知奚压根还没有醒来,也许他正在和于天竹谈判,总之一切都才刚刚开始,他不用如此焦虑。 楚彻没有正面答过这话。 许教授知道他其实并不全是焦虑,更多的是在给外世界施压。 许知奚一旦成功来到外世界,就意味着实验田计划与时空跃迁计划的正面对抗拉开序幕,这段日子里谁都不能出错,里世界必须保持稳定状态。 这对楚彻来说几乎是一个绝佳的放肆时机,他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有的是人给他兜底。 他要让于天竹和康一迈都无可奈何。 但其实楚彻没什么想要的,他就是想见许知奚而已。 “在这里,你怎么见他?” 许教授吹了会儿风才发现楚彻是在和他说话,愣了一下:“嗯?我吗?” 楚彻几不可闻地“嗯”一句。 “我见不到他。”许教授说。 楚彻像是没想到这个回答,有些意外。 许教授说:“我俩感情比你们稳定多了,我们是正经恋爱,正经异地。” 楚彻从中品出了些意味深长的调侃,在这一瞬捕捉到了些许知奚的影子,觉得有点有意思:“嗯,我俩更有悖人伦一些。” 和许教授相处了一段时间,楚彻发现他和许知奚有着不小的差别。 许教授人如其名,靠谱得不是一点半点。 与更加跳脱的许知奚不同,外世界的这位大部分时候都是稳重又精明的,在行事作风上,比起许知奚,他反而更像楚彻。 他们共事时总是很高效,不需要说太多,一句话、一个暗示就足够,许教授不会像许知奚一样和他开多余的玩笑,也不会凑到他面前说些暧昧不清的好听话。 但在某些时刻,楚彻又能窥见一些相似的边边角角。 许教授偶尔会冒出一些戏谑的调笑,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也不吝啬于给其他人甩出来一些不好收场的摊子。 他很聪明,只不过他把这份聪明藏在精明算计里,不像许知奚那样外放。 他也很喜欢—— 楚彻瞥了一眼他的耳根,许教授在里世界的身体形象没有复刻出他留在许知奚耳根处的纹身。 他能感受到许教授那一丝隐秘的、与许知奚相似的,对伴侣的掌控的需求。 只不过许知奚坦率地完全展露出这样的需求,而许教授藏得很好,藏在正儿八经的教授西装下,但楚彻能察觉到,哪怕他们两个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分寸。 他们毕竟是同一个人,同根同源,同样的底色。 楚彻觉得这是件挺神奇的事情,这样的相似注定他们在外世界与里世界都会相爱。 意识底色是他们相爱的根本原因,截然相反的生活环境造就了全然不同的性格,刚好互补的性格是他们相爱的直接原因,缺一不可。 楚彻后知后觉他使用了“爱”这个字眼。 车子开回核心区公寓,他从座位后排拿出叶正杨的公文包,和许教授一同进了屋子。 他驾轻就熟地把公文包打开,将镜域连接设备安装好,自己躺到沙发上。 许教授接了一杯凉白开,坐到一旁,在悬浮屏上替他记录:“现在是凌晨3点,算第九天了?” “嗯。”楚彻说着,闭上了眼睛。 再去镜域里看看。 他已经对进入时空跃迁的过程无比熟悉,在短暂的失神后,他感受到了一丝异与往常的不同。 楚彻发现这一次他没有出现在15岁的家里。 他依旧躺在自己的公寓中,躺在沙发上。 只不过先前坐在一旁的许教授不见了。 楚彻忽然心跳很快,他迅速转头,见到镜域连接设备不见了,他确确实实已经进入了时空跃迁。 他突然听到厨房里有细碎的声音。 楚彻的指关节被捏得发白,他感到有一瞬的耳鸣,将这几声碗碟碰撞声淹没,他强迫自己忽略鸣响,尽力去捕捉那微不可查的声音。 他站起身,踢倒了摆在茶几旁边的橙汁瓶子,踢掀了地毯边角,他目不斜视地走向厨房紧闭的门,脸上没有表情,呼吸却凌乱得不行,连吞咽的动作都做不到。 他站在门前,胳膊灌了铅一样沉重,抬不起来,推不开门。 贴着小猫花纹的门却被人“哗啦”一声打开。 许知奚的脸出现在门后,他捧着一个小碟,上面摆着一块草莓蛋糕,草莓的甜香顷刻间占据了整片空间。 他把蛋糕举到楚彻的面前,也把自己送到他身边,凑近了笑起来:“你来啦!” 作者有话说: 新年第一天要心动与重逢,祝大家也要幸福一整年
第66章 还是甜品 草莓蛋糕是新鲜出炉的,楚彻接过来,热乎乎的温度传到手心里。 许知奚解开围裙,拽着他的衣角把人拉到沙发旁边坐下。 楚彻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晦暗不明的目光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他一直等到鼓噪的心跳平复一些后才低声问道:“你等了多久?” 许知奚盘腿坐上沙发,晃了晃手指:“没多久,两个小时左右,我进来的时候,时钟是凌晨一点。” 凌晨一点,说晚不算太晚,也算不上早,不尴不尬的时间。 之前几次的时空标记点都是物品,比如许鹰鸣抽屉里的文件,而这一次许知奚将时空跃迁的标记点放在了楚彻的身上,这里的时间与楚彻的世界时间流速一致,像是拷贝出了一个完全平行的时空,无论什么时候他进入这里,都只会在当下跳转到一个同步的世界。 许知奚不知道楚彻什么时候会进镜域来,便一个人等在这里,甚至抽空做了草莓蛋糕。 楚彻用叉子戳了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咀嚼着。 他吃东西时很安静,许知奚坐在旁边看着他机械性地把蛋糕切成一个个小方块,再生硬地慢慢吃掉。 “哥。”许知奚叫了他一声。 楚彻的动作卡顿住了。 许知奚几乎怀疑他放下叉子的时候胳膊会像机器人一样卡啦卡啦响。 他抿了抿唇角,坐得更靠近一些,贴着楚彻的肩膀,侧头去看他:“想我没有。” 楚彻垂下眼睛,温热的呼吸流转在他们之间,他看到许知奚送上门的嘴唇。 他低下头,轻轻碰了碰那双沾着草莓奶油气息的唇。 一触即分的吻,随后他忽然两只手环住许知奚,将人扣在怀里。 一偏头就能看到许知奚耳根下的纹身,那里烙印着他的名字。 那是强势而霸道的宣示主权的印记,楚彻亲吻几下,手指揉着他柔软的栗色头发,抱得更深一些。 他们少有交颈相拥的时刻,但楚彻知道许知奚很喜欢这样。 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说,心脏贴着心脏,脉搏连着脉搏,感情的共鸣在共享体温间流转,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他的手指从发丝间向下滑,落在许知奚的后颈,再向下揽住肩膀,抚过他突起的肩峰。 楚彻克制不住一些自心底发酵而起的恶劣念头,想把人关在屋里,哪里也去不了,只能等待他的到来,被他牵引着全部情绪。 这些事他的确曾付诸实践,甚至做得更过分一些,给许知奚留下过许多掩盖在衣服下、被衣料摩擦还会带来疼痛的痕迹。 许知奚喜欢这些,可这一刻他们却不约而同觉得全都不尽兴,不如这一个拥抱。 “想我没?”许知奚又问了一遍,他把脸埋在楚彻的怀里,说起话来瓮声瓮气。 楚彻与他挨得太近,应答时震颤的喉结顶在许知奚的颈侧,带起一阵同频的心跳加速。 “想了。” 许知奚闷闷笑了起来,他推开楚彻,微仰着脸看他:“怎么这么会说话了,再说两句?” 楚彻不说了,他的手仍然圈在许知奚的腰间没有放开,另起一个新问题:“见到外世界的我了?” 一说起这个,许知奚的笑立刻变得意味深长:“见到了。” 他抬起手指按在楚彻的嘴角,向上提了提:“你俩怎么一点都不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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